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血親相殘1[已修]
2024-09-14 03:51:22
作者: 一筆朱紅
第72章 血親相殘1[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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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時, 李青蘿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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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天生是無父無母的,她當然也是如此,甚至更年幼時, 她的家庭稱得上甚是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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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情深愛重, 時而月下對劍,時而花前賦詩, 歡好彌篤。
她是他們最恩愛情濃時誕生的愛情結晶,他們對她這個獨生的女兒愛若珍寶。
他們一家就這樣隱居在深山間,不問世事, 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
但是後來一切都變了。
爹爹一日比一日沉迷於雕刻的玉像, 媽媽一日比一日不滿,於是他們之間越來越多的爭吵。
或者說是媽媽單方面的吵鬧,爹爹只是不理她。
媽媽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 她一氣之下故意找了很多俊男來尋歡作樂, 爹爹終於生氣了,卻只是轉身離開,仍然對媽媽不理不睬。
媽媽見爹爹無動於衷, 便遷怒於那些男寵,將他們一個個殺死。
失望之餘,更將爹爹的弟子勾引上手。
這一回爹爹再也無法不理會了,矛盾積攢到極致徹底爆發,爹爹大怒之下要殺了媽媽, 媽媽不得不奮力還擊, 最終爹爹被打落懸崖,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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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生死不明後, 媽媽也離開不知所蹤了。
只丟下年幼的李青蘿仍然留在從前被稱之為家如今只有一片清清冷冷沒有半點生氣的石洞裡。
她站在石洞裡,靜靜地注視著那尊罪魁禍首的玉像。
玉像是按照成人身高雕刻的, 她的年紀還太小,身量矮小,要想看清玉像的全貌必須非常努力地高高仰起頭。
玉像當然是美麗的。
它是按照她媽媽的模樣雕刻的,和她自己尚且稚嫩的眉眼也有些相像,起初媽媽以為這是爹爹準備給她的禮物,對此也是很高興的。
玉像被雕刻地栩栩如生,它頭上是真人的烏黑鬢髮,身上淡黃色的綢衫隨風微微拂動,由黑寶石雕成的眼眸光彩流轉,像極了活人。
但它終究不是活人。
所以李青蘿無法理解,明明是一模一樣,比起活生生的媽媽,爹爹卻更愛冷冰冰的玉像。
他寧願整日與不會說話不會笑的玉像相對而坐,痴痴凝望,對會笑會說話的媽媽不理不睬,媽媽也無法理解,並難以克制地因愛生恨。
因此最後釀成了恩愛夫妻反目成仇,生死相向的悲劇。
「青蘿……」
有人輕聲叫她的名字,李青蘿轉頭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的是小師兄。
她的爹爹收了兩個弟子,大師兄對爹爹最為敬重,知道媽媽的所作所為後憤然離去,如今只剩下小師兄還在了。
他就是那個被媽媽勾引的弟子。
他說,「你和我走吧,以後和我一起生活,我會照顧好你的。」
比起年長沉穩的大師兄,李青蘿素來和機敏活潑的小師兄關係更親近,他會從山外帶各種新奇的禮物逗她玩,在爹爹媽媽爭吵地厲害時會把她抱在懷裡捂住她的耳朵。
他性格急躁,但對她向來很好很有耐心。
李青蘿相信他會照顧好她,以前父母大多時間就是把他交給他照顧的,況且八歲的她也很難獨自在山間生活下去。
但她最終沉默地搖了搖頭,拒絕了。
從前是從前,一切都變了,現在的小師兄是她的殺父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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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兄當然是有名字的,他叫丁春秋。
能讓李秋水勾引,即便只是作為讓無崖子生氣的工具,他當然不會是個醜八怪,甚至他的容貌非常俊美,神清骨秀。
雅致的眉目幾分天然桀驁不馴的邪氣,越發風流倜儻。
此時他體貼地彎下腰蹲身在李青蘿身邊和她商量著她之後的去向,她的拒絕既在丁春秋的意料之中又讓他有些意外。
他頓了頓,不禁問,「你恨我嗎?」
琅嬛福地建在山中水下,頭頂是一大塊玉璧阻擋的碧湖,洞中光線昏暗,牆壁上長年鑲嵌著大顆大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用來照明。
但附近這顆在之前的打鬥中碎了一地。
李青蘿就站在這一地晶瑩之中,她本就是個極為玉雪可愛的孩子,夜明珠璀璨如星子的細碎光芒和頭頂的玉璧湖光一起照耀在她小小的身軀。
讓她就像個漂亮精緻的冰雪娃娃。
她的神情也如冰雪一般,明明是年幼的孩子,眉目間卻儘是清冷淡漠,一雙比玉像黑寶石的眼睛更晶亮的瞳孔里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又仿佛是其中積累的情緒太過沉重,以致於宛如烏雲濃墨般看不清。
讓人見了無端心頭髮悶。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一個八歲的孩子臉上其實是很怪異的,李青蘿也的確與尋常的孩童並不一樣,她過於早慧。
逍遙派非天才不收,無崖子和李秋水已是萬中無一的奇才,作為他們結合生下的女兒,李青蘿的天資更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但不知何時,她笑的越來越少了。
甚至那日八歲的李青蘿就站在角落裡,陰影覆蓋了她瘦小的身軀。
父母相殺,師徒相殘。
她睜著一雙又黑又沉的眼瞳安靜到詭異地目睹著一切慘劇的發生,懷裡抱著爹爹練手時給她雕刻的玲瓏球,球上綁著的是媽媽親手打的合歡絡子。
不哭不笑,一言不發。
現下聽到丁春秋的詢問,她也是同樣如此沉靜又似憂傷地注視著他,孩童清澈透亮的瞳孔如明鏡般清楚地倒映出他臉上不知是期待還是忐忑的神情。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最後她也沒有開口作出任何回應,只是默然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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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兄突然問李青蘿是否恨他。
她再聰慧,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她其實並不理解父母之間情愛上的糾葛,但她並不懵懂,比如她清楚地知道爹爹是被媽媽和小師兄害了。
爹爹是親人,害了他的就是她的殺父仇人。
可是,媽媽同樣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小師兄照顧她長大,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她本當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但若是她的親人相互殘殺,兩邊都是親人的血呢?李青蘿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得出回答,起碼現在還年幼的自己還想不清楚這實在太複雜的一切。
她也沒法用言語說清自己內心的感受。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恨,但小師兄要她跟著他走,她也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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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春秋沒有逼迫李青蘿,他離開了琅嬛福地。
李青蘿抱著玲瓏球站在玉像前目送他離開,等一天之後他再回來,小小的女孩仍然抱著玲瓏球站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移動半步,身上衣裳也沒換。
琅嬛福地里是有做雜事伺候的侍女的,即便無崖子和李秋水這兩位主人離開,忠心耿耿的侍女們依然會悉心照顧好李青蘿這位小主人。
但是李青蘿不肯去休息,也不進任何食水。
她雖然年紀小,但非常有主見,不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逼迫,侍女們就更不能了。
她們只能小心打掃了地面上碎裂的夜明珠,以防傷到她,又換上一顆新的為她照明,然後同樣安靜而沉默地站在角落裡陪伴著她。
丁春秋出去是為了找李秋水,從她那裡得到了對李青蘿的安排。
李秋水對無崖子愛恨交加,對他們共同的女兒也有所遷怒,她不想見到她,但也不會真的把她置之不理,一走了之。
原本她是想把李青蘿交給從小照顧她的丁春秋,但李青蘿不願意,她也不勉強,她讓丁春秋把李青蘿送去了江南姑蘇。
李秋水拜入師門前的家就在姑蘇,那裡同樣是李青蘿的外祖家,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已經不在了,但還有姨母一家能照顧她。
丁春秋回來告知了李青蘿這個消息。
琅嬛福地已經不再是家了,李青蘿其實無所謂住在哪裡。
侍女去收拾她的衣物行李,而李青蘿自己真正帶著的只有她懷裡那個一直抱著不放的玲瓏球罷了。
她原本是想自己走的,但因為一日未進食水,又一直站在那兒,雙腳麻軟,邁了一步差點摔倒在地。
下一瞬,她就被丁春秋從地面撈了起來抱在懷裡。
李青蘿剛想掙扎,就聽到他輕輕嘆一口氣,「你不肯和我走,連讓我抱一抱都不行了嗎?這大概也是我最後一次抱你了。」
之後,李青蘿就不再掙扎了,但也依然不言不語。
其實幼時的她經常被他這樣抱在懷裡,尤其是無崖子和李秋水開始經常爭吵後,小姑娘並不愛哭,可是每當見到父母相互憎惡的猙獰面孔後。
她還是會埋頭在小師兄的懷裡像小貓一般幾乎輕不可聞地說害怕。
她是很熟悉他的懷抱的,所以沒一會兒在丁春秋運起輕功下山離開的路上,李青蘿就因為慣性趴在了他的肩頭。
她的目光一直到再也看不見時都始終注視著石洞裡的那尊美麗的玉像,它黑寶石的雙眸在明珠的照耀下光彩流轉,像是也在目送她離開。
琅嬛福地藏在深山中,進去和出來的路都極為險峻,不知過了多久,才從山中出來,到了外面的官道,丁春秋將李青蘿從懷裡抱進準備好的馬車內。
他直起身,正準備親自駕車,突然感覺不對,轉頭一看。
原來,肩頭濕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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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蘿跟著小師兄去了江南姑蘇。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白牆黛瓦,綠柳石橋,李青蘿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真正見到詩詞與遊記中的煙雨江南。
江南是水鄉,李家的祖宅就在蘇州太湖深處。
在這裡,李青蘿見到了姨母一家。
姨母李滄海是她媽媽李秋水的妹妹,她們姐妹相貌極其相像,但李秋水修煉高深內功,容顏依舊如少女,年近四十的李滄海卻已可見歲月風霜。
即便如此,她仍是一位溫柔似水、風姿特秀的絕代美人。
李滄海沒有和姐姐一樣拜入江湖宗門,只是一位普通的江南富貴之家的千金,她很早就成婚,嫁給一位王姓書生,但丈夫早逝,膝下育有一兒一女。
王家表姐比李青蘿大上許多年歲,剛剛成婚,夫君慕容氏,眉眼間是與李滄海如出一轍的江南水鄉的溫婉繾綣。
王家表哥與李青蘿年齡相仿,因為早產,生來心肺不全,自幼與湯藥為伍,性情和容貌一樣溫雅文弱,很是怕生,一見到她就躲到了母親身後。
對於李青蘿的到來,姨母和表姐都表示歡迎。
李滄海應當是收到了來自李秋水的信,了解到了什麼內情,一見到李青蘿眼裡就止不住憐惜地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
姨母給她的感覺很像母親,李青蘿不禁怔怔看著她出神。
王家表哥這時就悄悄從母親身後探出頭來看她,李青蘿回過神注意到便看了過去,兩人一對視,面容姣好的男孩就受驚似地低頭又躲了回去。
李青蘿以為他不喜歡她的突然打擾。
但姨母卻笑著把他拉了出來,說他是喜歡極了她,才害羞地連話都不敢和她說。
王家表姐也高興地說弟弟以前一直鬱鬱寡歡,但從見到她就一直笑著。
男孩蒼白的面龐被母親和姐姐打趣地飛滿紅霞。
被推到新來的表妹,他自以為悄悄地深吸了兩口氣,像是在給自己鼓起勇氣般,終於看著李青蘿和她說了第一句話。
「表妹,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我媽媽是你的姨母,和你媽媽是親姐妹,姨母也是母,你媽媽不在身邊,我可以把媽媽和你一起分享。」
他聲音很小,透著病人的虛弱,但溫柔又真誠。
李青蘿覺得表哥體貼入微,但她還是搖頭拒絕了,她有自己的媽媽,儘管她離開她了,姨母也對她很溫柔,但沒有人能代替媽媽。
不過李青蘿還是感謝了王家表哥的好意。
她還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表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李青蘿從見到王家表哥對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看著她時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耀眼比之琅嬛福地里的夜明珠更甚。
聽她這樣說,王家表哥的臉漲得更紅了,好看的眼睛一直快速地眨啊眨,躲躲閃閃地又不敢看她了,最後只能再次躲到了母親的身後。
但姨母和王家表姐卻是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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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蘿就這樣在山莊裡住了下來。
她性情淡漠,喜好清靜,在山莊中的生活適應地很好,就和從前在山間的琅嬛福地中的生活別無二致。
每日雷打不動地練功下棋,閒來撫琴烹茶、臨書作畫。
自幼隨父母隱居的她也習慣了不愛出門,若非姨母有事喚她,她可以在自己的院子裡長長久久住上幾年都足不出戶。
表哥總是會主動來找她。
他病弱的身體讓他不能做勞神的事,但總是在一旁靜靜陪伴著她。
但因她從來不笑,甚至少見情緒波動。
山莊裡有嘴碎的僕人難免嘀咕她古怪,說她就像泥胎木偶做的假人,尤其被她黑亮如寶石一樣沒有情緒的瞳孔直勾勾看著時很是瘮人。
李青蘿自幼習武,耳聰目明,早已知曉這些閒言碎語,她沒有在意。
但有一次叫王家表哥聽到了。
因為身體緣故不能動怒,性情也溫和的男孩頭一次發了火。
尚且年幼的他擺出山莊少主人的氣勢,嚴厲地訓斥了下人,並在下人表示悔過求饒後仍然堅持把他們趕出了山莊。
事後王家表哥還特意到李青蘿面前,和她說難過就要說出來。
李青蘿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因此而難過。
但男孩也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這次。」
然後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與她對視,用稚嫩又成熟的語氣對她說:「表妹,你一直都不開心,你雖然嘴上說沒事,可你的眼睛一直在說你的心裡在下雨。」
李青蘿靜靜回視著他,此刻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情緒。
他小心翼翼地問她,「表妹,你能對我笑一下嗎?」
李青蘿看得出他的期待,她也很想滿足他這個實在算不上異想天開、相反非常微不足道的願望,她努力想要彎起唇角,但還是失敗了。
她只能歉意地道,「我笑不出來。」
他說中了,從親眼目睹了父母相殺的那一幕開始,她的心中就一直在下一場淅淅瀝瀝,永遠延綿不絕的陰雨。
而從那這場雨開始,她仿佛就再也喪失了開懷而笑的能力。
實際上那之後她也並非沒有意識到自身異於常人,她和母親一樣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她不計較其實只是覺得這些下人說的是實話,也不算詆毀。
李青蘿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不覺得那有多麼重要。
但她隨後發現,男孩注視著她的眼眸里像看到什麼,突然驚訝了一瞬,然後流露出真切的難過,但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她。
他問她,剛剛是想到了什麼。
他說,有一瞬間,她的眼神哀傷到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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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
長到十三歲時,在姑蘇山莊裡的生活對於李青蘿來說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毫無變化。
但王家表哥隨著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心中開始為她而盪起漣漪。
少年時常看著她就悄悄紅了臉,波光瀲灩的眼眸里滿是純粹的情意,他原本就愛待在她身邊,如今更是在她的院子一坐就是一整天。
李青蘿起初是毫無所覺的。
她和表哥太熟悉,習慣了他的出現,她和他又太疏遠,因為她有太多想要學習的事物,心神總是沉浸在武功雜學裡,無暇他顧。
直到姨母試探著提出想要為她和表哥定親。
李青蘿果斷拒絕了。
她覺得自己既然無意便沒必要含含糊糊,但她的果斷卻傷到了少年初動的春心。
之後再見到表哥,李青蘿態度如常,但王家表哥多有不自在,儘管有盡力掩飾,但看著她的眼睛裡總是充滿欲語還休的意味。
李青蘿意識到,只要自己還在他身邊便無法讓他斬斷情絲,如此不久之後,在江南已住了五年的她提出了告辭。
她已經十三歲,豆蔻年華,再過兩年便要及笄。
如今的她已經能夠獨自回到琅嬛福地中生活,更何況她身邊還帶著同樣身懷武功的侍女照顧起居。
於是儘管姨母和表哥都多有挽留,但在她的堅持下還是讓她走了。
就這樣,李青蘿在山間的琅嬛福地里隱居了兩年。
直到十五歲那年,姑蘇傳信來,表哥重病去世,姨母傷心過度也去了。
李青蘿終於再次從山間出來,她回了姑蘇一趟祭奠,但再見到王家表姐,神情之間對她似乎有些埋怨,於是她沒作停留,又匆匆離開。
回大理的一路上,李青蘿坐在馬車裡一言不發。
儘管她平常就寡言少語,但此時在旁的侍女還是察覺到這沉默之下和平常不一樣的壓抑和悲傷,於是也紛紛噤聲,小心不弄出任何動靜驚擾她。
直到來到一處靠近城鎮的官道,行人和車馬漸漸多了起來。
周圍的喧囂聲落在馬車安靜的氛圍里格外清晰,有幾個人談論著要去寺廟裡上香,為死去的親人點上一盞長明燈。
之後馬車本該往小路上駕駛,進入深山裡的。
但這時馬車裡的李青蘿終於開口,說了從姑蘇離開後路上的第一句話,原本清冷淡雅的嗓音因為久不言語而略顯乾澀沙啞。
她說,「去寺廟。」
駕車的侍女於是沒有轉彎,繼續沿著官道行駛。
李青蘿雖然生在大理,又在大理境內的琅嬛福地里住了許多年,但她卻從未踏足過大理有人煙的城鎮,更遑論了解何處有寺廟。
侍女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下山來採購物資,倒是聽說過一些。
但她們自然覺得她們小姐就該用最好的一切,於是沒去那些普通的小廟,而是徑直駕車來到了大理最富盛名的天龍寺。
李青蘿並不知道,她只是等馬車停下便走了下來。
然而她首先注意到的,卻是寺前地上髒臭不堪、遍體鱗傷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