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話
2024-09-14 04:07:13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話
入夜,月淺影淡。
府中僕從已經睡下,李奉淵沐浴之後,從柜子取出洛風鳶寫給他的信,步出西廂,來到了東廂外。
東廂燈燭已經熄了,房中一片寂靜,李姝菀已經歇下。
東廂門口,一位小侍從坐靠在牆邊,歪著腦袋睡得口津長流。
此刻夜深,李奉淵若是心中坦然,大可直接推門而入,扮一位與妹妹夜話的兄長。
然而他心中有鬼,看了門口的侍從一眼,無聲來到了東廂支起半掌高的窗戶外。
李奉淵悄聲支高窗扇,朝里看了一眼,而後單手撐著窗台,輕鬆翻了進去。
他半夜爬姑娘窗戶倒是爬得利索,然而房內太暗,他雙眼一時難以視物,靴子不小心勾了下桌上李姝菀的妝奩,發出好一聲悶響。
李奉淵站穩,眼疾手快地接住,趴在床尾打盹的百歲聽見聲響,猛然豎起耳朵坐起身,睜著一雙發亮的眼警惕地朝進門的李奉淵看了過來。
李奉淵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也不管它看不看得懂。
百歲見是他,身子一團,眯眼又睡了。
床簾未放,掛在玉鉤上,李奉淵適應了會兒房中的暗淡的光線,等能看清後,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李姝菀躺在床上,閉著眼睡得正熟。
她似覺得熱,軟被蓋在胸前,潤如白玉的纖細手臂伸出被子,搭在了床沿邊。
腕上串著幾隻細金鐲,襯得手腕細不堪握。
李奉淵側身而坐,垂眸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握著她的手,稍用力捏了捏,將睡得好好的她喚醒了。
「菀菀,起了,天亮了。」他張嘴胡說八道。
李姝菀聽見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盯著他模糊的身影看了好片刻。
她還沒清醒,神色有點懵,但看見李奉淵後,卻並不顯詫異。似乎並不覺得李奉淵半夜爬她閨房的舉止有何不對。
李奉淵將她透著涼意的手塞進被子,道:「醒了嗎?我有話和你說。」
這話本來秋獮回來之後李奉淵便打算和她說,後來事忙,便一拖再拖拖到了今日。
但話又說回來,既然都拖了這麼久,並不非得今日大半夜來與她講,不過是他自己晚上睡不著,發瘋跑來擾李姝菀的好覺。
李姝菀困得頭昏,閉上眼含糊「唔」了一聲,應付道:「說吧……」
李奉淵傍晚舉止有失,原以為李姝菀會對他惱羞成怒,然而此刻他看她反應,只覺得她從始至終都太過冷靜,仿佛對已發生的一切都早有所料。
李奉淵心中有疑,低聲問她:「菀菀,你是不是知道?」
李姝菀仍閉著眼,問道:「知道什麼?」
我的情意。
李奉淵想如是說,但出口的話卻是:「……你的身世。」
李姝菀聽見這話,終於睜眼看他。
洛佩離世後,李姝菀為洛佩收拾遺物,發現了洛風鳶與李瑛成親不久後寫回江南的信。
信中洛風鳶提起了自己在望京結識的好友,蔣氏明笙。
當初洛佩將李姝菀錯認成「蔣家的丫頭」,李姝菀便生出了疑心。後來她私下一查,雖沒有查出確切的實證,但其中蛛絲馬跡足夠她猜明自己的身世。
不過李姝菀心裡雖清楚,此刻聽見李奉淵問,卻裝作一副茫然模樣:「什麼身世?」
李奉淵定定看了她片刻,辨不出她話中真假。
但又禁不住想:既然她不知情,那他以兄長的身份吻她時,她為何不避?
李奉淵未敢深思,他垂眸,從懷裡掏出洛風鳶留下的那封「娃娃親」的信給她:「看一看你便明白了。」
他說著,起身取來燈台,點了燭火給她照亮。
李姝菀撐坐起身,拆開信細細讀起來。
她微微低著頭,一縷青絲垂落眼前,李奉淵伸手將那頭髮別在她的耳後,安靜等著。
李姝菀讀得仔細,閱罷,良久未言,默默將信遞還給他。
李奉淵將信收回胸襟,觀察著她的神色,對她道:「蔣家之事過於沉重,你的身世也本不該讓你知曉,如今讓你知曉,是為了……」
他說到這兒,頓了片刻,李姝菀看著他,等著他的話:「因為什麼?」
李奉淵連將她送去楊府再接回來的路都鋪好了,還能因為什麼。
他看著溫潤燭光下她的眼,只是道:「是怕你多想,被世俗所縛。」
聖賢書里的禮法塑了他的根骨,叫他長成了正人君子,他便覺得李姝菀也是正人君子,可不曾想過李姝菀離經叛道,從不在意世俗。
她想了想,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將他拉近,問道:「若我並非蔣家女,我若與你,便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妹呢。哥哥,你要如何做?」
微弱的燭光里,她一雙眼明亮如星。她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時候喊他哥哥。
李奉淵聽見這話,沉默了好片刻,最後他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聲音稍沉:「你為何不問我與你若是姐妹,又要如何?」
他說罷,扶著她躺下:「睡吧,我回去了。」
李姝菀靠在枕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然而忽然又見他折返而歸,他俯身而下,手掌撐在她頭側,一言不發地吻上了她的唇。
和傍晚那個吻不同,他吻得很輕,唇舌溫柔纏綿在一處,又軟又熱,仿佛在彌補此前粗魯的吻意。
他睜眼,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伸手捧上她的側臉。
李姝菀被他親得舒服,下意識微擡起下頜,讓他吻得更深。
李奉淵閉了閉眼,低聲道:「我還以為,你會對沈回念念不忘,推拒於我。」
李姝菀想說什麼,但最後又被他堵住了唇。
李奉淵身體很熱,氣息灼人,呼吸之間,李姝菀只覺得全是他的味道。
高大結實的身軀虛壓在她身上,李姝菀呼吸不順,伸手推他,摸了一手硬實的肌肉。
潮紅蔓上她的臉頰,她啟著唇,發出了一聲細弱的嚶嚀。
片刻後,李奉淵擡起頭,鬆開了她。
脖頸處突顯的喉結明顯地滾了滾,他看著李姝菀迷離的眼,伸手撫過她唇上濕潤水色,這才終於起身。
「好夢。」他聲音沙啞,說罷便丟下李姝菀,翻窗離開了。
房中空空蕩蕩,只有餘風輕輕拂過,李姝菀微微喘著氣,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她看著窗前,手掌動了動,輕輕摸上嘴唇,心裡燥熱難消。
哪學的,親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