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

2024-09-14 02:52:42 作者: 謐野

  四季

  「春天,蘇蘇萬物生,

  夏日,攘攘過客行,

  秋季,颯颯高風落,

  冬夜,皚皚白雪闊,

  春夏秋冬,四季更疊——

  生亦無外乎此,我想這麼告訴她,但我知道她聽不進。」

  ——莫余霏

  新曆四年,三月二十九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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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漸暖,從窗邊闖入,落在書頁上,在紙張翻動間起舞。

  看完一個篇章,她壓上書,後仰著伸了個懶腰。

  不知想到什麼,春天不打招呼悄然而來,像是想給誰一個驚喜,那點兒鬼靈精的竊喜出現在譚千覓的唇角,她擡起腿,連帶身體一同伸展了。

  後仰的幅度越來越大,椅子一個搖晃,連人帶椅似乎要一起倒下。

  即將和地面親密接觸時,床上的枕頭忽然飛來接住她,本該在外面澆花的莫余霏後腳就趕過來,接替枕頭把她扶起來。

  她得逞了,笑盈盈看著莫余霏,也不說話。

  莫余霏只當沒看懂她的眼神,把人扶起來。

  「怎麼笨手笨腳的。」

  「那可不是笨手笨腳的嘛。」譚千覓合上書,腳步一挪坐到旁邊的床尾,悠悠然搭起二郎腿。

  這可是某人最常用的姿勢。

  莫余霏權當看不出,在方才她坐的椅子上坐下,撐著下巴轉而吐槽,「現在可以養的花品種也太少了。」

  譚千覓點頭,從枕頭裡摸出一小塊金屬質的扁平圓形徽章,約莫手心大小,兩面都印著花的圖案。

  她上下點頭,「是,你這徽章上的花都是養不了的。」

  莫余霏理所當然道:「那當然是養不了,所以才刻上去嘛,望梅止渴。」

  「嗯~」譚千覓怪腔怪調調侃,「哦,我說這誰有閒情雅致搞個花餅,還整天跟著我,我出去轉個圈,它就躲在路邊上,我一回來,它就找個地方藏起來,這還進我的枕頭裡了,藏得還挺好。」

  她又去摸枕芯,發現裡面堅韌但並不膈人的格擋材質後,像是單純感嘆,「放這東西的人還真是個天才。」

  莫余霏:「……」

  「也沒有天天盯著。」

  「那可能是別人會認知更正的異能,還跟我有連結吧。」譚千覓戳了下自己的腹部,那是和莫余霏的連結延伸出去的地方

  莫余霏提起笑,擡手,印著花的徽章飛進她手心,「那是另外的莫余霏看著你,也是這個不聽話的小花監視你,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譚千覓作出深以為然的表情,「你說得對,是我不好,誤會你了。」

  莫余霏認可,「是,我怎麼會陰惻惻地用異能跟在你旁邊,還用這種沒什麼實際作用的小伎倆來保護你呢,只有陰暗的笨蛋才會這麼做吧?」

  譚千覓斜她一眼,「好的,笨蛋。」

  莫余霏:「……」她頗為幽怨地瞅向譚千覓。

  那個開著認知更正的異能盯著譚千覓,並且在譚千覓出事的一瞬間,沒考慮到全異能的人哪兒會出事,還傻兮兮地把異能調為金屬操控,讓小花護衛去幫忙的陰暗笨蛋的確是她。

  譚千覓被她的眼神逗笑,「哎呀好啦,不用再跟著我了,真沒事。」

  謝錦今天上午就會到,她當然知道莫余霏寸步不離看著自己的原因。

  莫余霏盯著她,她提起笑容,雙手撐在一旁小幅度搖晃,的確不像是有負面情緒。

  「好吧。」莫余霏走過去,從她身體兩側捏起她的手按向床面,而後壓著她往後躺,自己趴在她身上。

  「重。」她嘟囔。

  「一小會兒嘛。」

  「唔……」

  這一個「一小會兒」就小會兒到了謝錦到。

  譚千覓察覺到車子的到來,推開她,她不情不願翻身。

  「麻了都。」譚千覓錘她,她嘟囔:「他們不給你麻醉我給你麻。」

  譚千覓頓時哭笑不得,只有長長感嘆,「唉我的莫余霏啊。」

  「在呢。」

  她又被逗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道:「其實我有好幾個預言的夢沒告訴你,就是怕一說你就要眼淚汪汪。」

  莫余霏立刻側身面對她,盯——

  看著看著自己又失落去了,「預言的畫面無法改變。」

  所以說啊。譚千覓起來稍微活動一下,把她也拉起來,「我是覺得單純血肉之苦,不太想經歷,但真經歷也沒什麼,就疼疼而已,但每次看你,都感覺我是要上生死未知的刑場去了。」

  這時候說什麼也沒用,莫余霏還真只有眼淚汪汪一條路。

  倒也沒哭,那可太丟人了。她坐著仰頭看譚千覓,滿臉都是恨不得替譚千覓去。

  「唉。」譚千覓真是又高興又愁。

  她彎腰傾身,在莫余霏側臉各親了一口,「好了莫小朋友,坐在這裡不要動,什麼異能都不要用,乖乖等我回來就好,最遲十分鐘。」她低頭看了眼手環,「十點四十三之前我一定出現在你面前,可以嗎?」

  莫余霏盯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真的不要我去啊?」

  她這眼神搞得譚千覓又想動搖,剛動搖一瞬,她又給扯回來,「霏霏同志在這裡等我就好了。」

  如果真讓莫余霏去了,事後有的是她哄的。

  倒也不是不樂意哄人,莫余霏不太會讓自己真不舒服,應該不會表現出來,多是她自己樂意去哄。這倒還好,但這人到時候肯定不舒服,又得自己偷摸著搞什么小動作。

  她確信、肯定、以及保證。

  莫余霏看出她的認真,略憋屈地應下。

  唉,可愛。譚千覓看到她的神情,忍不住感嘆,再來一口。

  安撫好內人,她施施然出去,恰和謝錦迎面。

  她笑得沒什麼心機,「來啦?走吧,你應該準備了場地。」

  謝錦的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嗯,準備了,跟我來。」

  到達專用的場地後,譚千覓直言:「直接開始?姐,你動手嗎?」

  她話里話外沒什麼別的意思,只像是單純詢問。

  謝錦答得卻有些遲疑:「……是。」

  這倒像是她們倆人調換了位置。

  譚千覓看出來她的猶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讓護衛出去後才道:「哎,早開始早結束,給我個木棍叼著就成,都遲早的事兒,你來我也放心。」

  謝錦對她的身體語言很了解,見她的確沒有異常後,壓下自己心中的不適,應了聲,有條不紊劃定範圍、清潔、消毒、動手。

  整個過程很順暢,這也是譚千覓放心謝錦來的原因。

  可再沒人比謝錦更靠譜了。

  鎮痛、療愈的藥劑抹上,繃帶纏上,發黑的視線逐漸恢復,她才把憋在喉間的濁氣呼出。

  「紙?」

  謝錦處理生物材料的速度異常快,像是練過千百遍,在譚千覓呼吸之間就弄好了。

  聞聲拿著紙巾過來,壓下她擡起的右手,幫她擦了額頭、頸間的冷汗。

  譚千覓沒拒絕,她不斷且迅速呼吸,胸膛起伏明顯,試圖降低疼痛感。

  幾十秒後,她問:「現在過去多久?」

  謝錦答得精準:「五分十六秒。」

  譚千覓點頭,思索一瞬,朝前靠了靠。

  她坐著,謝錦站著,這番動作恰好靠在謝錦懷裡。

  謝錦頓了頓,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辛苦了。」

  她搖頭,「就是疼而已,這倒沒什麼,我主要怕你多想。」

  「……沒有。」

  「你別猶豫啊。」

  「……」

  譚千覓這還真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們之間,謝錦一向是最直接也最理智的那個。

  「……真的沒什麼,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麼做。我既然是會幫忙的,那麼早來也少點兒人挨餓,再說別人來我真不放心,害怕他們多給我兩刀,也怕他們技術不好,淨在這兒拉長我的痛苦時間。」

  最好只好直白地解釋。

  「你不會這麼做吧?」謝錦先是懷疑,而後道:「沒事,不用安慰,做都做了,解釋來解釋去也沒用。」

  解釋來解釋去才能讓你真的不需要解釋啊。譚千覓在心裡說。

  她面上倒是沒動靜,從謝錦懷裡退開,「那敢情好,我就不想著怎麼安慰你了……哎這需要安慰的明明是我!」

  謝錦罕見笑了一聲,問:「有什麼想要的嗎?」

  譚千覓想了想,報菜名似的報了一串書名,「這幾本書吧?然後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目前的一部分進度?哪部分你決定就可以,隨便告訴我一些就好。」

  謝錦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書之後找人帶過來,資料回去後我整理一下發給你。」

  譚千覓笑得燦爛,站起來只動右手抱了她一下,「好啊,那我就先回去了?莫余霏那邊我得去給個交代。」

  「嗯,再見,注意傷口不要碰水,定期換藥。」謝錦囑咐,目送她離開後,動作利索收拾好生物材料,目光不復來時的些許複雜,轉而換回她一貫的堅定。

  那邊譚千覓回去後,莫余霏一見她的手臂,頓時紅了眼眶。

  譚千覓:「……」

  莫余霏那種無可奈何、無能為力、懊惱痛恨的心理她也能理解,換作莫余霏去,她估計也不好受。

  「……你別動,我給你找個東西墊著。」譚千覓眼睜睜瞅著這人眼睫都沾上水珠了,聲音也帶著顫,而且自己都站在這兒了,但人愣是忍著。

  莫余霏動作很快,把她當陶瓷似的放在客廳沙發上,在旁邊塞了小枕頭墊著左臂下,完事又找繃帶稍微固定了下,確保她的手臂不會亂動。

  「……我以後可得坐輪椅的。」譚千覓看得心疼又好笑,欠欠地激她。

  莫余霏搖頭,只是說:「固定著可能不太舒服,但是恢復得快,你不舒服了告訴我,我幫你解開放鬆一會兒。」

  譚千覓逗她:「我今天說什麼也不亂動。」

  莫余霏在她身前蹲著,聞聲仰頭看她,眼神已經恢復了平靜。

  「我下午分出一個意識去找舒嘉。」

  找舒嘉還能是什麼。譚千覓嘆息,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她的臉,「其實我希望你能不用這麼冷靜,任性一點也是好的。」

  莫余霏笑笑,「我也希望你任性,現在該任性的是你,該被安慰的也是你,不是我,更不是謝錦。」

  謝錦的事情譚千覓很少跟她說,聞聲愣了下,而後瞭然一笑。

  「你怎麼知道不是謝錦安慰我呢?」

  莫余霏站起來,「我就是知道。」

  現在輪到譚千覓仰頭看她。

  「我只是覺得自己不需要而已。」

  這並不是一時半刻或是幾句話就能改變的習慣,莫余霏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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