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方罍

  皿方罍

  蘇聞青說完，隨後目光轉向房間的大門。

  節目一共7名人員參加，大冒險「明面上」的時間是70分鐘。可昨晚的叮咚聲從凌晨1點想起，最後一名人員的結束時間在02：30。

  剩餘的這20分鐘，又或者在人員交接的過程中，大廳是沒有人看守的。

  而這段是假，就是黑影出現的最佳時機。

  只要今天晚上，他們7個人提前下樓躲在暗處，在這一個半小時內全程觀察著大廳，那麼黑影極有可能被大家發現。

  退一步來說，晚上大樓的攝像頭是不會打開的，周勻和自然也不會知道他們7個人會一起行動，正好抓個措手不及。

  蘇聞青說完，樓道內的某個角落發出了一陣微弱的紅光。閃爍的頻率很快，但她確信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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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挖掘地點仍是大樓後的那塊空地。這次由宋歡抱著手鏟，秦安氣勢洶洶地提著大鐵鏟。

  本著遵守節目規則的態度，下午的挖掘行動由秦安做剖面，宋歡挖掘，陳默講解。

  5月初的溫度已經不低，此時太陽高懸於頭上，眾人做著體力勞動，不一會兒額頭便布滿汗水，背後的衣物也因為汗水的緣故緊貼著後背。

  「宋歡，你們去工地也會這麼熱嗎？」

  5月天就已經流汗，更不要提七八兩月。蘇聞青皺著眉頭看著宋歡，目光里飽含欽佩。

  「嗯…我們夏天會戴防曬的帽子和用具，熱是熱了一點，但不會曬傷。」宋歡寬慰。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考古註定是一個看中實操的專業，除了有高強度的理論背誦以外，田野考古更是必不可少的一項歷練。

  他們碰見陳默這樣的導師已經是幸運之至。

  縱然窮，但從不苛扣田野的補貼，也不會讓學生替自己撰寫論文，更不會貪污撥款從中獲利，時常還會從微薄的薪水裡請他們下館子。

  就更別說把贊了數十年房子的首付投入他們的課題中了。

  以至於他之前突然掏出一筆巨款的時候，秦安和陳默下意識的以為他為學術獻身，光榮奉上了自己寶貴的腰子。

  「誒？宋豫哥呢？」沈思文在人群里張望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樹葉的沙沙聲。蘇聞青回頭，發現宋豫的手上正抓著一大把芭蕉葉，正向他們招手。

  【芭蕉葉戰神來了】

  【宋豫的沒一個動作都不是多餘的…】

  【自他摘下芭蕉葉打泥土的時候，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

  宋豫手中的芭蕉葉是他精心挑選後摘下的，葉片飽滿碩大，根莖堅固，插在後背上葉片自然的垂落，剛好可以當做遮陽傘。

  除了他背上的那一根，和他遞給陳默的那一根。

  他背後的葉片已經有些蔫軟，蘇聞青見著眼熟，正是昨天早上，他往陳默身上打泥土的那片葉子；而陳默的那一根幾乎不能稱作芭蕉葉，只能看做是比平時略大一些的葉子。

  小心眼。蘇聞青在心裡咂舌。

  秦安鏟土的動作十分麻利，一個小時過去後，剖面已經做到第四層。正準備把地面上的泥土散開，他的動作突然一頓。

  陳默此時也停住了講解，他看向秦安的鏟尖。

  「怎麼了？」陳默問道。

  秦安緩緩地轉過頭，他擰著眉頭，面色有一絲古怪。

  「我好像…按到了什麼機關…」

  不等陳默蹲下檢查，腳底站著的一片地塊就往下凹陷，根本還來不及避開。平地上似乎裝置了一個伸縮的平面，啪嗒一聲，伴隨一陣短暫的失重感，所有人呢都落到了土坑之中。

  土坑很深，離地面少說有3米，幸而下方墊了厚厚一層海綿墊，除了驚嚇以外並沒有受什麼傷。

  蘇聞青的頭倒在一個溫熱的胸膛里，胸口很硬，她嘶了一聲，撞得眼冒金星。

  她趴在那塊地方。

  下落的過程中，她手忙腳亂地好像抓住了什麼。

  想到這裡，蘇聞青的手肘往胸口上一撐，隨著一陣微不可聞的悶哼，她看見一節被抓得十分松垮的衣領。

  蘇聞青順著衣領往上看，看見了冷□□壯的胸膛，和陳默微微皺著的眉頭，臉頰處卻有些泛紅的臉。

  抓住的那一節衣領在此刻變得燙手，右手的酸脹感重又冒出來。蘇聞青倏然收回手臂，而那截衣領卻失去了彈力，松松垮垮地落在胸膛，再也無法回到陳默的脖頸。

  「……」

  蘇聞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眼含愧疚地將陳默的衣領扒上去。

  陳默支起身體，帶動她一起起身。

  入坑前，蘇聞青的眼前站立一個陌生的人影。

  一個身材高大，赤裸著上半身的人。猙獰的肉塊遍布全身，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蒼白，身上凸起的，幾乎爆裂的血管在猙獰的傷口上突突跳動，蛔蟲一樣在皮膚表面蠕動。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在注視他，那人的頭顱緩緩轉過，與蘇聞青對視。

  慘白的面色，突出的眼球沒有瞳孔，血紅的、裂到嘴邊的大嘴，蛔蟲一樣的血管不滿肉塊連綿的一張臉。

  又或者說不是人臉，那更像是一張披著人皮的怪物。

  恐怖谷效應在他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蘇聞青的呼吸一滯。

  大腦一片空白，突如其來的視覺衝擊讓她站不穩腳跟，直到重新扯住面前的衣領才堪堪站穩。

  身後，一張巨大的芭蕉葉擦過頭頂，朝怪物的身上砸過去，並伴隨沈思文特有的顫音：

  「什麼鬼東西……！」

  面前的怪物體格高大，反應卻並不快。芭蕉葉的葉面正中他的頭顱，打破了幾條蠕動的血管，粘稠的液體沾在芭蕉葉上，在軟墊留下黑色的印記。

  墊子上的眾人已經起身，眼前的怪物沒有再和蘇聞青對視。他的懷裡抱著一件器，然後物迅速站起身，整個人躬著身體，以一個詭異的姿勢翻到了坑外。

  「把東西留下！」

  蘇聞青的耳邊傳來一聲大喝，宋歡支起身體，也朝牆壁上翻去。

  兩下，宋歡的雙腿只碰了牆壁兩下，身體就像鳥一樣高高躍起，飛一樣地翻出了洞口。

  空地外。

  十米，五米，兩米，距離在飛速縮短。

  宋歡的腳步快得驚人，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怪物懷裡的器物，一刻也不曾眨眼。

  手就快要觸碰到怪物的身體，此時廣播內傳來了周勻和的聲音。

  【嘉賓組請停下，這是…節目組的安排。】

  話落，宋歡的身體猛地停下，由於腳步過快，整個人還向前趔趄了幾米，尚未乾透的泥土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代號：溯源》連夜招聘群演，日薪1000，要求：跑得過宋歡】

  蘇聞青也聽到了廣播聲，她震驚於宋歡的翻牆技術，更沒想到她居然能在短時間內追上。

  甚至逼得讓幕後的周勻和進行人為干涉。

  「宋歡學過跑酷，腳程也很快。」

  陳默把胸前大開的領口向後拉，背部頓時暴露在空氣里。

  他索性將胸口的領子打了個結。

  「以前在工地，經常有人來偷陶片。宋歡一個人把他們全追回來了。」秦安也在一旁補充。

  宋歡翻牆的速度很快，蘇聞青怔在原地，不可避免地想起宋豫對於黑影的描述。

  那道黑影也是身形矯健。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宋豫說過，那道影子可以從一樓直接翻向二樓。

  坑口傳來腳步聲，蘇聞青擡頭看去，正看見宋歡沮喪的一張臉。

  「我差一點點就追上了，「宋歡比劃著名兩個人的距離，「他偷走的應該是一件青銅器的器蓋，你們看看，蓋子是不是還在下面。」

  蘇聞青將視線轉回海綿墊上。

  墊子上此時散落著若干片芭蕉葉，上面還沾有粘稠的黑色液體。

  蘇聞青和陳默離角落最近，陳默掀開芭蕉葉，果然看見了被覆蓋著的蓋頂。

  蘇聞青看著眼熟。

  蓋頂不大，在20公分左右，整體的輪廓是一個三角的造型。頂尖處和半身分開，橫切面為梯形。蓋子的四個棱上都灌注不規則的鋸齒，每一處都刻畫了古樸的花紋。

  「這是…皿方罍（雷）的器蓋？」

  蘇聞青回憶起一個月前，她在湖城博物館正中央看到的這尊青銅器。偌大的展館內只有這一件器物，讓她不得不注意到。

  文物回歸的故事格外曲折，她曾在展館面前佇立了數十分鐘才看完簡介。

  皿方罍原本出土於湖城，在民國時期曾被一個商人購得器蓋。自此，器蓋與器蓋分離了長達90餘年。

  90年裡，器蓋曾經手發國、日子、美麗國等眾多收藏家的手中。到了2014年的時候才於紐約拍賣回國，在湖城進行器蓋與器蓋的合體儀式，永久收藏於湖城博物館。

  「皿方罍是商代晚期的盛酒器，因為需要盛放酒水，所以比觚、爵等飲酒器大上許多。」

  陳默拿起皿方罍的器蓋，用手掌煽動黏在上方的黑色液體到鼻尖。

  「醬油，色精，還有蜂蜜。」

  他把器蓋舉到頭頂，此時宋歡趴在洞口，正好可以接住。

  「就算是仿品，1：1複製的也很值錢……」抱著器蓋，宋歡的目光落在怪物遺留下的痕跡上。

  土坑內，陳默在蘇聞青的面前蹲下，蘇聞青只看得見襯衫收緊時，陳默寬闊的肩膀的和乍然收緊的腰部線條。

  「站在我肩上，宋歡在上面拉你。」

  陳默已經擺好準備的姿勢，只等她下腳。

  兩隻腳踩在陳默的肩膀上，蘇聞青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好了。」

  隨著話音落下，陳默的兩隻手繞住她的小腿。身體緩緩上移，蘇聞青的手攀附在面前的泥土牆上，直到半個身體越出坑外，宋歡撈起她的肩膀。

  沈思文有樣學樣，也蹲著朝許存安喊：

  「許姐，你踩我肩上唄。」

  蘇聞青和宋歡把許存安拉上來後，只見坑裡，沈思文站又在宋豫的面前哀求道：

  「哥，3米太高了我爬不上去，你給我踩踩唄…」

  「自己爬。」他頭也不回地攀上牆壁。

  坑口的直徑在10米左右，因為突然掉落，兩邊的泥土已經四散開來。

  蘇聞青稍微往後站了些距離。

  之前看見的幾個草塊已經消失，大約是涵蓋在了土坑裡。

  附近一處灌木叢中，淡紅色光點微弱地閃爍。

  本以為是周勻和處理不當，讓他們鑽了空子，卻沒想到節目組在第五層，就像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陷阱，正等著他們往下跳。

  草地上，鬼怪流下的黑色液體落了一路。蘇聞青有意避開，可聯想到陳默說那是和醬油和蜂蜜的混合物，糾結了許久，最終仍是變扭地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為了體現自己英勇無畏的人設，她甚至還往上面踩了踩。

  回到大廳後，宋歡把皿方罍的器蓋放置於第四個玻璃展櫃內，第四束燈光亮起，寓意著他們第二天的挖掘任務結束。

  「現在只剩下2個玻璃展櫃，剩餘的8件文物要怎麼辦？」樓梯間內，其他人討論白天的鬼怪，蘇聞青走到隊尾。

  「怎麼，不能說？」見陳默不開口，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4樓小廚房前，蘇聞青打開門，她抓著陳默的短袖，十分粗魯地把他扔進小廚房內。

  陳默看著她陰沉的面色，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我要吃人」這四個大字。於是，他順著蘇聞青的把他扔進來的弧度，非常配合地在原地打了個踉蹌。

  「陳默，你老實說，第一晚的黑影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