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豹

  金錢豹

  「黑面鬼？」蘇聞青趴在陳默的肩上，兩邊的樹木隨著他奔跑的腳步而飛速的後移。

  

  「不行，快，快放我下去。」蘇聞青用手肘敲了敲陳默的背部。

  「我口袋裡還有一塊金條。」

  他們這次一共出來5個人，黑面鬼拿不到文物就會抓人。以他們的速度，不管怎麼逃竄都是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今天全員出動只是為了鎮場子，可沒真想讓5個人全部落網。

  金條能糊住盜墓賊的眼睛，那麼鬼怪的眼睛呢？小廚房曾認定鬼怪也屬於「人」的範疇，既然是人，自然有對於金錢的追逐。

  嘉賓組的三個人都在戶外，一旦被抓住，他們明天一整天都無法進行挖掘任務。

  蘇聞青必須賭一把。

  陳默沒有多問，只是順從地把她從肩膀上放下來。

  蘇聞青抱著青銅器站在樹叢里，她能清楚地看見不遠處的宋歡和秦安正卯足了力氣奔跑。再往後一點兒，是一道漆黑的身影，正是黑面鬼。

  「聞聞姐——！你和陳老師不跑嗎——？」宋歡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與他們交錯。

  「你們不跑，我和秦安先溜了——！」聲音還留在耳邊環繞，人已經飛奔出去好幾米。

  宋歡的身後緊跟著秦安，他們奔跑所揚起的一陣陣冷風吹拂在蘇聞青的面上，讓她的心思清明了不少。

  蘇聞青就站在原地，她一左一右兩個臂彎里抱著青銅器，看著黑面鬼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

  鬼怪在靠近文物的時候總會放慢步調，就連昨天的紅點鬼也是這樣，這似乎是周勻和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一種設定。

  為了體現出文物的珍貴性，連鬼怪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這是蘇聞青第一次直面黑面鬼，說實話她自己的心裡也沒什麼把握。

  黑面鬼越來越近，臉上和身體的青筋似乎要衝破皮膚組織，血管爆裂，飛濺，然後噴射在她的臉上。

  蘇聞青的腦海里想像著各種血腥恐怖的場面，她咽了咽口水，腳步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路。

  陳默抓住了她的手腕，身體擋住黑面鬼的半邊臉，讓蘇聞青瘋狂下降的san值稍微緩和了一些。

  「你…你是想要文物，對嗎？」控制好自己的語氣，蘇聞青將顫抖的尾音壓至最低。

  大概是因為蘇聞青的手上拿著文物，所以黑面鬼一改昨日的態度，此時變得極有耐心。

  他的目光越過陳默，然後對著蘇聞青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

  聲音粗啞難聽，蘇聞青的胳膊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蘇聞青第二次的對話明顯輕鬆了許多。

  她在口袋裡掏出一根金條，沉甸甸分量代表了他們團隊生存的希望。

  金條放在後槽牙上，再展示到面前，金色的表面出現了一道明顯的牙印。

  「周勻和……他一天給你發多少工資？」她問。

  蘇聞青能保證這不是錯覺，這句話落下，她能感受得到黑面鬼似乎出現了一道獨屬於「人」的錯愕。

  這種表情並不應該出現在「黑面鬼」的身上，通俗點來說就是人物崩壞。

  演員破功了，演技沒有大漢自然。蘇聞青默默地想。

  她又開口：「三千？四千？一萬？」

  自從npc演員破功後，黑面鬼醜陋的面容在蘇聞青的眼裡，似乎只是一具逼真的皮套。她的聲音越來越平穩，語氣越來越自信。

  「我這裡有50克的金條，我想用它來買你的半個小時。」

  話落，黑面鬼既沒有因為被金錢羞辱而發起攻擊，也沒有因為惱怒而嘶吼。

  他安靜得有些古怪。

  這事兒多半有戲，蘇聞青想。

  即便這樣，蘇聞青的表情還是沒有放鬆。她微笑地看著黑面鬼，語氣輕柔，又帶有一絲蠱惑：

  「整整50克黃金啊，按市場價，放在你面前的就是兩板錢磚，剩下的幾千塊也夠你一整天的工資了。」

  蘇聞青朝著黑面鬼晃了晃手上金燦燦的硬通貨：

  「而你，只需要在原地呆上40…啊不，20分鐘，這根金條就是屬於你的了。」

  蘇聞青敏銳地感受到，皮套下npc的目光正在緊緊地看著手上的金條。此時他不是黑面鬼，只是周勻和的員工。

  他只是犯了一個所有普通人，包括她，都會范的錯誤。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蘇聞青仍是笑著。下一秒，她的手臂上揚，金條又在空中划起一道美麗的拋物線。

  她還是在賭，賭npc喜歡錢。

  不出所料，npc只看了蘇聞青一眼，然後轉頭去撿金條。

  她的心還來不及放下，又從在大漢那摸來的煙霧彈往地上一放。瞬間，迷霧把她和黑面鬼的距離分割成兩半。

  蘇聞青轉身就跑，可她的視線又顛倒了。

  她又趴在陳默的肩膀上。

  「誒…」蘇聞青在背後推了陳默一把。

  陳默扛著她：「要下來自己跑嗎？」

  蘇聞青被陳默的話噎住。

  她試著扭動大腿，剛才沒有感覺到，此時只覺得雙腿被灌了一層鉛。由於太久沒拉伸，剛才的那一腳又用力過猛，大腿根竟隱隱發酸。

  「算了吧。」蘇聞青抱緊了懷裡的青銅器，靜靜地看著陳默的背部，鼻尖又湧入一股立白洗衣粉的味道。

  「抱緊一點，可別讓我摔了。」

  兩個人在樹林裡穿梭著，廣播裡傳來了周勻和的聲音：

  【宋豫被攻擊，限制活動24小時。】

  ……

  「聞聞姐，陳老師，你們終於回來了！」宋歡回到大樓就一直在門口張望著，直到她第三次乞求廣播內不要有多餘的聲音時，兩個熟悉的身影終於被她盼到眼前。

  蘇聞青的大腿內側已經由酸轉痛。

  她扶著沉默的胳膊，一瘸一拐的走進大樓內，又在眾人的攙扶下爬上4樓。

  最後終於落座在圓桌上。

  簽完《代號：溯源》的合同，按照以往的慣例，她在金店買了40斤黃金作為劇組人員的小禮物。

  採購的時候，她要求後天早上送到，可金店的速度快得驚人，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她的公寓門口。

  40斤黃金的重量十分可觀，她嘗試著裝進包里，行動顯然有些不便。

  在來到央視的大樓前，她只隨手拿了兩塊放在口袋裡備用，哪想到周勻和給他們整了個大活，那40斤黃金還在酒店裡，至今都沒有送出去。

  而她之前隨手拿的黃金也不是一點用沒有。

  有用，但不多。

  她一共就只拿了兩根，今天全花出去了。

  等宋豫來到4樓的時候，秦安對他大無畏的精神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腦迴路非常清奇。

  老陳比宋豫哥的年紀大，這個大禮怕是會折壽，聞聞姐此時雙腿不方便，宋豫哥超愛，自然不忍心讓聞聞姐吃苦。至於宋歡，他們原本就是兄妹。

  所以這個大禮，讓他來做才是最好的結果。

  宋豫面無表情的盯著秦安的動作，餘光卻瞥向陳默。

  在兩天的時間裡，他們一共找到了曾伯克父青銅組器其中的6件，而剩下的2件極有可能在最後一個洞裡。

  時間充足，目標明確，蘇聞青緊張的心難得的放鬆下來。

  精神放鬆，她開始回憶沈思文被揣的那一腳。

  沈思文說第3晚的鬼怪只會在一樓活動，自己和陳默第在2天所遇見的白面鬼，是在人員上樓，或者離開的時候活動，對他們幾乎沒有傷害。

  而第1天，宋豫所看見的「黑影」，也只不過是宋歡在導演要求下的裝束。

  一天比一天危險，鬼怪的活動範圍也一天比一天靈活。

  此刻蘇聞青有理由猜測，今天，也就是第4天晚上，鬼怪會上樓抓人。

  在夜間，晚上唯一安全，且不限時間的地方只有小廚房，可小廚房只有兩個人進入的時候才會絕對安全。

  「大家今晚最好早一些睡覺。」

  蘇聞青看了眼時間，現在正是下午6點。

  「晚上十一點半，房間的門應該還沒有鎖。我們這個時候出來，等凌晨1點的時候，再兩兩分散到大樓各處。」

  凌晨一點停電，周勻和無法通過攝像頭來獲取他們的位置。再退一步說，兩兩組合至少可以保證一對嘉賓和藝人的安全，明天外出可以正常挖掘。

  「提問！」秦安舉起雙手。

  「下午找盜墓賊算帳應該不計入嘉賓的行動次數，那我們為什麼不趁今晚把剩下的兩件青銅器找出來？」

  「如果不是現場直播的話，當然可以。」這一點宋豫比蘇聞青有經驗得多。他擡頭看著角落裡閃爍的紅色光點，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

  「可現在，數以萬計的觀眾在屏幕前看著我們。我們總不能提兩天就把任務完成，然後在大樓里躺屍？」

  「是的，」許存安一臉認真的點點頭，「收視率，非常重要。」

  「那現在呢？我們要睡5個小時，現在觀眾們看什麼？」

  「非常簡單。」

  蘇聞青看著頭頂閃爍的紅點，她拍了兩下手掌，大聲喊：

  「周勻和，節目的贊助商呢，咱們321上GG！」

  【……】

  回到房間，蘇聞青洗完澡後就躺在床上，一整天的遭遇在她的腦子裡像老式電影一樣回放。

  上午的沉浸式「神廟逃亡」，中午的情緒波動，下午的那一腿飛踢似乎還扯到了自己的大腿筋，更別說穿著裝滿各種道具的褲子，走了近一公里。

  雖然回來的路上由陳默代勞，但她面對盜墓賊，又直面黑面鬼，兩者加在一起，所遭受的精神污染也讓她累的夠嗆。

  於是老式電影也放映不動了，她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夜晚，明月高懸，纏繞在大樓的枯藤表面也被鍍了一層銀霜。

  蘇聞青被手機鬧鐘吵醒。

  腦袋像被錘子敲了數下，整個頭部都有一種暈沉的鈍痛感。

  她望著天花板，用食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

  起來了。

  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還是她在高中的時候，在凌晨五點的冬天爬起來上學。

  蘇聞青打折哈欠走出房間門，此刻圓桌上的人都已經到齊，只剩她一個人。

  大家的精神狀態都不比她好多少。

  年輕人可以熬夜，甚至越熬越爽，但不能讓他們只睡5個小時。

  也許存安的神色稍微清明一點。

  她托著下巴對眾人說道：「這樣不行，我們得找點樂子打起精神。」

  「真心話大冒險？不行，不想玩。」

  「我們來打牌。」她說。

  此話一出，蘇聞青昏沉的腦袋瞬間清醒了大半，她坐直了身體，表情古怪地盯著許存安看。

  「把你的牌拿出來，我們7個人，最少得3副牌。」

  許存安在劇組的時候聽過蘇聞青的八卦。

  相傳她在無聊的時候，最喜歡拉著劇組的工作人員打牌，包里永遠帶著兩副以上的撲克。

  蘇聞青喜歡打牌其實也不算什麼多稀奇的事情。

  她記憶力好，腦子裡就像裝了個記牌器，每次都能精準地算出各種花色的數量，打到最後，約等於明牌打。

  蘇聞青會記牌，但不會打牌。更恐怖的是她人菜癮又大，每次都輸給工作人員三四十杯奶茶。

  工作人員的嘴很嚴，這些小道消息是許存安花重金從他們嘴裡撬出來的，現在正好趁這個機會看看。

  蘇聞青回到房間，在包里翻了半天，正好有三副撲克。

  「事先說明，我最近的牌感不佳。」回到圓桌上，蘇聞青把三副牌疊放在桌子上，鄭重地宣布。

  「所以今天，發牌這個必不可少的工作就交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