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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歌謠

2024-09-14 04:07:55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歌謠

  

  事畢,床帳中已是一片狼藉。

  李奉淵叫人燒了熱水,穿上衣裳,拿起李姝菀的外袍將她裹住,同她一起去浴房沐浴。

  二人方才在房中動靜鬧得有些響,屋外忙活的僕從見二人出來,皆低著頭,不敢多看。

  李姝菀耳根子還紅著,李奉淵倒坦然,同她的侍女道:「將房中枕被換了。」

  「是,侯爺。」

  冬日冷,柳素和桃青特命人將水燒得熱,好供李姝菀泡湯解乏。

  浴房中水汽氤氳成白霧,瀰漫滿室。窗扇半開著,夜裡冷風湧入,吹得牆上燭火輕晃。

  平日這浴房中的木桶只李姝菀一人用,她用著寬大, 此刻多了一個身形高大的李奉淵,便仍稍顯擁擠。

  李姝菀只好坐在李奉淵腿上,才能擠下。

  她側身而坐,將腦袋輕靠在他胸前,李奉淵一手擁著她,一手替她揉捏著腰腿上的穴道。

  熱水將將漫過她胸口,泡舒了她一身乏累的筋骨,她雙目半合,昏昏欲睡。

  可一隻手卻擡出水面,輕撫著李奉淵脖頸上的舊疤。

  李姝菀從未問過他這傷疤是怎麼來的,李奉淵也不打算告訴她。

  今夜她忽然在意起來,李奉淵倒有些害怕她問這疤的來由。他身上大大小小二十來道疤,其中一半都差點要了他的命。

  哪一道說給她,都怕惹她難過。

  周榮曾戲笑說,許是李瑛在地下看著他,他才能屢次把命撿回來。

  李奉淵任李姝菀摸了幾下,低聲道:「別摸了,癢。」

  雖這麼說,他的腦袋卻微微偏著,露出自己的疤痕給她碰。

  李姝菀擡眸看著眼前的疤痕,手指順著凹凸不平的表面細細撫過。筆直的一道,疤痕猙獰,並不好看。

  李姝菀抿了下唇,問他:「還會疼嗎?」

  李奉淵聽她語氣關心,低頭吻她額心,面不改色地撒著謊安撫她:」不疼,只是道輕傷,看著嚇人罷了。「

  李姝菀自然知道他是為了安慰她才說這話,雪七已將所有的事都告訴她。

  不過他既然想瞞著她,李姝菀也不打算追問。

  只是每當她想起李奉淵曾一身重傷地倒在那遙遠破敗的營帳中,於傷病中獨自撐過了一日又一日,她心中便忍不住泛起酸苦。

  若非雪七偶然的一句話,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在她與他分別的那些年裡,他獨自受了多少苦楚。

  倘若他當真沒能撐過去……

  李姝菀後怕地閉上了眼,不敢再想。

  悔意湧上心頭,她拉住李奉淵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在一起。

  她不該斷了與他的書信的。

  她該好好地將自己的事全部告訴他,即便他一字不回也無妨。至少他會知道千里之外有人在思他、念他,日日盼他平安。

  淺淚從眼中溢出,潤濕了濃長的眼睫。李姝菀將臉龐靠在李奉淵肩頭,壓下喉嚨酸楚。

  她這半生都在歷經別離。

  襁褓中時離開生母,七歲時離開壽安堂,就連「父親」李瑛也只短暫地和她相處了一段從江南到望京的路。

  後來她有了哥哥,李姝菀曾天真以為她與李奉淵會永不相離。

  直到李奉淵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那場冬日的落雪裡。

  洛佩去世之後的那段時日裡,李姝菀操持者洛佩的身後事,每日忙裡忙外,看似清醒冷靜,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當初李奉淵離開的那日。

  每個夜裡她一閉上眼,便不受控制地想會不會有一日李奉淵也真正離她而去。

  直到那個時候,李姝菀忽然意識到,她一直深陷在李奉淵丟下她遠赴西北的那場大雪裡,從沒能離開過。

  浴桶水溫漸涼,李姝菀閉著眼靠在李奉淵身上,忽而輕柔地哼唱起來。

  是一首哄孩子的歌,李姝菀小的時候睡不著,壽安堂的婆婆曾給她唱過。

  「星子閃閃,月牙晃晃,山間有小狼。

  別害怕,快睡吧,明日好長大。長大後削把箭,造把弓……」

  李姝菀低聲唱著,牢牢地握著李奉淵的手。

  李奉淵回握著她,撫著她的烏髮,安靜地聽著,沒有出聲。

  水霧漫漫,有淚水從李姝菀的眼角流出來,流過李奉淵的胸口,匯入水中。

  低緩溫柔的的歌聲傳出窗戶,向皎月而去。

  李姝菀往李奉淵頸窩靠了靠,將額頭貼上他的疤痕,口中繼續唱著:「別怕它,別怕它,我在你身旁,伴著你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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