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戒指

2024-09-14 03:33:34 作者: 善者不辯

  失蹤的戒指

  他始終想不起來記憶,而之前幾次問到沈淮序愛的是誰,都是不歡而散,如今猶如陰影一般盤踞在他內心深處,不敢再問,不敢提,也不能去想。

  分開的念頭他是一絲都沒有,但是和一個把他當作替身的人結婚,他又隱隱心有不甘。

  三年了,之前高中時他們只在一起兩年,如今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他們,現在呢,在沈淮序的心裡,他是不是已經超過了那個人。

  周承時常會想起這個問題,卻一直不敢問,但是不問清楚之前,他是不會求婚的。

  他周承怎麼能娶一個心裡把他當作替身的人!

  周承內心糾結,表情上就帶了幾分猶豫,看在沈志文眼裡就都是不滿。

  「怎麼?兒女的婚姻大事你們家說了就算嗎,我兒子結不結婚,我們還沒說話呢,還有,什麼叫彩禮,誰娶誰嫁!我兒子不可能嫁給別人,我們家就算沒有皇位要繼承,也有千億資產等著他繼承呢。」

  

  沈志文越說越氣,兒子這幾年雖然時常回家,關係恢復了親密,但是始終不肯回自家公司上班,拿著「微薄」的工資去給周承家當個副總!

  只要他願意回來,總經理立刻讓他接手,他們家族企業又不是上市公司,沒有資本控股,家底都是早些年實業積累下來的,公司他說了就算,給兒子繼承更是理所當然,沒有股東敢說什麼,因為除了早些年給一起奮鬥過來的老夥計分了點小股份拿分紅,他們企業沒有大股東。

  「沈淮序,既然你都畢業了,之前你說要跟著周承學習,如今你也上手了,明兒就回自家公司吧,天天在人家手底下幹什麼意思,不是一直低人一頭嗎,你回來,總經理讓你當,這幾年的公司規劃隨你折騰,我給你在後面兜底,你使勁闖蕩,咱們家底厚實,弄不敗。你天天當個副總,沒有實際指揮權,什麼時候能成長,你永遠突破不了他的上限,只有回來才能發揮你的才能。」

  快十四歲的沈逾白看著哥哥要被拉壯丁了,低頭猛吃飯。

  沈淮序視線從他身上掃過,看來一涉及去公司給他爸打工,小魚就生怕惹火上身不管他了,周承看著沈志文的火氣明顯對著他來,也不敢說話。

  沈淮序皺眉,釜底抽薪:「今天是我畢業,你非要這時候鬧不愉快嗎。」

  沈志文一滯,瞧不慣周承不巴巴地主動求著結婚,還敢拿喬拖延才給兒子撐腰,反而被當作不懂事找碴,氣笑了:「我真是生出個沒腦子的,你滿心除了周承還有誰,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你這就是戀愛腦,極品戀愛腦!」

  沈淮序無所謂道:「那也是遺傳你跟媽……」

  沈志文猛地按住心口,他的速效救心丸呢。

  周承見勢不妙解圍:「叔叔,一個戀愛腦會倒霉,但是兩個戀愛腦相遇就會幸福,我和他都是,我們以後會像您和阿姨一樣恩愛幸福的。」

  又是一槍扎到沈志文心口,被兩個小輩接連揭短,說他也是戀愛腦,他反駁也不對,不反駁也不情願,還是夏曼雲給他倒了杯水安撫了場面:「好了,別再氣你爸了,都吃飯吧,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管不了,你自己好好過就行,反正,爸媽一直在,有人給你撐腰,遇事回頭看看,別莽著干。」

  比起沈志文的直白不滿,夏曼雲更委婉些,這幾年孩子不怎麼讓她操心,她的脾氣竟然慢慢溫柔起來。

  分開後,周承一直不說話,沈淮序也不問。

  對於當初那枚失蹤的戒指——重逢三個月就定製的戒指,現在卻無影無蹤的事,他心裡好奇,但周承不提,他就當作不知道。

  婚姻大事,總不能要他求著周承和他結婚吧。

  回到家,兩人沉默著洗完澡,沉默著靠在床頭玩手機,沉默著睡去。

  第二天清晨,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兩個人又恢復了恩愛。

  時間真是有魔力,明明問題依舊在那,明明兩個人心存芥蒂,但是一夜過去,兩人卻默契地翻篇。

  他們以為這是對的方式,相處中不該計較太多,不敢揪著不放,都經歷過不少事的三十出頭的人了,不年輕了,更不該非要在問題出現時針鋒相對,於是都選擇了避而不談,藏著掖著,把傷口捂著。

  直到捂到發炎潰爛的那一天,這兩人才能醒悟,自欺欺人不是解決辦法。

  ……

  人們總把少年的勇氣當做叛逆,把成年人的懦弱當做顧全大局。而此時懦弱退縮的兩個人,預料不到風暴已經來臨,白白錯失了最後一次可以溝通的機會。

  當醫院的救護車把沈志文從別墅拉到了急救室,沈淮序從公司趕了去。

  距離畢業宴會沒多久,沈淮序一家人的第二次聚齊,竟然在醫院。

  「是心肌梗死,比較嚴重,需要立即進行開胸手術,手術中的併發症在這裡,請患者家屬確認後簽字,我們立刻安排手術。」

  說話的是海城醫院最權威的醫生,是沈志文剛剛暈倒就立刻聯繫家庭醫生後,判斷心臟的問題立馬托關係找人,趕過來的主治醫生,如果在國內,他做出了判斷,那麼其他心胸科的醫生基本不會再提出其他的診斷,這是國內近十年最權威的心胸科主任醫生。

  夏曼雲臉上的惶恐神色,聽完醫生的話後,在兒子趕來後,擦了把臉,恢復冷靜的表情,一一看過那些駭人聽聞的併發症,簽了字:「醫生,一定救救我們家老沈。」

  「放心吧。」

  醫生回到搶救室,「手術中」三個血紅的大字在門頂亮起,夏曼雲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沈淮序上前扶著夏曼雲的胳膊,才發現她的手臂冰涼,「媽,坐下來等吧。」

  夏曼雲坐在手術室門口的椅子上,左右是她的兩個孩子,她分開手抓著兩個兒子,還好有他們在身邊,也許是母愛的力量,也許是在孩子面前總要強撐著,哪怕她此時慌亂極了,卻不敢表露出來。

  沈志文已經躺下了,她要是再露出脆弱,兩個兒子的靠山就倒了,心裡該多害怕啊。

  沈淮序兩隻手握著夏曼雲的手,上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努力用體溫暖熱,掌心的觸感,不再是年少時放學回家牽著的那般柔軟滑膩,反而多了粗糙乾燥。

  沈淮序記不得多久沒有牽過夏曼雲的手了,小時候每天放學,她都會緊緊牽著他,怕他亂跑,逛街時,即使看到喜歡的裙子高跟鞋,一隻手去拿衣服,也不忘牽著他。

  她去的那些店,其實服務很好,常有人勸說,讓她當心去挑選試衣服,她們會看著他,但是夏曼雲從來沒有把他一個人放在家,或者放在店裡。

  她去哪總是帶著他,試衣服也會讓他一起進試衣間,直到他八歲以後懂事了,才會讓他在沙發等著,確定他不會亂跑後自己進去換衣服。

  雖然沒多久,喜歡買衣服的媽媽不再熱衷逛商場,變成讓人送貨上門,但是幼小的沈淮序還記得在試衣間裡,他聞著夏曼雲香甜的香水味,看著媽媽身著內衣換著一件又一件連衣裙,然後推開門轉圈,問她:兒子,好看嗎?

  沈淮序記憶深處的這些記憶,在摸到夏曼雲粗糙的手時突然翻湧出來,他一低頭,兩滴淚落在手臂上,他突然感到懊悔,為那十年不回家的賭氣。

  他怎麼就把媽媽以前的樣子,都忘了呢。

  「哭什麼,你爸還沒出來呢。」夏曼雲手放在手的掌心裡上下動了動,似要拍拍他,又沒拿出來,於是帶著沈淮序的手一起在腿上起伏兩下。

  沈淮序忍耐不住,弓著腰,高高的個子蜷縮著上半身,靠在了夏曼雲肩膀。

  他不能接受,夏曼雲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一點點老去。

  突然驚醒的現實,流去的時光,漸漸帶走了父母的健康與活力,他滿心惶恐,暗自祈禱時光慢些,讓爸爸媽媽年輕些。

  他想念了,想念小時候亦步亦趨跟著他管教著他,事無巨細活力無限的夏曼雲,想念動不動責怪罵人但是中心十足的夏曼雲,想念步履匆匆總是忙忙碌碌的沈志文,想念他半夜趕回家深夜轟鳴的車聲,想念他在睡夢中喊醒他捉弄他然後往床頭放下玩具的沈志文。

  沈淮序曾在早晨滿臉惱怒地起來喊著他媽告狀:「媽、媽!我夢到爸爸了,他連夢裡都那麼討厭,他非要撓我痒痒。」

  夏曼雲打開門,笑著走出來,後面跟著一臉壞笑突然出現的爸爸,原來不是夢,真是爸爸回來了。

  剛才從夢中氣醒的沈淮序又原諒了他爸,既然他爸回來了,那夢中的禮物也是真的了?

  他歡呼一聲跑回房,果然一眼看到床頭櫃被他忽略的禮物。

  「兒子光記著禮物,都忘了爸爸了。」

  門外是沈志文故作埋怨,夏曼雲站在門口看他拆開禮物,提醒他別玩太久,等會兒下樓吃飯:「還不是你回來太少,一個月回來一次,兒子能記得你嗎。」

  小時候沈淮序真以為夏曼雲是在埋怨沈志文回來看他太少,現在回想起來,那語氣明明是親昵的埋怨,帶著情意和思念,是夏曼雲嘴硬下的想念。

  夏曼雲一直看著手術室的大門,沈逾白依偎在她身上,快要14歲開始竄個子的他已經175了,就比哥哥矮了半個頭,但是少年的身量還是纖細,他擠得太緊,硬邦邦的骨頭硌得夏曼雲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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