第九章非禮
2024-09-14 04:13:55
作者: 火貍
第九章非禮
赫九霄說了那些藥名之後就不再開口,赫千辰被他放在房裡的一個竹榻上,才是春日,這個竹榻看來才拿出來,放在客房裡,還沒來得及擺好,不靠牆也沒靠窗,四面都沒什麼東西。
小竹在旁抹著眼淚,在千機閣里他見慣大大小小的事,見到他家少爺這回中毒,還是這麼嚴重的毒,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少爺他……不會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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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回答,赫九霄站在窗邊漫不經心的繼續抹著手上的血腥,對冰御吩咐,「出去叫人把水放好,讓他們準備。」
「是。」冰御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可能等不了太久就會毒發,谷主吩咐他這句話,也就是說這位千機閣閣主的毒解起來不易,需要耗費時間。
房裡又安靜了,除了風聲,只有小竹的抽泣聲,他也聽出來赫九霄這句話里的意思,他也明白這次中毒很麻煩,忽然後悔起來,早知就該讓少爺多帶些人來,多帶人也未必有用,他明明知道,可還是忍不住這麼想。
赫九霄要的東西很快就被送來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藥材莊裡本來就有,這裡畢竟是拾全莊。盛著水的水鍋和架著柴火的爐子也都放在了屋裡。
赫千辰還是躺在那張竹榻上,合著眼,像是睡著了,除了他臉上泛起的青灰色,還有指尖上滴落的黑血,他看來和睡著沒有什麼區別,安然的臉色,沒有皺眉也沒有痛苦,仿佛睡的很沉,連夢都沒有。
小竹不知道這時候該做什麼,只能掉著眼淚呆呆的看著赫千辰袖上沾染的血跡,青黑的是少爺的,暗紅的是血魔醫抱他的時候沾上的,一截衣袖,斑斑點點的全是血跡。
少爺醒了的時候定要換衣,可惜這裡沒有準備他的衣衫,這該如何是好?堅信他一定會醒來,小竹開始擔心之後的事,把臉上的淚水抹了,對窗邊站著的男人說道:「血魔醫,何時才能開始救我家少爺?」
「等水開。」赫九霄轉過身,冰御不在,他自己動手往鍋底又加了幾把柴,像是結了冰的血水,又像是盛開的毒花一般的人,做起這些事來的時候竟然並沒有什麼不自然,此刻他是個醫者,正在準備動手救治他的病人。
醫者救人的時候不管做什麼看來都尤其的令人信服,所以就算小竹親眼看到他把一把柴火放到鍋子底下,讓水燒熱沸騰,也忍住了沒有開口打斷,儘管他非常非常的疑惑,為什麼解毒還要燒水,不光是燒水,還把鍋子放在竹榻下面。
眼前的場景不像要解毒救人,倒更像是要滾水蒸人,就像是一個蒸架,赫千辰躺在榻上,底下是沸騰的水鍋,下面燒著柴,柴火越燒越旺,水就越來越沸騰,不一會兒功夫,房裡就全是水蒸氣,瀰漫的水汽迷濛了小竹的視線,他終於忍不住開口。
「這……這是在解毒嗎?」這樣的方法,少爺會不會有事?這樣就能解毒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藥草又是做什麼用?
站在水汽氤氳里,赫九霄伸手到竹榻上的空氣里試了試熱度,一手抓起堆積在旁幾乎成山的各種藥材,如同進行著某種古怪的儀式,雙手有規律的動了幾下,那些藥草就如有了生命,自動的躍到他的手中,好與不好,合用與不合用,遲些放還是晚些放,列隊似的排列,然後一一被投進水鍋里。
滾水瞬間捲去了投入的藥草,水汽里散發出藥香,越來越濃,濃烈到嗆人的地步,張口一呼吸就是藥味,那些藥草混合之後的味道,難以形容,小竹忘了自己問了什麼,他正努力讓自己不要窒息。
雖然忍受不住,可想到少爺就躺在那裡,他還是克制住了想要逃開的衝動,他不放心讓他家少爺一個人在那裡,這個血魔醫太古怪,他的傳聞他聽過太多,外界的人不知道,可他在千機閣里,就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血魔醫不僅脾氣古怪冰冷,而且還男女不忌。
因為他的相貌,引來過不少麻煩,堇畫閣的窈娘那件事算是一樁,江湖上大家都知道,可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對方不是女子,而是年輕公子。
男人和男人間的情意之事,江湖上不是沒有,但即使有,也沒有人宣之於口,這並不是一件太光彩的事,除非真的情意深重,否則兩方不會有太長遠的關係,就像當初那個為了掩飾和嫉妒而殺了對方的世家少主,造成明月山莊一百多條人命的慘案,這件事之後,眾人對這種事情的看法就更嚴厲了。
可就算如此,還是有人對血魔醫示好,那個年輕公子後來怎樣了他不清楚,總之在血魔醫身邊的,不論男女,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他才擔心他家少爺,剛才誰都看出來了,兩人見面的時候和普通關係不同,看來雖然不是很熟絡,但奇怪的是血魔醫知道少爺的名字。
為了這,小竹絕對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必定要看住了,眼下他家少爺中毒,昏睡不醒手腳不能動彈,誰知道這個血魔醫會做出什麼事來。
更何況,讓血魔醫治病解毒,本來就是件叫人不放心的事。
小竹東想西想,時間流逝的很快,等回過神來,頓時驚叫一聲,「你做什麼解了少爺的衣?!」
竹榻上,赫千辰那件染血的袍子被解下,裡面那件竹青色的中衣也給脫下了,在氤氳的水霧裡穿著一身內衫躺在那裡,白色濕透沾染水汽,不像浸在水裡那麼濕,卻恰好半濕的,半貼在身上,在迷濛之間能看到胸膛的起伏,黑髮的濕潤,修長的雙手和腿腳給人一種沉穩而有力的感覺,沒有尋常武人過度的粗壯,肌肉紋理正保持在那種最適當的程度。
能最好程度的發揮出身上的力道,控制肌理的運作,輸送內力的運轉,這是一具被保持在最佳狀態的身體,赫九霄像是鑑賞一般,打量著赫千辰,能將自己的身體也當做武器,算的如此精準,可見其主人的用心。
小竹的喝問他沒有理睬,雙手從赫千辰的腳底開始緩緩往上按壓。
顯然赫九霄對人體構造早已了如指掌,救治赫千辰的時候只憑手掌下的感覺就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擅長哪一類的劍法,擅用的又是哪一類的兵器,在赫千辰身上沒找到兵刃來看,也印證了他的看法。
他不使劍也不使刀,更不使許多人偏好的摺扇之類,該是更細小一些,便於隱藏又柔軟纖長的東西,握起他的手,赫九霄這次取出幾枚毫針,在指上黑血流出的同時幾枚毫針沒入他的頭頂,他剛才見到他出手,看到過金芒閃爍,旁人也許沒有看清,他卻見到,那確確實實是細如髮絲的東西。
雙手繼續挪動,似同撫-摸般的動作,用著旁人看不出的內勁,通過熏蒸將毒從體內逼出來,赫九霄的動作和眼神都很專注,在決定了要救人的時候他便會很認真,認真,專注,並且冷冽,俊美妖異的臉上那種閻魔似的冷漠森然的表情,並不因為眼前的人是他的親弟而和救治以前的病人有所不同。
倘若硬是要找出一些不同來,大約是他以前不會有心思在醫病的時候去分辨病人以前的舊傷是怎麼來的,手下撫過的地方可以感覺到舊傷的存在,癒合的很好的舊傷,練武之人都會遇到過,只是很多人沒有留意,治的不夠徹底,便留下後患。
赫千辰身上沒有那種好的不徹底的舊傷,也就是說過去那十幾年他過的還算不錯,赫九霄這麼判定著,他不知道赫千辰之所以過的不錯是耗費了多少心神,花了多少心力換來的,沒有人知道。
其他人只看到千機閣閣主的風光,只看到千機閣閣主的權利地位,赫千辰要的也只是這樣,而多年後,當赫九霄再次為他檢查的時候,對著這些癒合的很好沒有留下後患的傷,卻已是另一種想法了。
但此時誰也不知往後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又會一起經歷什麼,赫千辰不知,赫九霄也不知,他只是在為他解毒。
小竹擰起眉。非禮勿視,非禮勿動,血魔醫這算不算非禮之舉?少爺穿著這身給人見了勉強就算了,同是男子,可用手在少爺身上摸來摸去……想到他畢竟是醫者,是為了給赫千辰解毒,小竹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他看著那雙手從雙腳開始往上,到了雙腿,然後按動到腰,再接著往上,到胸前,血魔醫雙手經過的地方就會泛起紅痕,從已經濕透的白衣里透出一點來,而微微敞開的胸口則看的更加明顯,在這段時間的熏蒸下,汗水滲出,是灰灰的顏色,被雙手按撫的時候抹去,然後重複再三……
身上泛著微紅,合眼的人不知是否感覺到熱力的炙烤,微微蹙眉,原本淺淡的唇色也因為熱度殷紅起來,黑髮濕透披散著,在他身上的手還在游移挪動之中,小竹從霧氣里看過去,看到他蹙起的眉宇。
那件單衣好像更濕了,濕的完全貼在身上,少爺的唇也紅了,大概是因為熱氣,血魔醫的那雙手正到胸前,那動作怎麼看都像是在摸一件東西,少爺可不是一件東西,也不是尋常的病人,他怎麼能那樣滿不在乎的撫-摸他,還有那動作,像是完全不覺得按撫的手下有些動作會叫人臉紅。
從他這裡看過去,氣氛有些曖昧,倘若不知原委,不看血魔醫冰冷的臉色,任誰看了都會誤會些什麼。
忽然眨了眨眼,就在方才那一瞬間,小竹看到閉著眼的赫千辰,看到他唇上的顏色,愣了愣,疑惑的瞧了房裡的另一個人,隨後搖了搖頭。
他真是熱糊塗了,剛才怎麼會覺得少爺和血魔醫有幾分相似呢?這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來不及抹去額頭和頸邊淌下的汗,吸飽了水汽藥味和身上汗水的衣衫早已濕透了,他索性甩起袖子一絞,嘩嘩的擰下不少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