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

  品味

  拍攝統共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數十台機器運作，造型師輪番上陣，細緻到每一根髮絲都有特定的擺放位置，空曠的攝影間內擺滿了拍攝道具，令人眼花繚亂。

  這一次的拍攝架勢遠比半年前的黃金珠寶更為盛大。

  這就是全球代言人的超高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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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攝結束，正值下午一點。

  徐瑤照例給攝製組送上了午餐和下午茶，餐飲皆是星級酒店的標準，還招呼著所有工作人員一起領小金條。

  蘇聞青在休息間收拾好隨身物品，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位眼熟的接待人員拿著一個禮盒匆匆趕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待看清她的臉，蘇聞青不由驚喜：「是你？」

  眼前穿著整齊的接待人員不是別人，正是周勻和工作室的前台，蘇聞青在此之前曾與她見過兩次面。

  第一次是《遇見國寶》的線下考試，第二次是《代號：溯源》第三季的時候，她曾穿著洞洞鞋為自己引路。

  「你跳槽了嗎？」

  接待人員怔住，沒想到蘇聞青還記得自己。

  「蘇姐，我還是周導的員工，來瓷青交流學習，」她又補充道，「呃……用周導的話來說，是滲入各個行業領域，學習公司的優秀管理制度。」

  「您是知道的，我們導兒對於人員的管理實在不擅長，這一點還要和陳老闆多多學習。」

  蘇聞青笑：「周勻和的手還挺長，都伸到這來了。」

  「對了姐，」接待人員遞上禮盒，「咱們老闆臨走前特意囑咐，讓您把這件裙子拿回去。」

  蘇聞青接過禮盒，裡面裝著的正是今天那條E家的高定。

  「真不用還回去？」

  回去的路上，徐瑤坐在駕駛位開車，餘光掃過蘇聞青腿上的禮盒，不由感嘆：

  「蘇姐，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說話的甲方。」

  GG的半成品她在後台看過，與其說是給瓷青打GG，不如說是給蘇聞青拍了一條單獨的宣傳片。

  鏡頭主視角全程打在蘇聞青的身上，宣傳的梅瓶成了襯托她的道具，完完全全淪為了配角。

  蘇聞青坐在副駕駛，手裡握著長裙細膩而輕薄的裙擺。

  明明只是一支GG，身邊也只是日常的工作人員，可今天的拍攝過程卻遠勝過她以往的星光。

  是裙子的原因嗎？

  她說不準。

  殺青以後，除了線上的粉絲互動，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在大眾面前了。

  蘇聞青沉浸在拍攝的過程中，好像連回公寓的路途都縮短了一半。

  「姐，這裡有歐包店誒！」

  蘇聞青的心裡感慨良多，而轎車已經不知不覺地停在了公寓樓下。

  隨著徐瑤的目光看去，樓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家店面，店名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全國僅有一家，還只落在北城機場的歐包店。

  門店的老闆似乎是個不差錢的主，對於事業沒什麼野心，也沒有擴張店面或者連鎖的意思。

  蘇聞青經常全國各地飛，她嘗試購買預製品，卻也被老闆無情地拒絕了。老闆說她不打算搞什麼花里胡哨的預製品，只賣新鮮出爐的麵包，以免口感變差，影響店面的口碑。

  所以關於吃麵包這件事，她實在沒轍。

  徐瑤在前視鏡內，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片嚮往，油門一松，當下立斷：

  「我去買點兒，馬上回來。」

  蘇聞青連忙解安全帶：「我跟你一起去。」

  店面的規格和北城機場相似，興許是房租便宜的緣故，總體面積還大了許多。

  蘇聞青身穿黑色羽絨服，頭戴黑色鴨舌帽，低調的路牌墨鏡正高傲地卡在鼻樑上。

  趁著徐瑤瘋狂掃購的功夫，她來到前台，對著營業人員高深莫測地推了推墨鏡。

  「打聽個事，」蘇聞青的口吻神秘而嚴肅，「你們這個分店……」

  「蘇姐，是這樣的，」見蘇聞青來了，營業員熱情地給她倒了一杯酸奶，「我們老闆把總店收購了，又開了幾家分店。」

  望著蘇聞青錯愕的眼神，營業員又補充：「當然，剛收購不久，分店的數量有限，目前全國只有四家。」

  「……」

  蘇聞青默默收回了之前的觀點。

  陳默早上所謂窮人乍富的言論，她實在不敢茍同。

  別的富豪飛升，老總第一時間就得在一線城市買豪車和江景房，里里外外都恨不得露出一股狗大戶的既視感。

  而陳默在車裡口口聲聲稱作「值得」的東西，就是僱傭Lind，花冤枉錢帶資進組，買下兩個小臂粗的大金項圈，又從E家那裡搞來了一條裙子，最後還投資了一家態度堅決的歐包店面。

  典型的有錢不知道怎麼花，讓他稍微裝一裝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徐瑤拿走了一半數量的牛油果歐包，在盤子裡堆疊成了一座小山，營業員並沒有收錢，而是笑呵呵地對兩人說：

  「不用一次性屯這麼多啦，咱們家店鋪每天7點準時開業，穩定產出，生意很好，短時間不會倒閉的。」

  兩人回到公寓，蘇聞青噗通一聲躺在沙發上，徐瑤走進廚房，把一整袋歐包放入冷凍櫃。

  「姐！陳默給你留了飯誒！」徐瑤朝客廳大喊。

  蘇聞青倏然睜眼。

  飯菜在蒸爐熱完，徐瑤捧著碟子放在桌子上，三葷三素，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不過考慮到蘇聞青的職業特殊性，菜里並沒有放多少油。

  不愧是小熊圍裙，歷任的主人都很會做飯。

  「我覺得應該和電視劇里那樣，隨手包個五星級大廚來家裡。」

  蘇聞青低著頭贊同，吃飯的動作卻毫不停歇。

  在演藝圈這個名利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私下裡其實並沒有助理這個概念。

  只有「跟」。

  徐瑤，作為蘇聞青6年的「跟」，作為半個圈內人，她可沒少看狗血霸總劇。

  如今窮教授鈔進化成單手開法拉利的霸總，偶像劇的情節成了現實，她不免津津樂道。

  只是比起傳統的狗血言情小說，蘇聞青作為女主，似乎還少了一些情節。

  蘇聞青往嘴裡塞進一顆龍蝦肉，示意她的「跟」細說，就當賽博榨菜。

  「如果按照古早偶像劇的發展，你們的相遇應該是這樣的。」

  徐瑤清了清嗓子。

  「前期女方有錢，男主貧窮卻清冷，是女主愛而不得的高嶺之花。」

  「哦對了，」她又補充，「高嶺之花，但是二手貨。」

  蘇聞青皺眉：「然後呢？」

  貧窮，清冷，愛而不得？

  前三個詞加在一起她還認識，可「二手貨」又是個什麼東西？

  都看網文了，還不吃點好的？

  就算不加上「二手貨」，前三個詞也很矛盾。

  真正的貧窮是吃不起飯，冷饅頭都是奢望，這種時候別說肉了，有一榨菜她都要感恩戴德。這種情況下，男主怎麼會對有錢的女主愛答不理？

  這要換做她，肯定搖著尾巴蹭上去。

  「後來，女主家道中落，男主成為某某行業的新貴，在女主走投無路的時候把她按在牆邊，紅著眼睛掐著軟腰，說親他一口命都給你。」

  「……」

  「哈？」

  蘇聞青筷子上的魚肉滑落桌面。

  「這叫哪門子男主？分明是掃把星！」

  徐瑤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認得，可連在一起卻讓她頭大。

  蘇聞青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面小眾的情節。

  「有了幾個臭錢就在女主面前耀武揚威，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女主一定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眼了才會愛上他，」蘇聞青吐槽完，又問，「那結局呢？是不是女主東山再起，把裝叉成癮的男主送去非洲當黑奴？」

  「不是。」

  徐瑤為蘇聞青倒了一杯溫水。

  「女主愛慘了他，最後兩人he，三年抱倆娃。」

  「還是男娃。」

  蘇聞青的水還沒咽下去，聽到徐瑤的話後差點一口噴在桌子上。

  「好歹毒的情節！」

  「呃……雖然狗血，但是這個情節很受歡迎，」徐瑤補充道，「可能因為男主出手大方吧，畢竟都喜歡霸總為女主豪擲千金的感覺。」

  直到「豪擲千金」這四個字說出口，蘇聞青的面色才好轉了些許。

  「男主送了什麼？豪車豪宅還是公司股份？」

  「是拍賣會上的珠寶。」徐瑤解釋。

  「……」

  拍賣會上的珠寶，這要在前幾年，蘇聞青或許會被霸總豪擲千金的樣子所吸引。可宋歡大四的時候曾在南城的一家著名拍賣行實習，有錢人絡繹不斷，全行業最頂尖的珠寶鑑定師和文物修復師都匯聚在此。

  拍賣行實行會員邀請制，往來儘是商業權貴，京圈太子，以及各個領域的大牛級人物。

  換言之，都是不差錢的主。

  拍賣會的珠寶文玩在主持的操控下擡到遠高於市面的價格，那些商政權貴們看似是在競價物品，價格一個個高得駭人，實則走的是公司的帳目，全都是關於經濟的灰色操作。

  那就更別說拍賣會結束以後，還有一個比拍賣時長更久的線下交流會。

  那是談生意的絕佳場所。

  那些所謂的霸總太子們，隨身攜帶秘書，記錄各個拍品的成交價格和所有者，然後根據對方的財力判斷公司的現有流水，再一一商談合作。

  表面是為某某人送上珠寶以彰顯深情，實則全然是為了自己。

  宋歡的績點是專業第一，在校又蟬聯了四年的一等獎學金，由校方高層領導推薦進入了這家頂尖拍賣行，把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的都告知給了蘇聞青。

  讓她少感動宋豫送給她的勞什子珠寶首飾。

  徐瑤見蘇聞青不說話，以為她也有這方面的意向，於是好奇地問：

  「姐，陳默什麼事帶你去拍賣行？」

  蘇聞青搖頭，伸手指向客廳的櫥櫃。

  「他送了黃金，沒有送珠寶。」

  「啊？送黃金？」徐瑤眉頭一皺，「這品味也太…」

  她沒有繼續說。

  目光隨著蘇聞青手指的地方看向櫥櫃，一個胳膊粗的實心金項圈安靜地躺在那。

  「太……」徐瑤吞了口唾沫。

  「太超前了吧！」

  正當她被那一串大金項圈震驚得說不出話的時候，門鈴聲響了。

  從貓眼往外看，門口站著一個身形高挑，穿著制服的美女。

  美女的笑容親切，見是徐瑤開門，目光並沒有向門內張望，只微笑地看著她，語氣輕柔而和緩：

  「您好，請問蘇聞青女士在家嗎？我是樓下金店的總負責人。這裡有一份金店的轉讓協議，要請蘇聞青女士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