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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歸來

2024-09-14 04:06:09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九十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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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齊四十八年,春二月,朝廷將齊軍大破羌獻的喜訊昭告了民間。聖上大喜,大赦天下。

  同月,大軍班師回京,百姓夾道歡迎,城內外擠滿了觀望的人群。

  沿途的樂師彈吹琴簫,曼妙的秦樓女子從二樓軒窗探出身子往下張望,掩著唇,與友人耳語輕笑。

  幾條手帕有意無意地脫了手,從樓上飄下來,落進騎著烈馬的將士的懷裡,滿懷馨香。

  將士擡頭望去,凜凜目光與上面的姑娘對上,惹得又一陣鶯燕似的歡笑。

  一入城,周榮便往街道旁的人群里左瞧右看,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片刻停不下來。

  李奉淵知他在尋妻子的身影,無奈與他騎馬並行,左側的餘光里全是他探頭朝四處打望的身影,眼被他晃花了。

  行至一條寬闊的大街,周榮終於找著想見的人,屈肘撞了撞李奉淵,興奮道:「看!我妻子!」

  李奉淵偏頭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瞧見人群里,一位面容淑靜的婦人正擡起手朝著周榮的方向輕揮。

  幾年未見,周榮盯住了便捨不得眨眼,只顧傻笑著望著她,正想擡臂回應,手才一動,又忽然痛「嘶」了一聲。

  戰中,周榮於兩軍交戰時不慎落馬,摔在石頭上傷了手臂,如今傷勢尚未痊癒。

  此刻他左臂打著夾板,纏了紗布掛在脖子上,有幾分說不出的狼狽。

  那婦人似乎也看見了他的傷,微微背過身,低頭拭淚。

  周榮一看人哭了,立馬也跟著慌了,斷了手連哼也不哼一聲的男人,此刻在隊伍里急得沒辦法,下意識哄道「哎喲哎喲,別哭啊」。

  二人隔著老遠,這焦急之聲傳不到他心尖人的耳中,全便宜哄進了李奉淵的耳朵里。

  李奉淵看了看那名儀容柔靜的婦人,又扭頭看向鬍子拉碴五大三粗的周榮,只覺得姻緣之事實在奇妙難言。

  周榮的妻子於人群外跟著周榮行了一小段路,走到水泄不通之處才停下來,暫同他揮手作別。

  周榮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心情大好,樂呵著問李奉淵:「可看見家中小妹了?我幫你找找?」

  李奉淵正要回答「未曾」,忽然聽見四周的嘈亂之聲里似傳來了「奉淵」二字。

  他循聲看去,瞧見前方酒樓上一扇打開的圓窗上,一名漂亮的姑娘探出半截身子趴在窗沿處,朝著他大喊:「奉淵哥哥——」

  都言女大十八變,李奉淵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那搖搖欲墜趴在窗上的是楊驚春。

  楊修禪也在她身旁站著,左手死死提著她的後領子,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出窗戶掉到下方去。

  李奉淵見到舊識,也淺淺勾起了唇角。他看著楊驚春和楊修禪,只覺得二人的性子仍如記憶中一樣,仿佛一點沒變。

  楊修禪看見李奉淵擡頭看過來,亦笑得爽朗,衝著他空手作了個舉杯飲酒的動作。

  李奉淵立刻頷首,以作回應。

  街上鐵蹄踏響,軍旗獵獵。酒樓上的楊驚春望著李奉淵身後森嚴肅穆的軍隊,讚嘆不已:「奉淵哥哥真是好威風啊!」

  自己的好兄弟做了將軍,楊修禪心中與有榮焉,讚賞道:「都是做將軍的人了,自然威風。」

  周榮瞧見李奉淵和酒樓上的二人打招呼,好奇地問李奉淵:「那便是令妹?」

  李奉淵搖頭道:「朋友的妹妹。」

  他回著周榮,一雙眼仍望著酒樓上的窗戶,仔細尋著李姝菀的身影。

  可等他的目光掃過一扇扇圓窗,卻沒看見人。

  李奉淵微微斂眉,又盯著窗後的人挨個看了一遍,可還是不見李姝菀的影子。

  楊驚春與李姝菀一向形影不離,情如親姐妹。楊驚春既然在這兒,她應當也在。

  可為何不見她?莫不是她這些年與楊驚春起了嫌隙,關係不復以往,所以沒在一處?

  大軍跋涉回京,路遠時長。回來的途中,李奉淵想像過與李姝菀重逢的情形。

  想著她或許仍如從前一樣明媚乖巧,又許是長變了模樣。

  相見時,她可能如從前一般要紅著眼眶落下幾滴淚珠子,也可能已成長得堅韌不屈,不再輕易垂淚。

  但無論如何,李奉淵都沒有想過她不會來見他。

  當初李瑛入殮落葬,周榮匆匆見過李姝菀一面,不過沒記得住模樣,眼下此刻心裡好奇得很。

  他也仰著腦袋朝著前頭的酒樓上看,問李奉淵:「那你妹妹呢?在哪兒呢?」

  李奉淵皺著眉,微微搖了下頭。

  周榮不明所以:「什麼意思?沒來嗎,不會吧。」

  李奉淵沉默片刻,道:「……或許吧。也可能是我眼拙沒瞧見人。」

  周榮沒察覺出他在嘴硬,應和道:「街上人多,是難看清。沒事,等待會兒辦完正事,回府就見著了。」

  二人說著,緩緩行至了酒樓前。

  酒樓下,泱泱人群之後,停著一輛外表普通的木質馬車。

  薄紗車簾輕輕垂落,車內纖細的身影朦朦朧朧映現白紗之上,仿佛水中倒影。

  李姝菀坐在車中,安靜聽著車外兵馬行近的聲響。待那鐵蹄聲在馬車外響起,她微微側過頭,透過紗簾望著最前方高坐馬上的高大身影。

  行經的軍隊掀起微風,掠過紗簾,簾帳如秋波輕輕晃動。

  冥冥之中,李奉淵似察覺到什麼,側目朝著馬車看了過來,卻因紗簾擋著,只看得見車內一道模糊不清的倩影。

  在這喧鬧歡慶的街頭,車內人仿佛置身事外,始終端坐未動。

  而那阻隔了車外人視線的紗簾,也一直沒有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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