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遺憾是另一個人的圓滿

  一個人的遺憾是另一個人的圓滿

  第二十五章

  鄧琳屏住呼吸，接著發出一聲驚嘆：「好看！」她撲了過去，王陳陳笑著抱住她，如同時光停滯，一切都未曾改變，南門的兩個女孩手牽手一起吃飯遛彎，一起看帥哥打球一起偷偷捂嘴笑著對方的臉紅心跳。

  宋燃有些尷尬的看著她們抱在一起，不知該做些什麼，只好靜靜站在門口。

  「喂，進來啊。」鄧琳朝他招手，王陳陳擡頭張望：「這是...」她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驚訝，然後在鄧琳的點頭下喊出了那個名字：「宋燃！」

  

  宋燃在滿地的花瓣間無從下腳，他一步三跳的到了裡面，才長舒了口氣：「好久不見啊，王陳陳。」

  王陳陳也笑著打了個招呼。接著她轉頭盯著鄧琳：好好好，還真讓你贏了！

  鄧琳眨了眨眼睛，得意的笑笑：我也贏你一次了！

  王陳陳拍了下她的腰：「不錯不錯，還真和他一起來參加我的婚禮了...不對，你怎麼又瘦了？」

  鄧琳拿起桌上的巧克力往嘴裡扔了一塊：「為了今天你結婚，我多吃點唄，只好提前餓了幾天。」

  王陳陳笑著抓了一把糖塞到鄧琳懷裡：「露露，」她還是習慣性的叫著鄧琳原來的名字，「這個糖是他選的，可好吃了，多吃幾塊....」

  「好吃，不過林正陽怎麼搞的，一開始賓客名單把我排在牆邊...」鄧琳打趣道。

  宋燃愣了兩秒，「你說誰？」

  鄧琳「啊」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宋燃就快速把目光收了回去，她忘記告訴他了。也不是忘記，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初中，他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

  宋燃的眉毛皺起，目光裡帶了些不可置信的震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又問了一遍：「鄧琳，你剛剛說誰？」

  鄧琳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她低下頭，手指絞成一團。

  王陳陳看向宋燃，臉色很平靜，「林正陽，今天我們結婚，怎麼，他沒告訴你嗎？」

  宋燃扶額，臉色變的很不好，他無力的搖了搖頭。他怎麼可能告訴他？！侯傑，林正陽，還有他，原來友情這樣脆弱嗎？時間的洪流把他們衝散，本以為再見會羈絆依舊，談笑如昨，可是只有宋燃這樣想，而現實給他潑了一身的狗血。那三個翻牆去打球的少年，終究是成了陌生人。

  鄧琳打破了這份尷尬的沉默：「那個，宋燃我們走吧，婚禮快開始了，陳陳也得準備準備...」而後等宋燃回過神來，他就已經被鄧琳拉走了。

  鄧琳沒有帶他去前面吃席，而是帶著他去了酒店頂層的吧檯。鄧琳坐下，給他倒了杯水：「緩緩吧，這不是酒，是水。」

  宋燃閉上眼睛，手心攥緊，聲音很疲憊：「怎麼會這樣？」

  「人生無常吧，其實想想也沒什麼，侯傑和她談過又怎麼樣？難道分手了就不能再找下一個了嗎？至於下一個人是誰，也都和侯傑無關了。」

  宋燃想想那份沉甸甸的禮金，長嘆了一口氣：「林正陽，我很久沒見他了，沒想到再要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

  「害，別想那麼多了，你的好兄弟和我的好姐妹結婚，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但是侯傑不高興。」宋燃推開鄧琳遞來的水，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想了想，又直接拿起瓶子喝了半瓶。

  鄧琳沉默著看他喝酒，沒有去阻攔，而是也開了一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陪你喝點吧。」

  「我真是想不明白，他倆怎麼會走到一塊？」

  「初中林正陽就對陳陳有點意思了，你沒看出來嗎？」

  宋燃一滯：「怎麼可能。那時候侯傑天天追在王陳陳後面，我和林正陽還總笑他。」

  鄧琳擺擺手：「nonono，你天天和他倆相處，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唉，你說你，神經大條啊...」鄧琳拆開一塊巧克力遞到宋燃嘴邊，這次不是詢問，而是命令：「吃了它，不然干喝馬上會醉。」

  宋燃用手拿過來，道了句謝。

  「運動會，就初三那個，你跑一千，王陳陳跑八百。蔣老師當時去陪跑，但是陪完你的一千和咱班的接力就累吐了，你去醫務室照顧蔣老師沒看見，陳陳跑八百的時候，侯傑在跳高，所以本來侯傑說好陪她跑，但是沒陪成。她跑著跑著突然岔氣了，但是全年級的人都在看，她就沒停，一直跑，其他人都跑完了，她還剩一圈。那時候我在觀眾席看著，她頭上全是汗，臉白的跟紙一樣，我看她實在不行了，就想著跑下去接她。結果你猜，我看見誰了？」

  宋燃有些茫然，在他離開陪蔣青在醫務室吐的時候，原來還發生了這些事。

  於是時間回到運動會的那天。

  一百米，五十米...蔣青看著面前的跑道，人開始發暈。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印著白色的條槓，筆直的條紋開始變成圓圈，然後輪盤似的轉了起來。

  一條白色的帶子落下，隨著旁邊人的驚呼與讚嘆，宋燃已經跑到了終點，臉上的汗滴落在跑道上，他回頭張望著剛剛陪他一塊跑一千的蔣青，奇怪，人呢？

  他的目光最後定格在兩百米開外的一個人影身上，那影子被日光照的，縮成黑色的一小團，看著像一個黑色的湯圓。

  宋燃跑過去，果然是蔣青，不過是臉漲的通紅蹲在地上的蔣青。宋燃蹲下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蔣老師？沒事吧？」

  蔣青此刻仿佛無數隻蜜蜂同時在耳邊嗡鳴，他什麼也聽不到。只是擡頭看著來人的臉，有些恍惚。

  宋燃有些著急，他大聲喊道：「喂！蔣老師！蔣青！你還好嗎？」

  蔣青暈乎乎的，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噁心，他頭暈目眩的，感覺天地仿佛都在旋轉。

  宋燃沖身後的班長李成林道：「蔣老師不舒服，我先送他去醫務室。」

  李成林叫住他：「你上午的五十米以第一名入圍決賽了，一會兒就要比了，要不找別人去送蔣老師，你先去比賽吧。」

  宋燃頭都沒回：「我不比了，再找人還得等一會兒，但是我現在就要送他去醫務室。」

  李成林愣了愣：「你之前不是放話說要贏七班那個人嗎，說不比過他就跟他姓...喂！」話還沒說完，宋燃已經背上蔣青，往醫務室方向跑了。

  烈日炎炎，一路上連個遮擋都沒有，宋燃剛剛跑完一千，又背著蔣青一通跑，等跑到醫務室門口，人已經被汗浸濕了。

  蔣青趴在他肩上，暈暈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宋燃把他放下來，蔣青人還沒落地，忽然扶著宋燃，很難受的樣子。

  宋燃開始慌了：「蔣老師你...」

  還沒慌幾秒，蔣青突然吐了。

  不偏不倚的，吐了宋燃一身。宋燃也沒躲，他就任由蔣青抓著狂吐。

  吐完，蔣青也好了一大半，他看清了眼前的人，又低頭看到宋燃的衣服，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啊...對不起小宋同學...」

  宋燃很無奈的撇了撇眉毛：「喏，醫務室到了，進去吧。」

  醫務室。校醫給蔣青開了點霍香正氣水，「就是跑多了，平時疏於鍛鍊，一時頭暈噁心。喝點這個，再休息休息就行。」

  宋燃心裡一大塊石頭落地，他接過藥，謝了醫生，便陪著蔣青在裡面的房間坐著。

  蔣青這時候已經好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宋燃換了一身衣服，把頭低下唑著藿香正氣水。

  宋燃感慨：「還好今天多帶了一身衣服，我還想會不會跑出一身汗需要換衣服，現在開來真是神機妙算。」

  蔣青安靜的乖乖喝藥，沒有說話。

  宋燃戳戳蔣青：「不是我說，蔣老師，你今天跑了多少？」

  蔣青有點不好意思：「呃...接力四百，一千跑了一大半...」

  宋燃眯著眼睛，捂嘴偷笑：「老師你得多練練了。」

  蔣青撇撇嘴：「好的。」

  窗外的陽光正好，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細碎的時光從指尖溜走，嘈雜的運動會之外，蔣青和宋燃很安靜的在醫務室度過了一個下午。

  外面，女子百八米開始預備廣播。

  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躍躍欲試，開始擺好姿勢，王陳陳環顧四周，說好要陪她一起跑呢？為什麼還沒來？焦躁而煩悶中，王陳陳踏上跑道。

  槍聲響起，沉悶至極。

  明明在運動會前做了很多準備，可此刻她卻顯得生疏而慌亂，跑八百，最重要的是氣息要穩，步子要前後一致。

  於露在台下看的心急如焚。怎麼搞的，她跑的太亂了，於露想，但是練習的時候明明很好啊！她在左顧右盼什麼？於露甚至比她還著急，再這樣下去，別說跑個好名次了，她能不岔氣都難。

  還真應了於露的話，跑到第三圈的時候，她岔氣了。肚子疼，腿上灌鉛，腳底沉的擡不起來。王陳陳邊跑邊胃疼的要命，她小腹抽搐著，臉色慢慢變的蒼白。

  心慢慢沉了下去，王陳陳快哭了，侯傑還是沒來。她咬咬牙，不管他來不來，這場比賽是她的，除非她暈倒在場上，不然她一定要把剩下那兩圈跑完。

  於露看的著急，於是不顧李成林的阻攔，從觀眾席跑了出去。

  當她到了跑道旁，她微微頷首，有些意外的看著一個人陪著王陳陳在沒有其他人的跑道上跑完最後兩圈。

  於露突然明白了什麼，她驚訝的捂住嘴巴，因為這個人不是平時總追在王陳陳後面的侯傑，而是林正陽。

  當記成績的同學不耐煩的看王陳陳終於跑完了，他揮了揮手示意讓她趕緊下去，一會兒還要比下一場。

  林正陽冷冷的看了那個人一眼，「她能堅持跑完，你能嗎？」那個人被他唬到了，低頭記成績沒敢再說什麼。林正陽扶著王陳陳，手卻只是隔空小心翼翼的托著她，慢慢陪她往回走。

  走到於露身邊，林正陽看了看於露，把水遞給她：「麻煩你帶她回去吧。」

  於露還沒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愣了愣：「什麼？」

  林正陽側過身，低頭小聲說了句：「她不想讓我扶她回去，所以麻煩你送她回去吧。」

  於露「哦哦」了兩聲，趕緊扶著王陳陳往回走。她握了握林正陽遞過來的那瓶水，還是溫的。

  於露忽然有些動容，她回過頭，發現林正陽的目光從未從她旁邊的人身上移開。

  陽光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他笑著揮了揮手，明明是在笑，於露卻覺得他在哭，那道模糊的影子，顯得那樣落寞。

  時間回到現在，鄧琳說完這些，堵在心裡的事總算說了出來她卻並不輕鬆。

  宋燃沉默著聽她說完，仰頭把剩下那半瓶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