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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安慰

2024-09-14 04:04:44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三十章 安慰

  李奉淵的書房起火,楊修禪本是因擔心他才跟來將軍府,最後卻安慰起被迫見證了一場殘忍生殺的李姝菀。

  那縱火的小侍女被小廝拖出棲雲院,壓在院門外受刑。

  腕粗的實木棍一棍接一棍砸在她瘦小的身軀上,既是衝著要她性命去,行刑之人便半點沒收力。使足了蠻勁砸下來,似連骨頭都要打斷。

  那小侍女扯開嗓子叫得撕心裂肺,其他僕從站在院中聽得心驚膽顫,無一人敢出聲。

  宋靜在一旁監刑,故意沒堵侍女的嘴,懲一儆百,該讓全府的人都知道縱火的下場。

  柳素將李姝菀扶進了房,可單薄的門板擋不住侍女的慘叫,楊修禪見她臉都白了,心生不忍,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溫熱的手掌復上來,李姝菀坐在椅中,睜著雙乾淨澄澈的眼怯怯地看著他,像她那被嚇著了的小貓似的。

  

  楊修禪沖她笑了笑,安撫道:「別怕,別怕。」

  楊修禪的父親有好些妾室。後院女人多,半生困在一方狹窄天地,難免生出許多是非。楊修禪自小便見識過她母親的雷霆手段。

  一個蓄意縱火還試圖推罪給主子的侍女,不處死反倒留著才是奇怪。

  可李姝菀自小在壽安堂跟著老郎中做的是救死扶傷的善事,今日親耳聽著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要被打死,嚇得腦子都不清醒了,她怔怔看著楊修禪臉上的笑意,不知道他怎麼笑得出來。

  那侍女的哀嚎一聲比一聲弱,打了幾棍,嗓中仿佛含著血,求饒聲也開始變得含混不清。

  可如此一來,那棍子砸在肉身上的聲音便越發明顯。

  似乎已經打碎了皮肉,砸在了骨上,聲聲悶響傳入寂靜無聲的棲雲院裡,每砸一下,李姝菀便控制不住地抖一下,那棍子像是敲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紅潤的眼眶裡噙著淚,濕了眼睫毛,似嫩花瓣尖上掛著的露珠,將落不落地墜著。

  楊修禪忽然想起自己家裡那虎頭虎腦的妹妹。

  他那妹妹平日天不怕地不怕,闖了禍被訓斥了,哭起來亦是號啕大哭,鼻涕混著淚,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

  要不要人哄另說,總之聲勢得做足。

  楊修禪原以為姑娘都該像楊驚春那樣,如今見了李姝菀,才知道原來有的小姑娘哭起來是安靜如水。

  明明怕得很,卻哭得不聲不響的,楚楚可憐,任誰看了都不忍心。

  他心中輕嘆,越發想不明白李奉淵是怎麼捨得對這麼乖巧的妹妹擺冷臉。

  他屈膝蹲下,手掌捂著李姝菀的耳朵,讓她的腦袋輕輕靠向自己肩頭,像在家哄楊驚春似的,開口哼起曲兒來。

  是江南的小調,婉轉動人,低緩溫和的聲音阻斷了侍女的慘叫,李姝菀眨了眨濕潤的眼睛,過了好久,輕輕將下巴靠在了他肩上。

  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

  在這一刻,李姝菀忽然覺得楊修禪比李奉淵更像兄長。

  楊修禪察覺到肩上的重量,擡眸給柳素使了個眼色。

  柳素頓悟,快步出門去找宋靜,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宋靜了悟,叫執棍的小廝退下,換劉大劉二來行刑。二人力氣大,幾棍子下去,吊著一口氣的侍女很快便徹底沒了聲息。

  楊修禪聽外面安靜下來,哼完一曲,將手從李姝菀耳朵上挪開,還掏出帕子給她拭了拭淚。

  李姝菀哭過,聲音有點糯:「謝謝修禪哥哥。」

  楊修禪笑笑,他看了看帕子上的水痕,心想著待會兒得拿去給李奉淵看看,讓他瞧瞧把自己的好妹妹嚇成了什麼樣。

  宋靜處理了侍女之事,站在庭院中訓誡僕從。

  桃青看管貍奴失責,罰了三月的俸;其他在棲雲院當差的一干人等,未能及時發現火勢,罰一月的俸。

  比起那侍女的下場,眾人只覺得慶幸。

  桃青尤甚。她知道,若非自己是李姝菀的貼身侍女,定然要挨上幾棍才能了事。

  李姝菀偏頭聽著外頭宋靜訓話,似在思索什麼。

  過了一會兒,宋靜抱著洗乾淨爪子的貍奴從門外進來,柳素扶著跪腫了膝蓋的桃青跟在身後。

  這貍奴今日受了驚嚇,眼下蜷著尾巴畏畏縮縮,看見李姝菀後,也只細細叫了一聲。

  宋靜想著把貍奴抱來哄一哄李姝菀,沒想人已經被楊修禪哄順了。

  他頗為感激地看了一眼楊修禪,將手裡的貓抱給李姝菀:「小姐,洗乾淨了。」

  貍奴朝她伸出爪子,想爬她懷裡躲著。可李姝菀卻沒有伸出手。

  她抿了抿唇,似下定了決心,同宋靜道:「宋叔,你幫它找個好人家吧。」

  宋靜聞言愣了一下,楊修禪也有些詫異:「這樣乖的貍奴,不養了嗎?」

  李姝菀聲音很低:「不養了。它不是很乖。」

  它如果乖,就不會燒了哥哥的書房。

  李姝菀看重這貍奴是眾所周知的事,她明顯心有不舍,言語間卻沒有轉圜的餘地。

  宋靜想著還勸一勸,可一看李姝菀的神色,也只是緩緩點了點頭:「老奴知道了。」

  楊修禪看這貓四肢有力,沉吟一聲,同李姝菀道:「碩鼠在學堂打了窩,你若願意,將這貍奴養在學堂,每日上學也能看見它。」

  李姝菀將這貓養了這樣久,不用與它分開自然是好。她眼睛一亮,可又有些擔心:「它若闖禍又推翻了燭台該怎麼辦?」

  楊修禪一聳肩:「老鼠早推翻過不知多少回燭台了,也不差它推倒兩次。」

  宋靜覺得這法子甚好,問李姝菀:「小姐覺得如何?」

  李姝菀遲疑著點了點頭,不放心地囑託道:「若哪日它在學堂闖了禍,用不著它抓鼠了,修禪哥哥你可以把它給我,我再給它找好人家。」

  她這番模樣活像一位嫁女兒的母親,楊修禪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應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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