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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污名

2024-09-14 03:38:39 作者: 水小合

  第167章污名

  吳青湘生下的男孩,李怡為其取名李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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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渼,意為水波,這孩子來自一段波瀾,也僅僅是一段波瀾。

  與安正院中集萬千寵愛的李瑤相比,李怡對他幾乎是不聞不問。

  令人暗暗納罕的是,吳娘子對此竟也毫無異議,淡泊得宛如出世的仙人,任誰聽了都要嘆一聲「賢德」。

  這一年冬天,相比蕭索清冷的嚴寒,朝堂上的氛圍卻是劍拔弩張,勢同水火。

  自九月天子下詔,將李宗閔從興元調回長安,以李德裕和李宗閔為首的兩派朋黨,再度針鋒相對。

  十月十七日,天子下詔,調任李德裕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二十八日李德裕覲見天子,託病請求留在京城,遭到李宗閔抗議。

  李宗閔直言詔書已下,豈能任由李德裕自作主張,滯留京中。於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天子再次下詔,任命李德裕為鎮海節度使,結果又被李德裕千方百計拖延。

  兩派朋黨各自抱團,相互傾軋,惹得天子都無奈慨嘆:「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

  太和九年的新春,就在如此紛亂而又緊張的局勢里,悄然到來。

  正月新春,整個長安張燈結彩、爆竹喧天,沉浸在新年祥和而熱烈的氣氛里。

  仿佛感應到了天子罪己詔的誠心,老天終於降下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宛如畫聖筆墨,給絢爛到極致的長安留出了一片意味深長的冷白。

  初七人日已過,上元節未至,年節里難得的幾日清靜,讓十六王宅的清晨顯得有些冷寂。

  王守澄袖著手爐,籠著大氅,兩腳蹬著麂皮厚底皂靴,咯吱咯吱踩著積雪,踱進了巢縣公的宅子。

  為他開門的內侍誠惶誠恐,一路彎著腰引路,滿臉堆笑:「大人大駕光臨,請恕小人準備不周。巢縣公眼下正臥病在床,房中藥氣太重,恐怕衝撞了大人……」

  王守澄腳步一頓,鼻翅兒輕輕一掀,發出了一聲冷哼:「我等侍奉天家,別說是一點藥氣,就是吮癰舐痔,也是分內之事。」

  「是,是,」內侍連聲應道,「小人常年在宅子裡灑掃,無人管束,今日能聽大人這番教誨,可說是受用無窮了。」

  王守澄斜睨他一眼,肥胖沉重的身體穿過狹窄的迴廊,寬大的袍擺蹭著兩邊廊柱,沾上厚厚一層塵埃。

  他氣喘吁吁,走多兩步,步伐就開始蹣跚起來,好在李湊的宅院不大,過了迴廊,掀開門帘跨進堂屋,一股久病之人的濁氣便撲鼻而來。

  「大人這邊走,巢縣公的寢室就在前頭了。」

  王守澄眯眯眼睛,適應了屋中的昏暗,跟著內侍走進李湊的寢室。

  「殿下,老奴來給你拜年了。」

  隨著帳簾掀開,王守澄見到了床榻中面色慘白的李湊,對上他那雙因為恐懼而瞪大的眼眸,陰惻惻地笑了:「眼下晨鼓還沒響呢,老奴這麼早就來,打擾了殿下的清夢了。」

  說罷,他轉頭沖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立刻心領神會,為王守澄寬去大氅,又在李湊床頭為他設下一張繩床,諂笑著退出了寢室。

  王守澄氣喘吁吁地踱到李湊榻前,在寬敞的繩床上坐下,扭了幾扭,才將自己一身層巒疊嶂的肥肉安頓好。

  李湊被眼前這尊龐然大物的陰影籠罩著,越發顯得羸弱枯槁,然而當一個明顯來意不善的惡魔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祥的預感反而強烈到讓他不再忐忑,安然地接受了末路來臨:「我已是將死之人,想不到竟還有這份顏面,能讓大人親自跑一趟。」

  「這大過年的,殿下可不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王守澄的一張老臉白胖浮腫,此刻堆起笑來,竟有幾分慈眉善目,「殿下這藥方子,已經服了好幾年吧?怎麼總不見好呢?」

  「我這病,病根不在肌體,已是藥石無靈。」

  「哎,這叫什麼話!殿下還年輕,哪有什麼治不好的病。」王守澄眯眼看著李湊,意味深長道,「老奴手底下能人眾多,只要找個醫術精良的人,給殿下的方子改幾味藥,殿下的病定然能夠好起來。」

  李湊一怔,隨即領會到王守澄話中可怕的暗示,渾身篩糠般發起抖來:「你……原來是你……」

  「老奴身為天家的侍臣,只是希望自己能夠救殿下一命。」床帳前,一根殘燭的微光驀然熄滅,王守澄的臉半浸在暗影里,變得陰鷙可怖,「殿下,老奴的藥方能讓人死,也能讓人生,端看殿下如何決定了。」

  驟然得知如此卑鄙的真相,李湊一陣急喘,胸口劇烈起伏:「你……你想要我做什麼?」

  「殿下一向是親王當中最聰穎的人,否則也不會被聖上如此忌憚,老奴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王守澄緊盯著李湊,緩緩道,「殿下的傅母杜仲陽,一直和李德裕私下勾結往來,想幫殿下翻身,有這事吧?」

  「不可能。」李湊矢口否認,「我傅母一向溫良恭謙,不會做這種事。」

  「殿下當真不知?」

  「我人在十六王宅,天天閉門不出,纏綿病榻,一個廢人,你指望我還能做什麼?」李湊怒視王守澄,憑著滿腔仇恨,一口氣不歇地怒斥,「卑鄙小人!當初就是你誣陷我勾結宋申錫,如今你又想編排個什麼罪名給我?我已是將死之人,不會再為了茍活背負污名,我還怕你什麼?」

  「哼,殿下比起當年,果然長進不少,都學會睜著眼說瞎話了。實話告訴你,王璠這兩年在潤州做浙西觀察使,早就摸透了你傅母的底細!」

  「又是王璠,」李湊直視王守澄,不屑地冷笑,「一丘之貉。」

  王守澄挨了他的罵,不怒反笑,氣定神閒道:「殿下還是緩緩氣吧,老奴在宮裡摸爬滾打幾十年,什麼罵沒聽過?老奴今天來,就是要知會殿下一聲。當初杜仲陽被遣回原籍,李德裕正好在潤州當浙西觀察使,這人包藏禍心,趁機賄賂杜仲陽,通過她與殿下勾結,圖謀不軌。殿下,回頭聖上來問罪的時候,記得多磕幾個頭,說些好聽的,聖上仁德好生,念在舊情,一定還會饒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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