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2024-09-14 03:11:52
作者: 木歸林M
黃昏
運動會結束這天,高三年級不少學生都在傳一班有人丟了東西。
具體丟了什麼不知道,只聽說很貴,他們正在準備報警。
傍晚,藝玲跟春歲和周洲一起趴在走廊圍欄上吹風,轉過臉時還有些擔心問:「這能行嗎?」
「再等等吧。」春歲說著往遠處看。
天空是一片乾淨的澄藍。
下午春歲找了藝玲讓她幫著一起把【一班,丟東西,報警】這些關鍵信息傳播出去。
但到底是誰丟的,丟了什麼這些她都沒有講。
開始藝玲還沒反應過來,緊張地問:「真看到人偷東西了啊,那咱趕緊報警吧,先跟保衛科老師講下,走,我和你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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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玲說話做事也是風風火火,多不下兩秒鐘用來思考。
「哎,等等。」春歲趕緊拉住她,然後揚了下臉暗示她再想想。
「嗯?」藝玲先是皺眉,接著恍然大悟拍手說:「哦,我知道了!你這是準備釣魚呢!」
「看來還不是真的傻。」春歲笑笑。
那個人弄壞春歲一件裙子對他來說可能算不上什麼事,即便春歲把這件事告訴學校找到他,一條裙子最多也就是賠償六百塊錢。
但如果現在不是壞了裙子,而是丟了東西呢,那樣事情鬧大了再被找出來可就不好解釋了。
所以春歲現在就是在等,等那個人聽到消息後主動來找自己。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一班真的丟了的東西是什麼,但那個人一定知道。
春歲就這樣一直等到晚自習放學,那個人果然出現了。
一個瘦高個子男生,沒穿校服,剃寸頭,完全露出來的眉眼看上去都挺鋒利的。男生站教室門口沉著一張臉說:「我找江春歲。」
嘉年比春歲先擡起頭。
「出來下。」男生目光越過一整間教室直接落在春歲臉上。
周洲也預感到了什麼緊張地回頭看。春歲揚起一邊嘴角,目光坦然沒有絲毫躲閃地直接迎上去,站起來。
「春歲。」嘉年在她站起來的同時下意識抓住她的手。
門口這個人他認識,縣中應該很多人都認識。王越,縣職高的學生,初中跟嘉年讀一個學校,打架逃課對他來說都是家常便飯,後來初中畢業後大家就都沒了聯繫。
除了偶爾嘉年會在學校門口碰見他,等林思佳的。
「沒事。」春歲笑笑拿開他的手,「我有分寸。」
「我跟你一起。」嘉年說。
雖然春歲看上去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淡定,但王越是個什麼狗脾氣嘉年也知道。
他不能讓春歲自己面對未知與不定。
周洲也想一起去,被嘉年攔下了:「半小時還沒回來,你記得去通知老師。」
「好。」周洲抱著書包坐下,屏息認真聽著外面的動靜,數著牆上時鐘一下接一下轉動著,緊張不安。
出門後,嘉年一直把春歲擋在自己後面。
「呦。」王越停下看他一起跟著出來還有些意外,問:「幾個意思啊。」
「有事?」嘉年問。
語氣冰冷,還帶些壓抑著的兇狠。
這是春歲第一次聽他這樣講話。
王越挑眉譏笑一聲,說:「有事,但跟你沒關係,我找的是她。」
「那你一起說吧。」嘉年毫不退讓。
王越笑更厲害了:「行啊,真沒看出來啊。」
話是接著嘉年說的,但眼神是看著春歲的。所以春歲一時也沒弄明白他到底沒看出來什麼。
「你。」王越朝春歲揚了下下巴,「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吧。」
春歲說:「不知道。」
「少他媽在這裝了。」王越往旁邊撇了個頭呸了一口說:「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
「不知道。」春歲說,「我只知道隨地吐痰不文明,沒禮貌。」
嘉年緊跟著:「說髒話也是。」
「操。」王越又罵了句,「你們班丟東西的事是你傳出去的吧。」
「嗯。」春歲直接承認。
她拋出去魚餌的時候就沒想著人要躲起來。
「老子就弄壞你一條裙子。」王越急了,伸手指著春歲喊:「你想訛誰呢。」
自爆的太快,春歲沒忍住笑了。
她還沒見過這麼沒腦子的壞蛋呢。
「所以你是承認是你弄壞的我衣服了?」春歲挑眉。
王越一愣:「對,就是我乾的,怎麼了,但老子沒偷東西。」
春歲問:「為什麼?」
王越說:「老子想幹嘛就幹嘛。」
「咱倆認識嗎?」春歲繼續問。
跟王越的氣急敗壞比起來,春歲簡直每句話都說的雲淡風輕,一步步引著他往自己設下的圈子裡走。
嘉年一直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聽著春歲說。
春歲不是個好欺負的脾氣他知道,但這樣沉穩有理有據的成熟模樣,他第一次見。
挺厲害的。嘉年站前面淺淺笑了下。
「少說這些沒用的。」王越急赤白臉說,「你那裙子多少錢我賠你,但你們班其他東西丟沒丟我不管,我再說一遍,老子沒動。」
「一千。」春歲說。
「多少?」王越懷疑自己沒聽清。
「兩千。」春歲加碼。
「你他媽剛才還說的一千。」王越喊。
「那就一千。」春歲說。
春歲快把王越繞暈了。如果王越有錢,沒準這會兒就真要給春歲轉帳了。但是他沒錢,所以很快就反過味來了,罵:「你那破裙子也值一千?」
值。按老闆買的原價講,春歲現在一千都說少了。
不過春歲沒想著跟他要錢,她要的是一個真相。
「不想給錢也行,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沒準我可以考慮下放過你。」春歲頓了下,又說:「不然我真的報警了估計你也不會好過,裙子對我來沒幾個錢,但算你個破壞他人財物罪還是沒問題的。」
看樣子是啃到硬骨頭了,王越低聲罵了句髒話沒再說話。
「別為難他了。」是句女聲。
三個人原本站在樓道頂層拐角里對峙,王越靠著牆,春歲和嘉年站他對面背對樓梯口。
所以林思佳上來的時候,是王越先看到的。
春歲能看到的,只有王越在聽到聲音那一秒的眼神明亮,以及臉上藏不住的意外和驚喜。
林思佳越過春歲和嘉年站到王越旁邊,依舊驕傲地仰著臉說:「這事跟他沒關係,你們想怎樣直接找我就好了。」
春歲還沒說話,王越先往前走了一步,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將林思佳攔在自己身後:「這事就是我一個人幹的,我不抵賴,我就單純看你不順眼,想報復你,想讓你在全校人面前丟人現眼……」
也想讓林思佳看到了開心。
春歲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心裡蠻五味雜陳的。
「夠了。」春歲打斷他,但接下來要說什麼,她也沒想好。
春歲轉頭看姚嘉年,也不知怎麼看的突然鼻尖一酸,有些莫名委屈。
嘉年微笑著朝她搖搖頭,意思是現在還不是委屈的時候。
「既然你承認了,那不管為什麼,現在就道歉吧。」嘉年目光變得凜厲起來,警告說:「要真誠的道歉。」
「我……」王越深呼吸,咬著牙,看上去道歉對他來講為難得很。
春歲一直看著他,等他開口。
對王越這樣的人來說,一句【對不起】要比要他【一千塊】更算懲罰的多。
春歲不急,春歲有的是時間等他這樣在心裡自我說服與折磨。
「對不起。」最後是旁邊林思佳先開了口。
王越眼睛都瞪大了,問:「你幹什麼。」
林思佳說:「對不起。」
春歲沒吭聲。林思佳就又說:「對不起。」
一句接著一句,直到王越再也聽不下去了「操」的一聲攥著拳頭用力錘了把空氣喊:「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林思佳這才停了下來,眼眶泛紅卻不肯丟下驕傲地微笑說:「你放心,以後不會再有人找你麻煩,我保證。」
「好。」春歲往旁邊側了下。
然後林思佳拉著王越的手跟他一起頭也不會地離開。
春歲自上而下望著他們的背影長久的出神,直到嘉年開口問:「想什麼呢?」
春歲才感慨說:「你說,王越做的事,林思佳提前知道嗎?」
「不知道。」嘉年說的很確定。
「為什麼?」春歲扭頭看他。
嘉年說:「王越喜歡她挺久了,剛上初中那會兒大家就都知道他喜歡林思佳,不過林思佳不喜歡他。」
嗯,她喜歡你。
春歲突然想到之前的事情,心裡還猛一下說不上什麼感覺的。
酸溜溜的,但看嘉年這樣一本正經又有些好笑。
「那林思佳今天怎麼來了?」春歲問。
「可能是感動了吧,又或者……」嘉年說,「她不想王越真的因為她出了什麼事。」
有時候愛對一些人來說,也會是負擔。
太沉重,會還不起。
「嘉年。」春歲很少這樣叫他。
沒有姓氏,只有名字。
春歲講話的聲音很輕,像放學後的學校一樣安靜中帶著恍惚不真實:「如果哪天你覺得我煩了,讓你覺得辛苦,你要記得告訴我。」
嘉年:「嗯?」
春歲說:「但我還是希望你不會覺得有負擔,我想做的,一直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
所以,如果未來哪天你願意牽我手說一起走的時候,不要和林思佳一樣,因為負擔又或是因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