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而動

2024-09-14 02:55:17 作者: 天醉語

  怦然而動

  「你最後出手打破即將走向結束的僵局,是想為高翊儘量拖出一點撤離清行的時間吧?」賀風突然來了一句肯定的疑問。

  這倒還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凌嵐頓時心裡有點兒發虛。

  「啊,是。」她面上作出一副愧色,「可惜定風波……」

  「至於定風波,」賀風勾唇譏嘲一笑,「定風波確實很厲害,但也只是因為它在我的手中!」說到後面還帶了點洋洋自得。

  凌嵐一愣,穿越燭光的目光停滯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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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此時已經脫去外衣紅袍,只著一身颯爽的紅衣勁裝。當他說這句話的那刻,凌嵐恍惚間透過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經的那個身影。

  「賀竹之。」凌嵐下意識喃喃出聲。

  對面那人倏然擡眸。

  高翊正在倒茶的手忽地一抖,熱水頃刻順手澆下,然而卻沒反應過來燙。

  他總感覺倆人瞞著自己還幹了些別的什麼事,否則怎麼會發展的如此之快。

  「啊那個那個,哦對,我想起來了,我突然很睡想回去困會兒覺。」高翊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他看不下去了。說完急急跑走了。

  凌嵐、賀風:「……」莫名其妙。

  「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凌嵐頓了下,「以後可以叫你賀竹之嗎?」

  「噗呲」一下,燈花又接連爆起來。

  賀風明顯一愣,似是有點兒無措。

  「當、當然可以啊。好歹我們也一起合作了這麼多次,怎麼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朋友也好,其他也罷。總歸,眼下我們還可以閒適地對坐於雪屋明燭之下。」凌嵐從屏風後走來拿了兩個紅色的酒瓶,熟練地越過桌上沖他一舉:「賀竹之,喝一杯?」

  賀風看了看外面,天已深暗,綿綿的大雪落而無聲。

  凌嵐看出了他的顧慮,調侃道:「怕什麼,回不去就回不去唄,大不了我陪你醉飲到天明。」

  聽到這兒賀風忽而一笑:「既然凌宮這麼說了,豈有再拒之禮?」

  房中大婚之飾尚沒有撤去,紅幔喜綢,重重疊疊,在燈光的映射下,屋中泛起一股淡淡的難以言狀的輕薄紅暈。

  凌嵐絲毫沒有發覺這處氛圍的隱秘曖昧之氣息。只自顧自地不住給對方倒酒。

  「凌嵐。」

  「嗯?」

  「白日,你摸我手幹什麼?」

  噗!

  凌嵐倏然想起白日裡她為了讓褚玉列奪劍,拍賀風手時故意摸了對方一下。

  刻意的觸碰摩挲,即使是手指微一動作,賀風果然滯了一瞬。

  想到這兒,她忽地一急,被酒嗆了喉嚨,連連咳起來,一邊不住擺手,道:「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賀風一愣。

  他知道她那一舉動是為何,本想言語交鋒幾句,藉此徹底將這件事在彼此心中化去,誰知對方竟想成……

  賀風又急急遞給她一杯水。

  看著凌嵐著急解釋的樣子,他頓起促狹之心。

  賀風搖著手中酒瓶,繼續道:「哦?我還以為是你為了提醒我奪劍呢,原來不是那樣。那就是另一種可能?」

  凌嵐咳聲驟止,臉上憋的通紅,怒怨交織地盯著她。

  「哈哈哈。」賀風看著對方那生氣凜凜的樣子。忍不住調侃道,「是你自己先那麼想的,可不怪我。」

  「賀竹之!」

  賀風理所當然地將她面前的酒瓶順了過來,轉而換給她一壺果露。

  凌嵐有些驚呆地看著對方這一串行雲流水的動作:「賀竹之,你不要太過分了。」

  凌嵐氣鼓鼓道:你今夜肯定睡不著覺吧?我好心陪你消遣,你還這麼不識好歹。」

  「夜深雪重,飲酒傷身。而且,你已經快喝了三瓶了。」

  凌嵐一怔。放在平時,她應該很快就能明白的東西,這時卻突然遲鈍起來,甚至還像小孩一樣幼稚地跟對方爭辯起來。

  管他呢,反正面子不能丟。她一接之前的氣勢,反駁道:「你小看誰呢?我現在可是千杯不醉,能以酒為水的人。這區區三瓶算什麼?」

  賀風一頓,沒有接上話。

  凌嵐自知自己吹過了頭,也漸漸沒了聲音。

  半晌,她突兀地換了話題:「賀竹之,你能給我講講,你丹院結業後,三年曆練的見聞嗎?」

  賀風雖面露好奇,但還是道:「當然可以。」

  凌嵐喝著甜膩膩的甘美果露,出神地聽著賀風繪聲繪色的講述。

  自己聽得入神,對方講的也陷入其中,一掃平日裡表現出的無所謂,哪還有堂堂賀門主的樣子,分明是一個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寶物和趣事拿出來與人分享炫耀的恣意少年。

  三年遊歷,他深入過塞北大漠的奇詭之地,行旅至西南茂密的深林荒村,也曾遊覽柔婉富庶的江南水鄉,踏遍山水,覽盡四方。

  但是凌嵐明白,這其中,他還略去了許多,例如他曾遇到的人,曾做過的事。

  就像重少。

  當初他寫給宵光的信中,提到過的那個少年應該就是重少。

  之前她每天去找重少時對方亦跟她說過,當初村中大火連綿,妖物橫行,在漫無邊際的絕望中,賀風一柄定風波從天際錚鳴而來,一劍蕩平了作亂的妖物。

  但是趁機逃跑的一隻妖卻也在趁亂中抓走了他所剩的唯一親人。

  看著滿目瘡痍被火燒毀的村子和死去大半的人,重少咬著牙,死死憋起眼中的淚水。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立志要成為一名劍士,手中有劍,才可以保護自己想守護的人。

  「西南深山那次,是你救了重少?」凌嵐突兀問道。

  賀風話停下來,面上笑容微收,別彆扭扭道:「提他幹什麼?」

  「後來呢?」

  「什麼後來?」賀風裝不懂,不情不願道。

  「你講不講?」

  賀風委屈巴巴:「行,講!」

  聽到最後,凌嵐來了興致,偷偷從賀風腳邊勾過來幾瓶酒,不動聲色小酌了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賀風發現對面女子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迷離,越來越曖昧,他的心不覺重重一跳。

  然而,下一刻,只見那人突然向前一栽,頭砸向了桌面。

  衣拂酒瓶,傾身而出,一隻手在落在了桌面和人臉相觸之處。

  酒瓶在桌上轉悠一圈後「咚」的一聲落地粉碎。

  而賀風的手掌中,落入一個溫熱輕軟的臉頰。

  女子的臉綿軟而小,被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一下托住,這才沒有狠狠撞在堅硬的桌面上。

  賀風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邊的酒瓶竟然悄無聲息少了好多。

  「……」

  他不覺被氣笑了。

  這樣都行?

  眼前的人一身藍衣傾瀉垂地,正安安心心地躺在他手心,活像一隻偷酒喝的小醉貓,一掃平日的聰敏算計,露出了嬌憨的一面。

  賀風看了眼窗外,此時已是凌晨,天邊微微泛起了點魚肚白。

  他猶豫了下,雙手穿過凌嵐的膝彎和後背,直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因為是第一次這麼抱著一個女孩子,賀風動作有點兒不合時宜的拘謹,調整了半天,才將凌嵐的頭靠在了他的懷中。

  他抱著她穿過重重的紅色喜幔,直向床塌方向走去。

  正走到一半,賀風腳步驟然停住。

  咚!咚!咚!

  懷中傳來一陣凌亂的心跳聲。

  賀風雙目微微睜大,怔在了原地。

  那一瞬的慌張,已足夠使他分不清,那忽然捕捉到的劇烈心跳是從懷中傳來,還是由他自己心中而起。

  喜幔重重拂過他的臉頰,擾得他愈加心神不定,他強裝鎮靜,將凌嵐放在了床榻之上,替她掖好被子,便轉身離去,忙不疊推門而逃。

  大門關上的那刻,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她皺了皺眉,把手伸向胸口,平緩著那抑制不住的心跳。

  他發現了什麼嗎?

  剛剛在賀風懷中,靠的實在是太近了,凌嵐整個人依託在另一個人手中,這種感覺,真的很……

  她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誰知這一想,心思便如脫韁的野馬般,一去不復返,心跳便再也不由她。

  直逼得她的遐思落荒而逃,緊接而來的便是無來由的緊張。

  凌嵐坐起來,鬱悶想,他到底發現了沒有啊?

  凌嵐看了一眼仍掛在床邊牆壁上的紅裘,慶幸想,索性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本來這紅裘就是做戲為她披上的,如今對方肯定會要回來。

  她開始還想著若是賀風看自己醉酒不知還是要拿走紅裘,自己就耍酒瘋爭搶不給。

  沒想到他乾脆都忘了這件事。

  眼下有了這紅裘,明天便可以偽裝二人關係親密,去詐高翊一些事情了。

  溯洄中關於賀風清行那三年的事,她一定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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