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時間如白駒過隙，燥熱褪去，天氣逐漸清爽，等到煙雪籠蓋，又是新的一年。

  江霖這段時間很不對勁，開始喬小橋還以為他是累著了。畢竟過年熱鬧是熱鬧，累也是真累，要準備的東西太多，況且山上也沒放下。清明節後種下的款冬花，花期剛好與冰雪重逢，覆在冰雪之下，等敲開來就會看到綻放的花蕾，這時候採集的款冬藥效最佳。

  只是年節過去，山上也差不多了，看江霖臉色還是不好。昨天夜裡竟然做起了噩夢。那動靜把睡在旁邊的喬小橋都鬧醒了，反而江霖自己睡魘住了，怎麼叫都叫不醒。喬小橋只好將人摟在懷裡拍哄著，許久才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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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每日都相處在一起，喬小橋一時也想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今早起來一看，江霖更是精神恍惚的平地走路都差點摔跤。喬小橋連忙扶住江霖，問他到底怎麼了。江霖悶聲只搖了搖頭，低下頭拿起藥簍就要上山。

  「嗯～」喬小橋又把他拽回來，雙手捧著江霖的臉擡起來，目光直直盯著他。

  江霖望著喬小橋，一下子就忍不住了，鼻頭一酸，眼睛慢慢紅了起來。喬小橋很久沒看到江霖露出委屈的神情，慌了神，急聲問道：「怎麼了，怎麼了啊？」

  江霖吸了吸鼻子，張開雙臂過來抱著喬小橋，因為個頭原因，倒像是撲進了喬小橋懷裡。喬小橋摸了摸江霖的頭髮，安撫著，靜靜等他回答。

  「也沒什麼，我就是，就是想我娘了。」江霖窩在喬小橋懷裡，聲音嗡嗡的，「這幾天還老是做夢，亂七八糟的，醒來也不知道夢見什麼了，就是心裡很難受。」

  喬小橋聽著心裡一酸，至親遠在天邊受苦，怎會不念想，怎能不擔憂。「沒事，我們再努努力，很快的，要不今天不上山了吧，你回床上再睡會吧。」喬小橋心疼的撫了撫江霖眼底，這幾日沒休息好，都泛著黑青。

  「沒事。」江霖站起身來，揉了揉臉又拍了兩下，道：「款冬就剩最後一塊，我先給它弄回來再說。」

  喬小橋目送江霖背著藥簍離開家，在院裡站了許久，回過神來，拔起站的有點發麻的雙腿回了屋。

  喬小橋進屋後就直奔裡屋扒開床底，把銀錢拿出來又數了一遍。自從知道那地方可以贖人，這不到一年時間，兩人竟存下了一百二十多兩，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數目。可加上之前的，這裡總共也就勉強能夠一人的。喬小橋發著呆，雙手無意識的撥動銀塊，眼睛慢悠悠的轉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什麼！？」江霖放下碗筷，以為自己聽岔了，「怎麼這時候要去縣城啊。」

  「林大哥讓幫忙送下東西，也不即刻就走，等冰雪消融了再出發。」喬小橋笑著回道，「對了，反正最近沒事，我們明天去鎮上逛逛吧，正好看看店裡有沒有紅糖賣，買點，等二郎孩子辦滿月酒，送過去做禮。」

  夕哥兒已經生了，是個和他一樣可愛的小哥兒。雖然是頭胎，但孩子生的很順利。可把秦夫郎高興壞了，直說這孩子生來就貼心，沒讓他小爹受罪。而且秦夫郎自己沒有女兒哥兒的，就想要個小棉襖呢。

  因著這幾個月夕哥兒常過來，秦夫郎時常帶些外面的時興貨送來，所以喬小橋想拿些貴重的禮送去。

  等到冰雪消融，地上好走了，喬小橋就要出去去縣城。轉頭看著江霖還有些氣鼓鼓的臉，伸出手指一合，捏住江霖的嘴巴，喬小橋看他一下變成了個扁鴨子，噗呲一下笑了出來，打趣道：「這嘴撅的都能掛醬油了，人家自己的爹都不介意呢。」

  昨天是秦二郎家擺了滿月酒，喬小橋帶著江霖早早就過去了，看看夕哥兒也看看孩子，不然等下親戚都到了，可擠不上去。

  夕哥兒本來生完孩子就拘在家裡坐月子，躺的可無聊了，看見喬小橋來到，很是高興。托起懷裡孩子就遞到喬小橋手上，「快，看看我們的孩子。」

  江霖不便進去，就站在門口候著，聞言心頭一梗，翻了個白眼。

  喬小橋也覺得好笑，看了看旁邊的秦二郎不像在意的模樣，才抱著孩子。看著孩子倒是真省心好帶，換了個人抱著，滴溜溜的大眼睛，也沒哭鬧。

  又看夕哥兒見他來了高興，一直在動，忙忙把被子給他掖好。屋裡是圍著緊密，奈何今天出來進去人太多，一人帶點冷風進來，夕哥兒的身體也是受不住的。

  秦二郎看自家夫郎見了喬小橋後，那叫一個高興啊，自己在旁邊都插不上話。又瞅外面忙的熱火朝天的，便央求喬小橋在這多陪著夕哥兒一會兒，他出去幫幫忙。

  喬小橋一口應下，沿炕邊坐下，小心把孩子放回夕哥兒身邊，沒想到孩子竟然露著牙床咧嘴笑了起來。

  「呀，寶寶被笑婆引笑了呢。」

  江霖聽他們在裡面說笑，無聊的在門外顛腳。突然聽到夕哥兒教寶寶叫喬小橋小爹，差點沒忍住掀帘子進去。

  「我們自己會有孩子的，做什麼要他的。」江霖握著喬小橋的手，把嘴巴解救出來。「我們的孩子，肯定比他的可愛多了，對不對，對不對。」

  「對對對。」喬小橋看著江霖露出寵溺的笑容，隨口附和道。「要是像你，肯定好看多了。」

  「像你也很好啊。」江霖想著要是像喬小橋，肯定也是個高挑爽朗的。而且不管是女兒還是哥兒，若是在婆家受屈了，一胳膊掄過去，總不會吃虧的，江霖想想，愈覺得孩子像喬小橋很不錯。

  「行了，我走了，我不在這幾天，你好好歇歇，不要往山里去了。」

  「嗯嗯。」江霖乖巧的應著，「那你路上注意點，早點回來啊。」江霖看著喬小橋的身影漸漸走遠，才依依不捨的轉身進屋。

  二月中，山上的薺菜正是最為鮮嫩的時候，自帶清香，很多人上山掐一些回家，可做湯，可做餡。要是再找一些野山蒜，拍了涼拌，也相當解饞。想著喬小橋離開家已經三四天，該回來了，江霖就想掐些回來等他回來吃。

  這天日頭不錯，江霖吃過午飯，撿著中午陽光最好最暖和的時候上了趟山。怕巧了喬小橋這時候回來看不著他，江霖也沒待太久，掐了籃薺菜就下山了。

  剛到山腳迎面就碰見鄰家嬸子，挎著籃子，想想應該也要上山掐薺菜呢。「嬸子去掐薺菜啊，等下你往裡走點，過了那顆大槐樹，往西南去，那裡有一大片呢，都可青嫩了。」江霖說的正是他剛剛掐薺菜的地方，那塊著實不少，都沒換地方，一會兒就掐滿了一籃子。

  嬸子看到江霖，眼神一亮，衝著江霖就招手喊道：「江霖，快回家看看，你家小橋回來了，家裡添個大件呢。」

  江霖一聽喬小橋回來了，立馬一溜小跑回家，也沒細問嬸子大件是什麼，反正到家就知道了。

  走近家門發現大門敞開，院裡人聲熙攘，一進去，江霖就和那個『大件』對上了眼，喬小橋竟然買了『馬』車回來，只是車是板車，沒有棚子。

  院子裡還站著一些聽到消息，過來熱鬧的村里人，江霖看著眾人張張嘴，還是先壓下了疑問，走近才注意到屋檐下喬小橋身邊站著的喬紅蕊和喬紅枝，「三姐，二姐來了啊。」

  喬紅蕊、喬紅枝姐妹正和喬小橋說著話，聞言回頭。江霖見她們望著自己的神情突然變得憐愛起來，有些不明所以，「怎麼站著，不搬板凳坐呢。」江霖說著，越過眾人就要去屋裡拿板凳。

  「江霖不用，我馬上就回去了，坐著也就剛剛才起來。」喬紅蕊伸手攔住江霖，見她腹部微微隆起，竟是有了四五個月的身孕。

  「這就要走啊，難得來一趟，吃頓飯在這住一晚啊。」

  「不了，你們還有事要說，等以後我們一大家子好好聚一次。」喬紅蕊看著江霖，比剛來時高了不少，望著他神情帶著些許慈愛。

  一句話，把江霖搞得一頭霧水，他家有什麼事，不由得看向喬小橋。喬小橋望著他搖搖頭，轉頭先跟喬紅蕊說起，「正好雞蛋又攢了一籃子，走時帶上。」

  之前買的蛋雞，徹底不下蛋了，正好剩最後一隻，在得知喬紅蕊這件喜事後，直接宰了就送過去了。去年孵出的小雞，活了九隻，有六隻母雞，自從知道喬紅蕊有孕，喬小橋這兩三個月，雞蛋也送了三四回。

  「我剛掐了些薺菜，鮮嫩著呢，等下二姐、三姐都拿點回去。」江霖一時忘記放下手中的籃子，這時正好提起來給她們看看。

  「這個好，我那離這邊山上遠了些，不然這時候正是吃這個呢。」喬紅蕊這次懷孕，不說多難受，胃口總是一般，此時聞著薺菜的清香，看著顏色也青翠，心裡生了些食慾。

  「那沒事啊，我給二姐送去，對了，雞蛋我跟著提過去吧。」一籃子雞蛋不算重，但江霖想著喬紅蕊身子重，怕會累著。

  「不用，虎子跟來了，快十歲了，還能提不動一籃子雞蛋。要回去就早些吧，現在日頭還短。」喬紅枝說完，起身就去叫虎子，剛剛過來就去她那找胖胖玩去了。

  等送走喬紅蕊後，村里人也漸漸都回去了。關上門，江霖這才對著喬小橋問道，好端端的，怎麼買了『馬』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