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變故
2024-09-14 04:05:44
作者: 長青長白
第六十九章 變故
秋風起,草盛馬肥。降伏了忽山部的羌獻部落聯合烈真部,於八月來犯齊國邊境。
李瑛拔營向北,與之交戰近三月,退敵二百餘里。
十月末,勝訊入京,龍顏大悅。
十一月十七,西北暫平,又一封密信穿過萬家歡迎新春的大紅燈籠,送入了皇城。
大將軍李瑛,因連年作戰,負累不堪,已於十一月初八,病亡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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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齊四十二年,大齊折損了一位將軍,換來了齊國近十年來最艱難的一仗。
蕭蕭冬日,寒風凜冽,大雪再一次覆滿瞭望京。
李奉淵從皇宮出來時,天上飛雪如鵝羽,下得正大。
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王培撐傘罩在李奉淵頭頂,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二人皆一路無言。
將軍府的馬車靜靜停在宮門外,劉大站在馬車旁,望著眼前高峻的宮牆,些許緊張地來回踱步。
今日一早,皇上突然無名無由地宣李奉淵入宮,誰都不清楚發生了何事。
從前李奉淵並非沒有入過宮面聖,有時是代李瑛領賞,有時是邀他參與功宴,但大多時候都會派人提前知會一聲。
今日毫無徵兆傳他入宮,還是頭一遭。
劉大心中難免隱隱有些不安。
宮門開啟,劉大扭頭看去,瞧見李奉淵從宮內出來,快步迎了上去:「少爺。」
他往旁一看,見此刻跟在李奉淵身邊的乃是聖上身邊的太監王培,又見王培面上隱含悲色,心中憂慮更甚。
王培既是皇上身邊的人,劉大自不能不敬,他恭敬喚了聲「王公公」。
王培低低應了一聲:「哎。」
李奉淵入宮時下了馬車便沒撐傘,王培怕他凍著,將手中的油紙傘遞向劉大,叮囑道:「天寒,撐穩些。」
劉大看王培手中空空,沒接,而是道:「車上有傘,公公拿著用吧。」
王培便又收回手,一路送李奉淵到了馬車前。
他看向李奉淵,一聲「世子」到了嘴邊,忽而又頓了片刻,改口道:「安遠侯,奴才就送到這兒了,雪大,路滑,您回府的路上小心些。」
劉大聽得這話,不由得怔了一下。
安遠侯乃是皇上賜給李瑛的爵位,不過李瑛這些年遠在西北,一直沒回京受封領賞,明面上也還沒正式冊立李奉淵為世子。
是以尋常在外,旁人見了李奉淵,也都只是喊一句「李少爺」、「李公子」。
便是不拘小節的,也只稱一句「世子」,怎麼這時候王培竟將李奉淵叫成了「安遠侯」。
總不能李瑛此番戰苦功高,聖上賞無可賞,李奉淵代父受賞,進了一趟宮,便成了個了不得的侯爺。
劉大覺得自己這想法好笑,問道:「王公公莫不是喊錯了,怎麼將我家少爺稱作了——」
他說到這兒,話語忽然一止,腦中似倏然靈通了過來,滿目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李奉淵,喃喃道:「少爺……將軍他?」
李奉淵沒有回劉大的話。
他神色淺淡,如尋常一樣冷靜平穩,讓劉大不禁懷疑自己只不過是虛驚一場,猜錯了。
可王培卻微微搖了搖頭,無聲告訴劉大,事實的確就是他心中所猜想的那番。
王培似想說什麼話來安慰李奉淵,可看了看李奉淵,又什麼話都沒說。
李奉淵也似乎並不悲痛,他同王培道過別,上了馬車。聲音從車內傳出來:「走吧。」
劉大駕車掉頭離去,王培撐傘站在宮門前,看著逐漸隱入雪中的馬車,心中百感交集。
既惋惜一代猛將亡於邊疆,又感慨於李府輝煌百年如今只剩下一對孤苦的兄妹。
王培長嘆了一口氣,他擡高傘沿,望著天上紛紛揚揚的白雪,在心中默默無聲道:今冬的雪,下得可真猛啊。
李奉淵回到將軍府,李姝菀正在棲雲院的書房練字。
心亂時,執筆可凝神靜心。這是李奉淵教給她的。
聽說李奉淵回來,李姝菀又像是把這話忘了,立刻擱了筆去找他。
一出書房,就看見李奉淵孤身撐著傘走進院子。
李姝菀提裙跑向他,站到他傘下,仰頭看他,喚道:「哥哥。」
她正要問他皇上召他入宮是為何事,可突然敏銳地發現李奉淵的情緒似有些不對勁。
那情緒並不顯於表面,而隱晦地融在了他微紅的眼和緊緊握著傘柄的手中。
李姝菀從未見過他這模樣,有些擔憂:「哥哥,怎麼了?」
大雪裡,李奉淵看著她,身體仿佛腐朽了一般,緩慢地彎腰垂首,閉上眼睛,將腦袋輕輕靠在了她肩上。
他從未如此過,李姝菀感受著耳邊被雪風吹得冰涼的溫度,有些生疏地擡手撫摸著他的發頂。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能感覺到此刻的他身上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李姝菀沒有追問,只是默默挺直了肩背,靜靜地站著,努力讓李奉淵靠得舒服些。
好半晌,她才聽見李奉淵的聲音沙啞地從耳邊傳來。
「我沒有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