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2024-09-14 03:08:00
作者: 墨爾穎逸
第97章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商丘軍已經悉數上岸,此時的白煙被風吹散了不少,周圍事物逐漸顯現出來。
接下來就雙方明刀明槍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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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和常樂留在軍營,照看傷兵和糧草,防止有人偷襲斷糧。石輕遠照舊跟著他家公子身邊。
常樂不時去河岸墊腳觀望,河面太寬,什麼都看不清。
雲霄勸他,「你坐下歇會兒,他們一時半刻回不來。」
常樂有些緊張,「不知道他們上岸了沒有,對方會不會有埋伏,聽說千仞軍很難搞!」
雲霄隨手摺了一截草把玩,語氣輕鬆,「商嶼丞改造的那批武器就是為千仞軍準備的,長矛可以斷開為繩鏢,尾部還能抽出一柄短劍。進可攻,退可守,還能破陣。」
常樂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這麼複雜的兵器,一般士兵會用嗎?」
「江湖遊俠最擅長各種武器,楚家軍還專門練過······」雲霄餘光看到有人朝軍營方向來,後半截話直接吞了回去。
他當即就要讓軍營的人戒備,卻被石輕遠攔下,示意他仔細看。
雲霄眯著眼端詳,待看清來人後,大腦空白了三秒。
他可能剛剛眨眼的方式不對,為什麼他會在西黎的土地上,商丘軍大營里,看到東丹現任的皇帝陛下!!!
一行人被攔在軍營外,雲霄出面作保,才得以放行。
待進來帳篷,丹樞摘下帷帽,相較上次相見,完全脫去了少年的青澀,多了幾分帝王威嚴。
雲霄恭敬行了個禮,「陛下身份貴重,怎能到戰場這般危險之地!」
丹樞直接了當的問:「聽聞商丘軍被困阿丁河畔,朕不放心。九離可好?」
「殿下安好,今日渡河一戰,便由他親自指揮,估摸再有幾個時辰,便能凱旋而歸。」
雲霄說著話時,自信滿滿,他萬萬想不到,大軍得勝歸來,商嶼丞是被擡著回來的。
丹樞如墜冰窖,周圍的喧囂遠去,他的世界之剩下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那個人渾身血污,躺在那裡昏迷不醒。
常樂背著藥箱,跑得氣喘吁吁,朝大帳中的人說,「你們······全都出去,把······把地方讓開!」
說完最後一句,他已經來到榻前,打開了藥箱。
眾人不敢耽擱,連忙退了出去,只餘下一人。
常樂瞥了一眼,並不認識,正要出聲趕人。
丹樞先一步開口,「他是我視若生命之人,請讓我留下。」
常樂沒再理他,診脈,檢查傷處,面色越來越凝重。
「他身上並無傷口,那些血是別人的。」
中毒
丹樞腦海里跳出這兩個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商嶼丞自己就是用毒的行家,什麼人能在他不知不覺間,對他下毒?
常樂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脈搏微弱,卻沒有中毒的跡象。」
這怎麼可能?
西黎人是怎麼做到的?
「你照顧好他。」
丹樞說完,掀簾出去,外門占滿了焦急等待的將領。
主帥在萬軍面前倒下,這對他們的衝擊著實很大。
「怎麼樣?殿下醒了嗎?」
「常大夫怎麼說?」
丹樞不答,而是問道:「凡事接觸過九離的西黎兵,一律嚴刑拷打,直到他們說為止!」
有人當即朝關押俘虜的地方去,走了幾步才想起來,轉過身問:「要從他們口中挖出什麼?」
「只管拷打,聽到有關九離的來回稟。」丹樞眼眸冰冷,說出的話更冷,「明日寅時還問不出來,就全殺了。」
這裡沒人知道,皇宮總有。
一個一個殺過去,總能問到他想要的。
此刻的丹樞讓人陌生,輕飄飄的語氣說出最恨的話。
他被所有人拋棄,背負污名,一個人於黑暗中踽踽獨行。冷眼看兩黨相爭,推波助瀾,讓高高在上的皇權跌落,拉著所有人下地獄。
一個身在黑暗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直到有一束光照進來,讓他覺得人間也是值得的。
雲霄震驚,他印象中的丹樞是清貴淡泊的。如今方才知曉,他的溫柔只是因為目光所及處的商嶼丞。
丹樞讓人打來清水,用乾淨的帕子一點一點擦拭商嶼丞臉上的血污,連發梢沾染的血跡也被他用沾著水帕子徹底擦拭淨。
接著是脖子、胸口,最後是雙手。
那串明艷的鳳眼菩提微微有些暗淡。
丹樞正要細看,帳外有士兵來稟報,千仞軍主帥要見商丘軍現在的主事人,他說他知道商嶼丞昏迷的原因。
胡羨被帶過來,衣衫還算整潔,不像受過刑的樣子。
還沒用刑就招了?
這是帳眾人的第一想法,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帶上些鄙夷。
胡羨見營帳內的人各個神情不善,歇了要把椅子的想法,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作為敵軍主帥,被俘後主動透露己方陰謀這本就很可疑,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商嶼丞如今昏迷不醒。
「我現在比任何人都希望商嶼丞趕緊醒過來,只有他能證明我的身份。」
胡羨只得先解釋,「三個月前,西黎欲與商丘開戰,我國三殿下曾同貴國太子達成了一筆交易。商丘軍過阿丁河,放千仞軍上下解甲歸田。」
阿丁河是西黎最後一道防線,往後便是一馬平川的草原,急行一日就可以抵達西黎都城。
其他人與商嶼丞接觸不多,三個月前能在他身邊的只有沈初。
於是,眾人紛紛看向左邊第三位的人。
沈初蹙眉思索片刻,說道:「無憑無據,我們如何信你?」
胡羨頗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倘若不是我們放水,你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贏。商丘主帥情況不明,軍心大亂之時,千仞軍沒有反撲,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商嶼丞醒過來前,他說什麼都枉然。
沈初直奔主題,「我們殿下為何昏迷?」
胡羨就知道一兩句話說不清,索性從頭講起。
這件事要從六年前說起。那時卓武帝春秋鼎盛,三個皇子都在暗中努力發展自己的事業,面上還能維持和平。
背後都在找對方的錯處,意圖徹底將對手踩死,包括但不限於,在對方身邊安排探子。
寧七就是別人放在黎明晰身邊的探子。
並非是那種傳遞消息用的,而是潛伏,這樣的探子只能用一次,用過即廢。
在這過程中,獵人愛上了獵物。
「大皇子手裡有一種世所罕見藥,似毒非毒,聞之使人昏迷,配以術法,可控魂,為己所用。」
君璟說道:「黎明晰和寧七如今還好好的,可見能破解。」
胡羨並沒有隱瞞,坦言自己所知,「完成施術者下達的命令後,才會死去。反之,只要命令未能完成,這藥對他們就是無害的。」
雲霄八卦心頓起,問:「寧七的命令是什麼?」
胡羨略微頓了頓,「我們推測是刺殺三殿下。」
因為寧七早前不止一次在他與黎明晰同寢時,暴起傷人。事後,他自己對此毫無記憶。
楚佟陽憤憤的嘀咕,「是誰發明這種害人的東西!」
胡羨聽到了,隨口應他,「據說是宴公。所以三殿下才會花費重金打探宴公下落,想要找到解除之法。」
黎明晰找人的動靜鬧得很大,那時旁人只以為他一心救卓武帝,因此到處尋醫問藥,搜尋宴公下落。
帳內了解商嶼丞和宴公關係的人都沉默了。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好巧不巧配藥的是師父,中了藥的是徒弟。
但凡是旁人,指不定商嶼丞這個親傳弟子都能有法子救,偏偏是他自己。
莫非一切都是冥冥註定。
常樂神色凝重,他們對於宴公去向一無所知,茫茫人海要如何找人?
眾人散去,各自去想辦法。
待人全走了,主帳一下便安靜了下來。
丹樞來到榻前,用目光細細描摹著他的五官,似是要將他一寸一寸刻入心底。
他們已有一年未見,如今,他瘦了不少。
是戰事耗神,還是政務操勞,亦或是兩者都有?
丹樞的胸腔內翻湧著一種酸澀的情緒,他按住錦被上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他注意到商嶼丞腕間的鳳眼菩提,似乎也變得暗淡。
世人總愛求神拜服,他若佛祖真能庇佑世間,又哪有那麼多苦難。
因此丹樞從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可是這一夜,他誠心祈求諸天神佛,願用自己的壽數,換商嶼丞平安無憂。
常樂也是一夜未睡,眼神萎靡,他將宴公給他的那套醫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手劄中對此全無記載。
他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不會的,老師一定不會留下無解之謎,讓旁人用他的藥去害人。
雲霄提議張榜公示,宴公他老人家看到後,一定會來的。
那樣太慢了!
按照胡羨的說法,商嶼丞最多五日就會醒,然而,那也證明咒術完成了。
倘若,對方讓商嶼丞自殺呢!
誰也阻止不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事到如今,還有最後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