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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面聖

2024-09-14 03:34:48 作者: 水小合

  第十四章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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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晁靈雲望著與自己同船的內侍,甜甜地傻笑著,向他打聽,「奴婢無才無德,聖上何故召見我呢?」

  那內侍瞥了她一眼,瞭然地笑起來:「放心吧,是好事。聖上金口玉言,本不該任你多問,但看你一張小臉都嚇白了,我若不講清楚,只怕你到了御前更要丟人現眼,反倒是對聖上的大不敬了。」

  晁靈雲聽了連連點頭,撒嬌道:「大人說得一點都沒錯。就算是為了留住奴婢這一條小命,讓奴婢還能曬曬明天的太陽,大人你就發發慈悲,給奴婢指一條明路吧。」

  「呵,你這一張小嘴,真是能說會道。」內侍呵呵笑道,「果然與光王大不一樣。」

  晁靈雲一聽內侍提到李怡,更加坐實了自己心裡的猜測,不禁緊張地問:「聖上是因為光王殿下,才召見奴婢的嗎?」

  「也不全是。」內侍回答,「聖上召見你,固然是聽說了你與光王的一段淵源,但主要還是因為你是元真娘子的高足,並且打動了鄭中丞為你度曲。鄭中丞乃是內教坊琵琶第一名手,因為被你的刀法打動,竟然觀刀舞兩遍就能即興彈出一曲琵琶,技驚全場,也算是內教坊近來的一段佳話了。」

  晁靈雲心中頓時有了底,輕鬆地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聖上是想看我舞刀嗎?那我就不害怕了。」

  那內侍打量著晁靈雲白裡透紅的臉龐,話裡有話地暗示她:「聖上近來鬱鬱寡歡,你可要好好表現。若是造化來了,呵呵……」

  晁靈雲本來正樂呵呵地笑著,聽了這話嘴角一抽,心想這宦官怪怪的語氣是什麼意思?不會像她想的那樣吧?罪過罪過,大唐皇帝可是神祇一般的天子,她這種粗笨的野丫頭也配侍奉?連想想都是褻瀆啊!

  晁靈雲一路胡思亂想,跟著那內侍從水路直接進入芙蓉園,上岸後,沿途便是全副武裝的神策軍夾道守衛。晁靈雲連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穿過錦帳彩幄,便在那雲蒸霞蔚般的百花之中,看見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

  時值暮春,落英繽紛,粉屑霰雪般的花瓣落在猩紅色的氈毯上,沒多一會兒就柔柔密密地鋪了一層。晁靈雲踏著步步生香的氈毯,拾階而上,隨著內侍的唱禮聲走進大殿,一顆狂跳不已的心緊張到極致,在遠遠望見天顏的一剎那,又奇異地鎮靜下來。

  相隔十丈之遙,當今天子李昂身著赤黃色常服,正端坐在御座之上。眾多內侍、宮女恭立在御座兩側;御座下首,天潢貴胄列席殿中;再下首,坐著彈奏鼓吹的樂伎。

  金枝玉葉、簪纓朱紫,濟濟一堂。

  晁靈雲誠惶誠恐地低下頭,卻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早就用眼角餘光發現了李怡。她雙頰發熱,在內侍指引下一步步走向御座,色彩絢爛的宣州絲線毯在她腳下鋪展開,厚厚的絲絨拂過她的舞靴,幾乎淹沒了鞋面。

  晁靈雲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覺得自己就像踩在一隻龐大的錦雞脊背上,時刻都有被絆倒的風險。

  終於,引路的內侍停下腳步,用低如蚊吶的聲音提醒了一聲:「跪下行禮。」

  晁靈雲連忙伏地叩首,大聲道:「奴婢晁靈雲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御座上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你就是元真娘子的高足?擡起頭來。」

  晁靈雲遵旨起身,擡起頭的一瞬間,也近距離看清了坐在御座上的人。

  天子李昂今年青春二十四,甚是年輕。他的面容白皙清俊,神色憂鬱而仁慈,就像伽藍寺中慈悲的神佛。

  於是晁靈雲滿心的雜念也像參了佛一般,從喧囂歸於寧靜,明淨的靈台中只剩下一個疑惑——明明是這樣慈悲的天子,又為什麼會讓她的頭領和同伴們血染邊塞呢?

  她無法開口問出自己的疑惑,更無法開口喊出自己的冤屈,只能靜靜站在御座之下,仰視著這片天下的至尊。

  御座下小小舞姬的悲涼,並不能被高高在上的天子感受到。李昂饒有興味地端詳著晁靈雲,隨後目光轉移,望著李怡笑道:「如此佳人,都不能打動光叔的心嗎?」

  晁靈雲心中咯噔一聲,因為李昂這句提問倍覺不安,然而被天子點名的啞巴王卻不為所動,木訥地望著李昂憋了許久,嘴裡才蹦出兩個字:「不能。」

  御座上的天子哈哈大笑,頓時上行下效,鬱悶的晁靈雲在滿堂鬨笑聲里,聽見李昂毫無誠意地責備:「光叔,你如此直言不諱,就不怕傷了女兒家的心?」

  可憐晁靈雲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裡一個勁地怨念:你裝啞巴就啞巴,為什麼嘴裡就不能吐點象牙呢?實在是太討厭了!還有聖上也是,說好的鬱鬱寡歡呢?內侍剛剛在船上說的話都是騙她的!

  她滿腹惱火,一時之間,倒是把緊張給忘了。

  李昂拿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皇叔尋完開心,心情好了不少,看著御座下噘著嘴的小舞姬,終於良心發現,吩咐站在自己身邊的內侍:「王福荃,賜晁娘子寶刀。」

  「是。」王內侍應了一聲,轉身從侍從手中取過早已備妥的托盤,捧在手裡走下御座側面的台階,「晁娘子,聖上聽聞因為你的緣故,元真娘子欲與鄭中丞聯袂譜寫相和大曲,特賜你寶刀一柄,以資鼓勵,領賞謝恩吧。」

  晁靈雲一聽有賞,立刻笑逐顏開,跪地謝恩:「奴婢謝陛下恩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李昂笑道,「朕賜你這柄七寶金刀,希望你稍後與鄭中丞同台競技,可以讓朕大飽眼福。」

  「謝陛下,奴婢一定全力以赴。」晁靈雲接過沉甸甸的刀匣,跟著內侍退下,直到這時才有心情東張西望,隨即就看見師父元真娘子站在一群樂伎之中,正笑著沖她招手。

  晁靈雲雀躍地小跑過去,元真臉上滿是驕傲,親熱地捏了捏她飽滿的臉頰:「恭喜了,待會兒好好表現!」

  晁靈雲紅著臉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打開鞣革製成的刀匣,只見匣中陳放著一把珠光寶氣的刀,鮫皮刀鞘、鏤金鞞琫,其上鑲嵌的七色寶石流光溢彩。

  晁靈雲驚喜萬分,連忙將刀匣交給元真的侍兒,自己取出寶刀拔開細看。光可鑑人的刀身上頓時映出一張盈盈笑臉,如寒溪照影,寶器散發出的銳氣讓她感覺到絲絲涼意。

  她正對著寶刀看得入迷,連鄭中丞抱著琵琶向她走來都不曾察覺:「恭喜,寶刀美人,十分相稱。」

  晁靈雲回過神,將刀身收入刀鞘,羞赧地向鄭中丞道謝:「靈雲能有這般造化,都是托中丞的福。」

  「不必謝我,這寶刀你當得起。」鄭中丞望著她,微笑道,「一會兒舞筵上,不要緊張。」

  晁靈雲點點頭,一旁的元真挽著她的胳膊,笑著催促:「好啦,回頭有空再聊吧,先隨我去換舞衣。」

  晁靈雲匆忙與鄭中丞道別,跟著元真前往偏殿換衣,到了供樂伎更衣的小室,竟意外看見了寶珞。

  寶珞正一邊吃著櫻桃,一邊對舞衣做最後的檢查,見師父和師妹來了,笑道:「師妹,你的舞衣半個時辰前才剛剛送到,快穿上試試。」

  自從元真決定編一套相和大曲,當天便請衣工替晁靈雲量體裁衣,歷時大半個月,直到今日才趕製完成。

  晁靈雲抓緊時間換衣,穿上貼身白錦袴,腳蹬紅舞靴,腰間圍上綴著白狐裘的銀甲短裙,上身僅著一件白色羅地蹙金抹胸,只有銀色的肩甲勉強能遮住些光裸的肩膀。

  她覺得胸口涼嗖嗖的,忍不住看向正低著頭幫自己戴臂釧的寶珞,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這樣會不會……露得有點多?」

  「露得多嗎?」寶珞擡頭瞥了一眼晁靈雲空蕩蕩的胸口,不以為然地說,「你別急啊。」

  說著她從首飾盤中拿起一副紫水晶瓔珞,往晁靈雲飽滿的胸脯上一掛:「這樣不就行了。」

  這樣哪裡行了?簡直是欲蓋彌彰啊!晁靈雲瞄了一眼身旁的妝鏡,看見一圈圈紫水晶流蘇勾勒著自己胸部的曲線,越發襯得抹胸下那兩團白嫩呼之欲出,心裡擔心得要命。

  寶珞看著她面紅耳赤的模樣,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介意光王在場,所以不好意思了吧!」

  我是介意聖上在場啊!晁靈雲有口難言,只能順著寶珞的思路胡亂點頭。

  一提到這個,一旁的元真忽然表情古怪地瞪了寶珞一眼,嗔道:「方才在大殿上,聖上還拿光王和靈雲打趣呢!那光王一點面子不給,害我們靈雲臉都氣紅了。」

  寶珞立刻皺起眉頭,帶著一股「自家男人不爭氣」的心虛,向晁靈雲鄭重道歉:「這事都賴潁王,原本聖上只是好奇鄭中丞為你度曲的事,是他多嘴又扯上了光王。一個大男人,竟在酒宴上口無遮攔,回頭我一定要給你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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