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

2024-09-14 02:46:19 作者: 萬點飛紅

  黑衣

  「沒想到『幻林』竟然這麼遠。」段芙擦了擦臉上低落的汗珠,此時明明已近黃昏,她卻依然感覺到炎熱不已。越靠近南部,她越察覺到周遭的天氣的炎熱。

  「是啊,我們都御劍飛行了十幾天了,也才快接近南部呢。」身邊的越婉也用手抹了抹鬢角,「師姐,現在已近黃昏,我們先在此地落地休息一下吧?」她轉頭朝段芙提議道。

  「好,那我們今晚就在此地先落腳吧。」說完,段芙便御劍朝地面上落地。

  此處地面上草木鬱鬱蔥蔥,看上去是一片谷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高空中炎熱無比,但段芙一駐足到此地上,就立即感覺到一陣陰涼貼膚而過。

  兩人如同往常一般在落腳點周圍勘察情況,只是她們往前還沒走多遠,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只見眼前的地面上赫然出現一大片大小與深淺都各不相同的坑洞,坑洞裡外都覆蓋著厚厚的白色的骨灰,而在骨灰之上,支零破碎地散落著無數具骷髏與鷹的破碎骨架。坑洞周圍,寸草不生,只留下還未被風吹散的漆黑的灰燼。

  「看樣子,這裡發生過不小的鬥法。」段芙仔細觀察著地面上的情況,輕聲說道。一絲不安籠罩上她的心頭。能通過鬥法在地面上砸出這麼多的坑洞,可見施法者的修為並不淺。這樣的坑洞痕跡,不禁讓她想到兩年前在八星珠里,天雷陣施放以後地面的模樣。而這些滲人的骷髏骨架,則讓她想到此前廉星銳的死屍軍團。這兩個畫面都令她不寒而慄。

  「恐怕這裡有魔道之人斗過法。越婉,保險起見,我們還是迅速離開這吧。」段芙眉頭微微皺起,她心底萌生出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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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姐,我看這片谷底蠻好的,又大又涼快。而且正如你所說,這裡既然發生過一場規模這麼大的鬥法,如今鬥法之人都已散去,那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別人再來。此地,反而是最安全之地。我們今晚就留在這過夜吧。」不知怎麼的,越婉似乎並不想離開。

  段芙看了越婉一眼,此番同行,自從她們兩人一同從御龍谷御劍離開以後,越婉就經常提議兩人落地休息。現在想來,似乎每一次的休息時機、每一次的休息地點都是由越婉提議的。看來師妹遠行經驗還是不足,體力依舊跟不上自己。

  「越婉,你再堅持飛一會,我們換一個地方落腳休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這裡並不好。」事實上段芙也說不上具體哪裡不好,但常年遠行在外的直覺告訴她,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師姐,我今天真的太累了,我們今天就先在這裡休息,好不好嘛!」越婉嘟囔著嘴叫道。她的兩隻腳也連跺了起來。這是她典型的撒嬌時的模樣。

  段芙看著越婉一副堅持不想離去的模樣,只得作罷。「好吧,拗不過你。那今晚就先在這裡過夜吧。」她看見周遭的天色逐漸黯淡了下來,如同有人正拉著黑紗,正圍繞著她們,將她們的眼睛一層層裹住,直到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不見。

  夜已深,段芙的雙眼緊盯著在地面上生成的柴火,同時,兩隻耳朵也仔細探聽著周遭的一切。她聽見越婉又再一次翻過身子,同時似乎隱約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

  「師妹,你還沒有睡嗎?」她輕聲地問道。

  越婉沉默了一陣,才回應道:「嗯,師姐。」

  「師妹,你是身子不舒服嗎?此前晚上你一向都能很快睡著,怎麼今晚輾轉反側了這麼多次都還沒入睡?」段芙關心地問道,「你放心,今晚我們不用輪夜了。你就放心睡,我會看一整晚。」按照此前慣例,段芙會先看著,越婉先睡上一會,至黎明前兩三個時辰。屆時段芙會喚醒她,然後段芙去小睡,由越婉代為看著。

  只是今晚段芙對此地實在是放心不下,故而提議由自己看守一整個晚上,至第二天天明。

  越婉又沉默了一陣,段芙只覺得今晚的越婉實在是太過於異常。她有些擔憂地走近越婉,俯身去看她嬌小的臉龐。越婉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也在凝望著她。只是當下這雙眼睛裡,卻透出一些異樣的神采,段芙似乎看到些許緊張與不安。

  段芙伸出手,想要去輕輕地摸一摸越婉的頭,想讓她放鬆下來。可她沒想到,當她的手靠近越婉時,越婉卻忽然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這讓她嚇了一大跳。

  「師姐,你要當掌門了嗎?」越婉忽然開口問道。

  段芙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忽然一時不知該從何回起,她平定了下思緒,回應道:「此事還未成定數,而且師妹,你是怎麼知道的?」

  越婉輕笑了一下,「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師姐,如果你來當空山派掌門,我應該為你感到高興。只是,」她停頓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猶豫了很久,才接著用非常輕的語氣說道:「只是,這就苦了索師兄了。」她這句話,是在對著段芙說,更仿佛是在對著自己說。

  段芙一時語塞,她苦笑了一聲,「所以你是聽索師兄說的?」

  越婉搖了搖頭,「索師兄他。。並不知道。我也是那天經過掌門房間門口,無意間聽到你們的談話才得知。師姐,這件事我誰都沒有說,你不要怪我,也不要告訴掌門。。」她低聲乞求道。

  「好,我答應你。」

  「師姐。」越婉又輕聲叫道。

  「嗯?」

  「如果,」她停頓了下來,「我是說如果,」她又停頓了一陣,「如果我求你,你會願意放棄做這個掌門嗎?」她將實現從段芙的臉上移開看向了頭頂上漆黑的夜空,她不敢看段芙的眼睛。

  「你。。是在為索師兄求我嗎?」段芙問道。

  越婉迅速地搖了搖頭,此後,卻又輕輕點了點頭。

  段芙看著眼前白皙的少女在火光之下慌亂的動作與神情,陷入了沉默。

  「越婉,如果我放棄了這個機會,那麼,我是不會原諒我自己的。」沉思了好一陣,段芙才開口低語道,「這個世上的很多女子,也不會原諒我的。」

  「我要爭取、戰鬥,不只是為了我自己一個人,更是為了世上無數像我一樣在爭取、在戰鬥的女子。」

  越婉靜靜地聽著,她看見段芙的眼睛裡閃耀出堅定而自信的光芒,這樣的光芒,讓她自己一面忍不住為之吸引,一面卻忍不住要躲避開來。只因這樣的光芒會讓她自己更加黯然失色、自慚形穢,讓她更加看不起陰暗中的自己。

  我已經爭取過了,她暗自想著,並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師姐,我真羨慕你。你有一個作為空山派掌門與正道盟主的爹,還有一個深深愛慕你的索師兄。但我最羨慕你的地方,是我可能永遠都做不到像你這般意志決絕,永遠都做不到像你這般光芒萬丈。」

  「師姐,你一定會成功的。我祝福你。」她看著段芙笑著,這一刻,她仿佛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她眼神中的緊張與不安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傻師妹,好了,快去睡吧。」段芙看著越婉仿佛恢復了常態,她再次握了握越婉的手,將她的手輕輕放下。

  仿佛過了很久,清晨的第一絲曙光才遲鈍地從東方乳白色的天際間擠出了頭,懶懶散散地灑了下來。

  段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直了懶腰,又揉了揉睏倦不堪的雙眼。神經緊繃了一整夜,終於能夠緩口氣了。看來還是自己過度敏感了,一切不都好好著嘛?她心裡自嘲著,站起身來,往沉睡著的越婉走去。

  她剛朝越婉俯下身子,便驚覺到一絲涼意從背後貼身而過!她眼角一撇,便看見一把黑色短劍從她頭頂上方猛刺而過。此前還是困意朦朧的她,此刻只感覺到渾身的血都迅疾地往頭上湧來,讓她瞬間驚醒。如果剛才她只遲那麼一瞬,這把黑色短劍就已從她背後貫胸而過,讓她命喪當場。

  「師妹!快醒醒!」她大聲叫道,同時轉身怒視後方,想要看看是誰要暗殺自己。

  十個身著黑衣的人正在向她衝來。他們頭上都用黑布包裹著,只露出一雙滿是殺氣的眼睛。而全身從胸到腳也都裹在黑衣之中。他們每人手上都操著一把相似的黑色短劍,使著相似的招式朝她刺來。

  「師姐!」越婉從睡夢中醒來,見到當下這個場景,驚叫起來。

  段芙身子一躍,她將紅影劍從劍鞘中抽出,便朝著迎面而來的黑衣人狠厲劈去。迎上的黑衣人輕輕一躍,避開了她的攻勢,同時抽身而回,黑色短劍直朝她胸口刺去。

  段芙猛然背部往後一仰,使身體與地面幾近平行,雙腿從地面抽回,狠狠地踢上黑衣人持劍的手,將他的黑色短劍一腳踢開。與此同時,手上紅影劍朝著黑衣人持劍的手上凜然划去。

  「啊!」那名黑衣人大叫一聲,他低頭一看,只見鮮血從右手手腕上迅速滲出,一陣陣劇痛涌了上來。

  段芙冷笑一聲,她一面避開其餘九人的圍攻,一面緊追著那名手上沒有短劍的黑衣人猛烈斬去。她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她雖然無法從這十人所用的黑色短劍、以及他們所使用的招式上看出他們來自哪個門派,但她估摸著這十人的修為並不低。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使用的黑色短劍以及使出的招式,卻似乎阻礙了他們自身修為的施展與發揮。

  但無論如何,此時此刻,越婉似乎是被嚇得呆在了原地,而忘了她自己也是一名頗有劍術的空山派弟子,忘了加入戰局來助段芙一臂之力。因此,當下段芙只得以一對十。不過段芙暗自慶幸,幸好這十人似乎都是只是針對她自己一人而來,越婉並不在他們的目標內。看上去越婉應該是安全的。

  在她的判斷中,以一對十,唯一的解法是逐個擊破。因而,這也是她方才優先全力擊破一人的原因。方才自己已經得勢,眼下,趁著那人手中無劍,她要乘勝追擊,將那一賊人斬於劍下。

  她身子緊追著前方那個手中無劍而隻身躲避的黑衣人,雙眼緊緊地盯著他的孤身背影,手中緊緊握著紅影劍,如同一隻在高空追捕獵物的鷹。她的紅影劍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只要下一瞬,她就可以一劍貫穿他的心臟。

  忽然,那黑衣人猛然回頭,他雙眼狠狠地盯了段芙一眼,他要緊了牙,終於做出破罐子破摔的決定。他從腰間猛然抽出一把長劍,擋掉段芙疾斬而來的紅影劍,此後,他飛身而起,腳上踏出段芙熟悉不已的步式,手中長劍也舞出段芙熟悉不已的軌跡,朝她反刺而來。

  「空山劍法!你怎麼會空山劍法!」段芙簡直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眼睛,但她自認絕對沒有看錯,現在那黑衣人使出的,正是她永遠都不會認錯的空山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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