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2024-09-14 02:49:54
作者: 謐野
夜幕
林笙的目的是開路,那麼除去的變異種自然是越多越好。她們除去越多,後來人就越安全。
卡著最後的時間出發,在夜幕降臨前到了下一個居住點。
自從下午譚千覓知道了林笙的目的後,莫余霏就時時刻刻盯著她。
畢竟她可是能引來更多的變異種,利用她就能夠趁著它們還沒全部進化,將它們都引來、除去,俗稱誘餌。
譚千覓不可能去賭林笙的善良,哪怕有莫余霏在旁邊,畢竟她才是領主。
所以她要離開,莫余霏顯然也知道她要離開,並且似乎不大樂意帶上自己,畢竟如果要帶的話就直說了,然而到了晚上洗完澡,譚千覓還是提也沒提一句。
她只好寸步不離盯著了。
譚千覓擦乾頭髮,看向自己對面的人,「你不去洗?」
莫余霏盯著她,「我不急。」
譚千覓沒忍住笑,「行,你不急。」
擦頭髮擦得手酸,但是不擦的話吹頭髮得吹半年,手更酸。她想了想,把毛巾放下,對莫余霏勾了勾手指。
「嗯?」
「不急你來給我吹頭髮吧?」
「樂意效勞。」意料之中的回答,於是她挪了窩,到靠近插座的沙發上坐下,舒舒服服合上眼等享受。
衛生間的水流聲,接著是抽紙聲、插頭被按進孔隙發出的動靜,再然後,身側一沉,幽微的香氣襲來。
頭髮被輕輕鞠起,她很難形容莫余霏身上的氣息,不單單是清新的淺淡香氣,甚至能用馥郁來形容,但又的確不刺鼻或是招人,幽微到距離縮小到三十厘米之內才能聞到一點點。
幽微而馥郁,矛盾的形容詞。
下一瞬這種香氣卻消失了,她睜開眼,見莫余霏退到了沙發一側,搬了椅子坐下。
「你躺在這兒。」她拍拍沙發邊緣。
那樣確實方便,而且兩個人也不用接觸。
「我以為你會趁機讓我側著靠在你腿上。」她從善如流,邊躺下邊吐槽。
「我倒是想啊。」莫余霏的語氣還挺遺憾,「但是我沒洗澡,不能碰到你。」
「您還挺有原則呢。」大概是話語中的遺憾太濃烈,戳到了她奇奇怪怪的笑點,譚千覓笑了很久,笑音藏在嗡嗡的熱風裡。
吹頭髮是件苦差事,那麼被吹頭髮就成了美事一樁。沒多久她就昏昏欲睡,思緒也有些松泛。
「困,你手法還不錯。」
吹風機的聲音不小,好在莫余霏耳朵不錯,她沉默了兩秒,湊近了點說:「真的嗎?」
譚千覓反應了兩秒,再次被逗笑,「你下午不是雕好了嗎?還惦記著呢。」
「你看見了?」
「嗯哼,還不給我嗎?」說著,她擡起一隻手在空中。
手心微涼,她把被放上的小石頭捏到眼前端詳。
身後的吹風機停了,她沉吟:「嗯……感覺比劉潤年來得精緻。」
「……」感覺,莫余霏聽到這兩個字,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略無奈。
「這個是湖濱灣橋嗎?」
「嗯。」
石頭正面是一座橋,筆劃不多,但刻得精緻又栩栩如生。
也不知道她費了多少塊石頭。想著,她翻到背面,三個波浪號?邊緣拐筆很圓潤,但不可能只代表海浪。
她沒問,捏著上面穿著的黑繩遞給莫余霏,「幫我戴上。」
莫余霏沉默照做,直到頭髮被吹乾,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收起吹風機時,她嘆了口氣,莫余霏動作僵了一瞬,繼續若無其事收拾殘局。
譚千覓看著她的動作,回想起10月13號和14號剛碰面的兩天,思緒閃過,她開口:
「你們這兒不是挺好的嘛,安保人員那麼多,食物什麼的也能滿足你的要求,而且一路都有定好的居住點,條件多好。」
「林笙、舒嘉、劉潤玥、劉潤年,你也跟他們待慣了吧。」
莫余霏收拾好在一旁坐下,垂頭看她,面上沒什麼笑意,但也算不上嚴肅。
「我知道我想要什麼。」
譚千覓深深看她兩秒,挪開了視線,「隨便你,我反正不吃虧。」
這次輪到莫余霏嘆氣,譚千覓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但也沒法兒問。
「行了行了洗你的澡去吧。」她揮手。
莫余霏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說實話,譚千覓也蠻好奇的,這群人怎麼就能一個執念磕到死,一個歪脖子樹吊上了就不鬆手。
當然,這只是一個不恰當的例子,她不是歪脖子樹。
只是一個念想,記個一年兩年差不多了。她初中那會兒,身邊那幾個瘋子年齡都不算大,心智也不算太成熟,加上身陷泥潭的人看不到全貌,那時候做出來偏激的事兒,她當然能理解。
可莫余霏這早就離開泥潭了,而且看樣子現在過得還不錯,為什麼執念還這麼深呢?
她是真不太懂,也替莫余霏感覺不值。
摸了摸手腕上的飾品,她又想了會兒,沒得出來結果,索性算了。
直接偷溜肯定是不行的,她倒是能溜走,但之後萬一莫余霏真來追她,那就沒意思了。
難不成還搞一出「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的戲碼嗎?
對雙方都沒好處。
愛跟跟,就當多了個保鏢。
莫余霏出來時,她招了招手,「你要跟林笙和舒嘉她們說嗎?還是直接跟我走。」
「我已經跟她們說過了,不用擔心。」莫余霏笑,端得是一副早有預料。「我們可以開走一輛車,物資夠用。」
譚千覓詫異,「她們竟然同意你走?」
莫余霏語調輕快,暴露了主人蕩漾的心思,「那就是同意呀,而且她們就算不同意也無所謂。」
說的也是。譚千覓打了個哈欠,「那正好,明天早上再走,困死了,睡覺。」
莫余霏湊近,眨眨眼,「我抱你回去臥室嗎?」她張開雙手,「我洗好了,乾淨的。」
擡手拍開她的臉,譚千覓嫌棄,「我長腿了。」
「真可惜。」她現在是藏也不藏了。
「我長腿還真是讓你失望了啊?」譚千覓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斜她一眼回了臥室。
「才十點。」莫余霏跟著過去,熟練打地鋪,「這麼容易困啊?」
譚千覓捏著被角,已經擺好了入睡姿勢,理所當然道:「床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我呢?」
「……沒臉沒皮警告。」
「喔。」聽起來還有點兒委屈。
她這語氣拿捏得十分精準,多一點油膩少一點冷淡。
「……」譚千覓最受不了這套,睜開眼惡狠狠瞪她:「少裝!」
偏偏莫余霏還真就焊了一萬層面具在臉上,「我不說你又要瞎猜,我說了你又說我裝。」
她鋪好了,走過去把窗簾拉上,燈留著,「完了又只留個後背給我。」
這會兒她倒是有話說話了,但是參考她之前的兜彎子行為,譚千覓還真說不準這人正琢磨什麼。
是真擱這兒抱怨委曲求全?還是籌謀了別的什麼。
「地上還這麼冷,你都不問我一句。」莫余霏似乎真在裝可憐,嘟囔著說。末了又很有自知之明,「當然,這個不能怪你,本來就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你也沒義務關心我。」
聲音也控制得剛好,恰巧足夠譚千覓聽見。
「……」
她這麼直白地裝可憐,自己反而不太敢信了。
「晚安。」剛嘟囔完委屈,又恢復正常音量道晚安。
「……晚安。」譚千覓艱難憋出兩個字,試圖用這兩個字駁回莫余霏的所有發言。
到最後只駁回了她自己,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你哪天要是有話說話我就謝天謝地了。」她小聲挽回。
「如果你想的話。」莫余霏又恢復了,一句話一萬個含義。
「……」壞了,她不會真不高興了吧?
「剛才那樣就很好。」她忙挽回,「剛才雖然裝了,但至少是真的是吧,也沒打啞謎。」
莫余霏輕輕笑了聲,「那些倒是無所謂啦,睡吧,好夢。」
「……」
操,她要爆粗口了。
偏偏這麼一折騰,這段對話緊箍咒似的在腦子裡轉,她想忽略都不行,翻來覆去鬧得她睡不了。
「真的沒事兒,剛剛就是逗著玩兒的,我知道你會揣摩我心思所以逗逗你。」沒幾秒,莫余霏體貼解釋:「再糾結就睡不好了哦,不相信我的話總該相信你自己的判斷吧?我哪兒那麼脆弱。」
譚千覓確實對她有「不脆弱」的判斷,但是這麼被人一再讓步,心裡還是不舒服。
憋了一會兒,她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明著揣摩這人了,不然她倆一人八百萬個心眼,斗到最後倆人都無解就算了,關鍵是還影響睡覺。
「你上來吧,天確實涼了。」她往旁邊挪了挪,邊給棗邊給棒子,「不准動手動腳,當然我猜你也不會。」
莫余霏沒照劇本來,「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給你三秒。」
於是繼續按照劇本來了。
譚千覓觀察過,她一直都是平躺,自己是側躺,怎麼也不會睡到一塊兒去。
而且說實話她倒也沒多大感覺,睡一張床而已,又不是上了床。
莫余霏顯然不這麼想,她的呼吸都變了分寸。
她怎麼不對勁是她的事兒,譚千覓反正是舒服了,而且說實話這人身上香香的,躺一張床上還挺讓人心情愉悅。
於是懷著這種愉悅的心情,她安心地入睡了,十分迅速,估計連兩分鐘都不到。
察覺到她均勻呼吸的莫余霏:「……」
就這麼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