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09-14 03:52:49 作者: 浣若君

  第6章

  買嫁妝

  聶博釗回鄉探親,只有十天的時間,而來回的火車還浪費了他六天,找保姆又還變成了結婚,這事兒急的就跟打仗似的。

  為了兒子把仨孫子帶走後,自己每個月還有二十塊錢用,聶母就來說媒了。

  「我那兒子也就是帶了仨娃,從小兒在城裡長大,一口普通話,還是大學畢業生,你瞧他那身板兒,那相貌,整個齊思鄉也難找吧,這人材可沒得說,咋,你二老還不同意?」要說聶母這半年來不給兒子打訪著娶媳婦兒,只找保姆,可不就是因為兒子條件太好的原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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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母心裡其實是願意的,礙於陳父不說話,也不敢答應,就只是笑。

  「畢竟仨娃了,後媽可不好當,再說了,他們不是還要政審,我家麗娜這個成份,你們可不能到了邊疆再給她打回來。」陳父說。

  聶母道「哪那能呢,我就實話說吧,我兒子在石油基地雖說不是一把手,但一把手也管不著他,他是能直接和上面對話的人,科學家,你們懂不懂,他可是科學家。就前面媳婦死了這半年,他多少大學裡的女同學來和我拉家常,哭著喊著要嫁他,我都沒答應。」

  「彩禮咋說?」陳父談起最重要的來了。

  「先頭你家大閨女就借了我二十塊,那個算在彩禮里,我再給你湊個整兒,188塊,你看咋樣?」聶母可小器著呢,死就要把彩禮往下壓。

  陳母也不願意了「黃大嫂,現在咱們鄉里人處個對象,彩禮也要三八八了,你才給我一八八,那不行。」不是說油田上的高級工程師嗎,這彩禮也太少了點兒吧。

  陳父本身也不願意,立刻就站起來了「麗麗借的錢,我現在就出去借,借來給你還上,這親事,咱不作了。」

  本來一個三十歲還帶著仨娃的鰥夫,陳父心裡頭就不願意,這下,他就有理由給拒絕掉了。

  陳麗娜心中那個急呀,正急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就見一個女人在自家院門外鬼鬼祟祟的探著頭。喲,她眼前頓時一亮,「大姨,你咋又來了?」

  大姨何春兒為啥來,也是為了陳麗娜的婚事來的。

  「麗娜,南河鄉有個臭老九,跟你成份一樣,現在願意出88塊的彩禮,想娶你,你願不願意?」何春兒開門見山就問。

  帘子一搭起來,陳父陳母並聶母仨人,看新鮮似的看著何春兒。

  都是鄉黨,一個皆認識一個,聶母努了努嘴,就說「喲,看嘛,這兒還有88塊的呢,跟你們成分一樣都是壞分子,要你們不成,再商量這個去?」

  陳麗娜說「大姨,我和聶老大正談著呢,那臭老九,你再給別人介紹去唄。」

  「聶老大?那不是油田上的工程師?他咋個會要你,你這成分,真能嫁石油基地的工程師?」何春兒覺著新鮮了。

  陳麗娜頗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不說話了。

  陳父一拍大腿「188就188,我答應了,嫁。」

  再議定陪嫁由男方來出,這事兒就很愉快的訂下了。

  接著就該去採買陪嫁的嫁妝了,這些東西,談好了由聶家出錢,再由陳麗娜帶到聶家去。

  還有,陳麗娜抽空去了一趟大隊,讓大隊長給自己開了身份證明,這回到鄉上,順帶著還想把證給扯了呢。

  等證扯了,她和聶博釗才算合法夫妻。

  還是那輛二八大槓,聶博釗就在公路邊等著呢。

  陳麗娜今兒穿了件軍綠色的小襖兒,在扎兩條辮子,現在齊思鄉的姑娘們,都流行這麼個梳妝打扮,但任是誰穿上,也沒有陳麗娜好看。

  她站在路邊等的時候,好幾個下了工的小知青遠遠兒的吹口哨呢。

  陳麗娜生的漂亮,又聰明,學習好,打小兒就是人群中的焦點。有人噓口哨,證明自己受歡迎,她非但不討厭或者害羞,對於這種毛頭小伙子們的殷勤,從來都不屑一顧。

  不過等聶博釗到了眼前,立刻裝幾個傻乎乎的樣子來。只是,她有點兒不開心呢,村裡的知青們都在打口哨,就他,看見她打扮的這樣漂亮,竟是跟在看空氣一樣,眼裡竟然就一丁點的波瀾也沒有。

  座到了自行車的后座上,哎喲喂,可真是咯屁股。

  「小陳同志,你對於彩禮有啥要求沒。」聶博釗在前面蹬著,大清早兒風刷刷的刮著,就問陳麗娜。

  又高又大,身上還是熟悉的那股胰子清香,這男人,陳麗娜由心兒的喜歡。

  她心說,我就想嫁你,沒彩禮也嫁,倒貼錢也嫁,但這話肯定不能說嘛,她還是得矜持著點兒。

  畢竟男人現在這麼年青,不過三十歲,在她看來,還是個年青大小伙子。

  上輩子的他,追求者眾多,甚至連很多高幹家的女兒都不惜自降身價,主動追求。

  據說還有女同學為了嫁他,追到沙漠裡去,人家愣是十五年沒結婚。

  是因為他還放不下才死半年的前妻的原因嗎?還是另有別的原因,陳麗娜可碼不准。

  而且,你看他那一本正經一臉嚴肅的樣子,完全一個老幹部形象。本來一隻軟軟的小手竄了過去,想摟他的腰的,聶博釗濃眉大眼,一臉嚴肅的盯著她一隻手。

  陳麗娜就很小心的,只是揪住了他的衣背。

  好吧,他這樣冷冰冰的看著他,一筆一筆都是帳,她可得全都記下來,等扯了結婚證,一總兒的算帳。

  「就按老聶同志你的想法來吧,別人咋個彩禮,我也咋個就行了。」

  「我昨晚打聽了一下,咱們這邊結婚流行三大件,說是縫刃機,收音機和手電筒。咱們一結婚就得走,路上也不好帶大件兒,要不這三大件咱就免了?」

  「成。」陳麗娜回答的太乾脆,把男人給驚著了。

  「那就按老三大件來,三匹布,三個盆兒,再三樣洗涮用品,然後再加三件衣裳,你看咋樣?」聶博釗於是拋了自己的想法出來。

  所謂三樣洗涮用品,就是肥皂盒,鏡子和牙缸牙刷,要真出遠門,這三樣東西是必備的。但是,置個三大件至少二百塊,而置老三樣,頂多兩塊錢。

  陳麗娜想了想,問說「老聶同志,你今天總共拿了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我就拿多少,這個不是問題。」聽聽,還是上輩子那樣的爽氣。

  「票,票呢?」光有錢不行,國營商店裡的東西,可全是拿票來置的。

  聶博釗於兜里掏了掏,又搓出一把票來,如數給陳麗娜看著「鞋票三張,布票十米,還有,這是衛生票,用來買洗涮用品的。」

  也不說別的,她歪著嘴兒「既是辦彩禮,那這錢按例就是我的了,我來支配,你沒意見吧。」

  聶博釗從呢子大衣的口袋裡掏出兩張嶄新的大團結來,遞給陳麗娜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他越看這白淨斯文的大姑娘,就越覺得可惜,怎麼就給打成了個傻子了呢?

  陳麗娜全接了過來,轉身就進了國營商店。

  商店裡的售貨員的臉,原本比外面那拉了霜的地面還冷,但看見這樣年青的兩位同志走進來,還是熱情了起來。

  不用說,一看就是要結婚了,來辦嫁妝的。人一輩子就結一次婚,國營商店的女售貨員們未能免俗,也得給他們個笑臉兒。

  「這位女同志,你瞧咱們這匹布怎麼樣,新來的的確涼,結實耐用還漂亮,關鍵是顏色好,你看這顏色艷不艷。」說著,售貨員就推銷了起來。

  紅顏色,喜慶又大方,是大姑娘們結婚的時候的必選,現在的農村,就流行結婚的時候作上一件紅衣裳了。

  但是,陳麗娜並不看布,她在商店裡逛了一大圈,卻是停在了角落裡的鞋子前面,指著角落裡一排大棉鞋問「這鞋子有小孩的沒?」

  「有,要多大鞋號?」

  「你家孩子多大鞋號?」陳麗娜反問聶博釗。

  聶博釗攤了攤雙手「我也不知道。」

  「那就按著年齡,一個七歲,一個五歲,一個三歲來買吧。」陳麗娜果斷乾脆,把三張鞋票全遞了過去。

  聶博釗猶豫起來「小陳同志,我家三蛋才兩歲,只能穿兩歲孩子的鞋。二蛋也才四歲,老大只有六歲。」怕她不懂事,要犯諢。

  「他們難道就不會再長個兒?」陳麗娜反問,嘴角直抽抽,目光都是直的。

  售貨員明白了,這男人肯定是個二婚,笑著說「男人懂個甚,他們以為孩子都是喝著西北風長大的呢。」

  說著,幾個售貨員一起笑了起來。

  男人一臉嚴肅,同時還有幾分窘迫,簡直就跟個背著手兒的老幹部似的。

  要不是曾經見識過他以後的成熟幽默與風趣,陳麗娜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那個與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男人了。

  「要大了我不論,小了能換嗎?」陳麗娜抱著三雙鞋,問售貨員。

  「能,但不能下地,在炕上試試就得,要弄髒了,不退不換。」售貨員也很乾脆。

  買了三雙棉絨絨,裡面加著絨的大棉鞋,陳麗娜又挑了幾匹布,並不是的確涼,而是那種最厚實的絨布,說實話,眼看入冬了,烏依瑪那地方到底是北方,冷的什麼一樣,穿的確涼,可真是笑話。

  提了一大堆叮嚀當郎的從國營商店出來,聶博釗猶豫了半天,說「那二十塊錢都是你的了,你想買啥就儘管說,不要心疼錢。」

  說是置辦嫁妝,什麼雪花膏,肥皂洗髮水,她啥也沒買,只給幾個娃買了幾雙鞋。

  不止人傻,似乎連普通小姑娘們愛美的那點子勁頭兒也沒有。

  要知道,聶博釗的丈母娘非常非常的難纏,要說聶母就只是偏小的。

  心思重之外,他那丈母娘,就直接是個十足的潑婦,而且還是一個,滾刀子肉式的,在整個烏瑪依地區人人都能聞風喪膽的潑婦。

  而且,基地的艱苦,是陳麗娜這個只上過大學,一直呆在農村的小女孩所無法想像的。聶博釗要把個傻姑娘哄到基地去給自己帶兒子,心中有愧,難免就想對她好一點兒。

  「哦,錢呀,不是說了由我支配嗎?」陳麗娜說著,就跳上了自行車后座兒「咱們走吧。」

  他立刻說「可以可以,那是你的錢了,全憑你支配。」他兜里其實還裝著一沓子大團結呢,這倒好,沒有用武之地了。

  二八大槓一騎,聶博釗在鄉上拐了個彎兒,這就準備要回家了這是。

  「老聶同志,哎哎,停下,不對吧,咱們不是還得去民政局扯個結婚證,你咋就往回拐啦?」

  「我的戶口在油田上,介紹證明也只有油田上才能開,咱們先辦婚禮,到了油田上再扯證,行嗎?」

  「真的,那咱們還真得到了基地才能扯證兒?」陳麗娜一臉的失望。

  哎喲喂,裝傻很累好嗎,她都快要憋不住了,難不成,她這還得一直裝到邊疆,裝到石油基地去?

  「喲,這不麗娜嗎,才和國柱把婚退了,就坐到咱們鄉石油工人的車座兒上了?」

  就在這時,遠處有個小知青打著口哨扛著鋤頭的走了過來,頗有點意思意思的,就堵在了路邊。

  一個自行車兒上坐著,陳麗娜立刻就覺得,男人的呼吸瞬時粗了。

  回過頭來,他臉上那刻板的嚴肅也變成了好奇和意味深長「小陳同志,聶國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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