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夢
2024-09-14 04:06:29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一百零六章 夢
傍晚,李奉淵仍是在東廂用的晚膳。
不知是不是處理過傷口傷處刺痛的緣故,他用飯用得慢,夾菜時筷子也伸得緩。
平日裡吃完三碗飯的時間,今日一碗飯都沒吃完。李姝菀察覺到他的遲緩,給一旁侍奉的侍女遞了個眼色。
侍女心領神會地上前,將擺遠的菜碟往李奉淵身邊挪近了。
李奉淵看了眼擺到身前的菜,又將目光轉向李姝菀。她垂著眼,拿勺子慢慢吃著湯羹,仿佛不是出自她的授意。
李奉淵收回視線,又伸出了筷子,卻沒動面前的菜,而是非要越過盤子去夾李姝菀面前的盤中的酥鴨。
只見他夾了幾下,都沒夾得起來,看著像是傷痛引起手指無力。
筷子長長伸到了李姝菀眼皮子底下,她想看不見都難。
在西北即便斷了腿也不見得吭一聲的男人,此刻這虛弱勁一上來,李姝菀看不出他是裝模作樣還是當真在忍痛。
她拿起公筷,挑了一塊肥瘦適宜鴨肉放到他碗裡。
自他回府,她總是若即若離,此刻探明了她的態度,李奉淵唇邊勾起了一抹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笑。
他端起碗,將她夾的酥鴨吃了,然後又朝著她面前的盤子伸出了筷,李姝菀仍替他夾了一筷。
李奉淵唇邊笑意更深,他吃罷,藉此機會道:「郎中說,我身上的傷需得每日換過藥。」
李姝菀拿勺子的手一頓,似乎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果不其然,他扭頭看向她:「明早……」
李姝菀頭也不擡,淡淡「嗯」了一聲。
提起傷,李姝菀總會心軟。她想起郎中下午的叮囑,朝李奉淵右側的肩膀看了一眼,開口道:「烈酒傷身,你若想身上的傷好得快,這些日就不要飲酒了。」
有些酒能拒,有些酒拒不得,李奉淵不敢把話包圓了,只能道:「儘量。」
李姝菀在江南時,也同那些個商客喝過幾回酒。有一次回去時洛佩聞見了她身上的酒氣,叫她少飲。
李姝菀當時急於在商會裡培植勢力,少不了與人來往應酬,她為了安洛佩的心,也是如此般道了句「儘量少喝」。
此刻聽見李奉淵這麼說,她便只當他是在敷衍她,她沒再勸:「隨你。」
李奉淵聽她語氣淡下去,立馬改口:「不喝了。」
李姝菀低頭吃飯,沒再理他。
用罷膳,天也暗了下來。
月色如水,天上掛著幾顆零落的星。李姝菀讓柳素桃青在院子裡支了只小爐子,一邊賞月,一邊煮茶烤乾果吃。
幾人聚在一起說些姑娘家的話,李奉淵識趣,沒湊上去打擾。
他穿過庭院回到西廂,聽著外面的笑語,看了會兒書便早早睡下了。
罕見的,他做了個旖旎春夢。
夢中,李姝菀穿著他買的那件艷麗如火流的大紅衣裙,躺在他的床塌上。
她面上施了粉黛,化著那日李奉淵在船上所見的紅妝,耳下墜著鮮紅似血滴的玉墜子,銀環穿過的耳洞裡正流出一縷鮮熱的血。
很細,仿若髮絲。那血順著耳墜子滴下來,墜在他的枕頭上,洇濕了枕面。
夢裡的他坐在床塌邊,低頭盯著她耳垂上的血跡,仿佛大漠裡渴急的旅人,俯下身啟唇含了上去。
他握著她的手,吮吸她耳垂上的傷口,與她相擁相依,親近纏綿,仿若一對夫妻。
李姝菀用那雙澄淨漂亮的眼望著他,在他繳械投降的那一刻,忽然輕聲開口喚他:哥哥……
虛幻與現實在瞬間融合交織,夢中的場景如被漣漪打散的水面,李奉淵心頭一震,猛然從睡夢中睜開了眼。
天外星子仍掛著,月華順著支開的窗縫流入空闊的房間,李奉淵躺在床塌上,起了一身的汗。
夢中的低喚迴響在腦海中,他安靜無聲地望著床頂,似還沉浸在那難以言述的暢快之中,良久沒有動作。
許久,他動了動些許僵硬的手,往被下探去。
粘稠溫熱,濕濡一片。
是連自欺都做不到的濕意。
李奉淵抽出手,擰緊眉心,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