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長安朝雲> 第199章 隱憂

第199章 隱憂

2024-09-14 03:39:29 作者: 水小合

  第199章隱憂

  卻說鄭中丞與元真師徒出了浴堂殿,因為一曲《霓裳》,俱是激動不已,索性決定暫不出宮,先到宜春院商議一番。

  半路上,鄭中丞雙頰緋紅,嚴肅道:「我有言在先,一會兒不許再談我的私事,正事要緊。」

  「知道,知道。」元真嘴上答應著,卻依舊嬉皮笑臉,沒個正形,「你的私事,剛剛在浴堂殿上不是都已經招供了嗎?」

  「元真!你再這樣,我就走了!」鄭中丞惱火道。

  一旁晁靈雲與寶珞默契地對視一眼,確定師父最近的言行十分可疑。

  

  「好好好,我不說了。」元真笑嘻嘻地挽著鄭中丞,一路走到方才等消息用的廂房,才開口,「聖上降大任於我等,固然是洪恩浩蕩,但許多難關也是擺在眼前。這第一道難關,是我等必須在短時間內重拾技藝。鄭中丞在民間隱姓埋名,必定不能常彈小忽雷,還有我這嫁了人的兩個徒弟,特別是靈雲,孩子都生過了,體態早已不似當年。」

  「師父!」晁靈雲噘著嘴,撒了一聲嬌。

  「別和我撒嬌撒痴。不是我要揭你的短,是誰方才在聖上面前自告奮勇來著?」元真輕輕點了點晁靈雲的腦門,嘆道,「等你上了舞筵,身上的肉多一分少一分,台下是一目了然。」

  晁靈雲摸摸腦門,赧然道:「道理弟子都明白,可誰能放棄《霓裳羽衣曲》呢?師父放心,從今天開始,弟子會加倍地下苦功。」

  「我也是!」一旁的寶珞跟著附和。

  元真看著晁靈雲和寶珞兩眼發光、躍躍欲試的模樣,心中喜憂參半,剛想提醒她們記得回家安撫好各自的男人,卻聽見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誰啊?」寶珞揚起嗓子,問了一聲。

  「是我,薛翠翹。」

  房中四人面面相覷,不知來者何意,最後還是元真點了一下頭,寶珞才不情不願地去開了門。

  下一刻,只見翠翹施施然走進房中,笑著向眾人行禮:「恭喜諸位接到了美差,真是讓人羨慕。」

  晁靈雲打量著她,淡淡道:「你的消息倒挺快。」

  「這是喜事,還怕人傳?」翠翹無視眾人冷淡的態度,逕自道,「不過我要說一句實話,《霓裳羽衣曲》是雅樂群舞,最適合我們軟舞的班子。這麼重的任務,光憑諸位恐怕力不能及,萬一事情辦砸,惹怒了聖上,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依我看,諸位不如與我合作,一同將《霓裳羽衣曲》發揚光大。」

  眾人默默聽完她的厥詞,元真最先發出一聲冷笑:「真不愧是雲容的弟子,這自說自話的本事是越來越像她了。」

  翠翹臉上笑容一僵,訕訕道:「元真大娘說話還是那麼刻薄。」

  「想占便宜的人那麼多,不刻薄一點,怕是連骨頭都要被人啃光了。」

  翠翹瞬間麵皮漲紅,反唇相譏:「大娘言重了,若論占便宜,誰能比得上大娘的高徒呢?先是一個個嫁進王宅,得了誥封,如今趕上《霓裳羽衣曲》重製,一個個又要搶著出山呢。」

  「你!」元真柳眉倒豎,剛要開口罵人,卻被鄭中丞攔住。

  鄭中丞平靜地看著翠翹,不緊不慢地講理:「薛娘子,今日是聖上欽點我等排演《霓裳羽衣曲》。於情,此曲曠古絕今,人人傾心;於理,天子金口玉言,不容置喙。你的提議,恕我等不能接受。」

  「鄭中丞真是菩薩心腸,要我說,和這種人講什麼道理?」寶珞直接走到門邊,一腳踢開房門,盯著翠翹道,「還愣著幹嘛,慢走,不送!」

  翠翹碰了一鼻子灰,不禁銀牙暗咬,啐了一聲:「哼,我可是一片好心,諸位若不領情,那就等著教坊使出面吧。」

  說罷她快步跨出房門,賭氣一路疾走,也不看腳下,就這麼出了宜春院,闖進了御花園裡。

  「什麼天子金口玉言,不過是聖上有眼無珠罷了!」翠翹拽著一棵楓樹的枝葉泄恨,「一幫劍舞出身的蠻子,還想跳《霓裳羽衣曲》,我就等著看你們出醜!」

  揉碎的楓葉散落一地,翠翹用鞋尖將星星點點的碎紅碾進塵土裡,正覺得解氣,冷不防腦後傳來一聲親切的呼喚:「薛娘子。」

  翠翹心中一緊,慌忙回過頭,發現是楊賢妃的大宮女招呼自己,而在她身後不遠處,正停著楊賢妃的鳳輦。

  宮諺有云:不怕天子惱,只怕妃子笑。

  這楊賢妃得有多厲害?膝下無兒無女,僅是吹吹枕邊風,便能讓太子生母王德妃失寵,在孤寂幽怨中含恨薨逝。

  一顆七竅蛇蠍心,八面玲瓏溫柔鄉,哄得天子盛寵不衰,宮中人人膽寒。

  翠翹心中暗暗叫苦,卻只能低著頭走到鳳輦下,畢恭畢敬地行禮:「奴婢拜見娘娘,娘娘萬福。」

  鳳輦上的人懶懶掃了她一眼,翹起一根塗著蔻丹的鮮紅指甲,向她勾了勾:「別跪了,過來讓我瞧瞧。」

  翠翹硬著頭皮走過去,戰戰兢兢地擡起頭。

  行走宮中多年,能那麼近的直視楊賢妃,還是第一次。她有點茫然地望著楊賢妃艷若牡丹,卻帶著一股戾氣的臉,不懂她為何會對自己產生興趣。

  「的確有幾分姿色,難怪能入安王的眼。」

  翠翹腿肚子一顫,立刻重新跪在地上:「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這點顏色,不過是上了舞筵不會嚇到人罷了。奴婢資質平平,蒙安王賞識,無以為報,唯有盡心盡力效忠安王。」

  楊賢妃低頭看著她,眼角彎出兩道細細的笑紋:「忠心二字,勝過千嬌百媚。我瞧你這丫頭,比宮裡的庸脂俗粉強多了。快起來吧,不必如此多禮。」

  楊賢妃話都說到這份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原來安王已經有了楊賢妃的支持,那她自己,也必須向楊賢妃投誠。

  「奴婢謝過娘娘。」翠翹起身,向楊賢妃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安王能對娘娘談起奴婢的事,一定是極為敬重娘娘的。若娘娘不棄,奴婢也願盡心效忠娘娘,萬死不辭。」

  楊賢妃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頭讚許:「很好,你隨我來。」說罷她吩咐鸞駕前往太液池,命翠翹陪自己賞菊。

  太液池畔,楊賢妃拈著一朵純白的喜容菊在手裡把玩,漫不經心地問翠翹:「聽說你這兩年,與太子交情不淺,倒是左右逢源啊。」

  「娘娘誤會了,太子雖時常召奴婢獻藝,不過是拿奴婢當個玩物看待。」翠翹低著頭,委屈道,「說出來不怕娘娘笑話,奴婢過去在教坊中受人欺辱,得了個諢號『雞血娘子』,太子不論人前人後,總愛把這諢號掛嘴上,奴婢一個小小的樂伎,心裡再委屈,也只能忍氣吞聲。」

  楊賢妃啞然失笑:「太子一個小孩子,不懂得女兒家的心思,這些年委屈你了。」

  「奴婢也是遇到了安王和娘娘,才體會到被人愛護的滋味。」

  面對楊賢妃,翠翹極盡諂媚,此刻已將《霓裳羽衣曲》完全拋在腦後。畢竟比起做一個風光的舞姬,安王給她的誘惑顯然更大。

  只要安王能夠上位,他答應過,會給自己足以睥睨世人的榮寵。

  膨脹的野心鼓動著翠翹,她在心中勾畫著自己的未來,想著想著,腦中忽然浮現寶珞得意洋洋的臉,頓時心生怨恨,妒火燎原。

  你以為攀上潁王,就可以肆意羞辱我?走著瞧吧,只要安王上位,潁王就會徹底失勢,到時候你,連同你身邊那些人,都要任我拿捏。

  翠翹打定了主意,越發巴結起楊賢妃來:「奴婢如今只想全心全意地侍奉娘娘,太子那裡,不過是敷衍罷了。」

  楊賢妃輕輕嗅著手中白菊,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太子能寵信一個人,是何等的榮幸,你要懂得惜福。」

  想不到馬屁拍在馬腿上,翠翹有點錯愕,遲疑道:「娘娘的意思是?」

  「太子生性頑劣,又量窄多疑,很難信任一個人。就比如我吧,因為聖上偏寵,他便把德妃的死怪在我頭上,對我一直多有忤逆。這樣的脾氣將來坐上龍椅,絕非社稷之福,」楊賢妃鳳眸半垂,輕嘆了一聲,「唉……若是他能有安王一半的賢德,我也不必替聖上擔心了。」

  翠翹立刻領會了楊賢妃的心思,附和道:「聖上對太子一直都不滿意呢,可惜太子是聖上的獨子,除了他,也沒有別的人選了。」

  「是啊,聖上只有這一根獨苗,所以一直下不了廢太子的決心。」楊賢妃撥弄著花瓣,忽然雙眸一轉,對準了翠翹,「若是太子不在了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