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啊!

2024-09-14 02:42:12 作者: 迎男而上

  鬼,鬼啊!

  一連幾天,買豆腐的小販都能看見許家老太太守在門口,終於有一天他好奇得忍不住,上前些去問她,「老夫人,這冰天雪地的,您老怎麼日日守在這。」

  趙勝蘭看了他一眼,這個豆腐佬買豆腐也有十幾年了,許元熵他是見過的……

  「我在等元寶,算算時間今日正好是她的生辰。」趙勝蘭說的有氣無力,蒼白的面色隱在大雪裡。

  「您老說的是小元寶啊,說來是有一陣子沒見她了。」小販專心賣豆腐,不曾關注其他事情,還不知道許家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她這是又去哪貪玩?竟讓您老天不亮就在門口等。」

  「我也不知道,等她回來定好好說她兩句。」趙勝蘭輕輕笑了笑,眼皮的褶子鬆開了些。

  

  「天太冷,還是去屋裡等小元寶吧,別她沒回來您受著凍,小元寶看了心裡得多難受。」小販好心好意地勸說,實在是看趙勝蘭一把年紀。

  雪下的大了,小販著急起來,得快些把豆腐買完,「老夫人,快些回去吧。」

  趙勝蘭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擡頭看看這雪,心裡難受得緊,蒼老的容顏不再平靜,她眉心不平,雙眼含淚。

  枯井有了裂痕。

  「還沒找到?」

  衙門裡王管事急得團團轉,老爺已經給了最後期限,年前要是找不到那這活也不用他幹了。跟了許容德這麼些年,王管事哪裡會聽不出來這話的意思——找不到就收拾東西回家。

  現在這個職位可是肥差,一家老小就指著這吃飯呢。

  「在找了在找了,突然要找個人,還沒有畫像,問什麼不知道什麼,這要我們怎麼快?」捕快有話里話外都是煩躁,在許老爺面前說不了,嘚找這個王管事那得好好發發牢馬蚤。

  王管事笑臉相迎,放低姿態,身子微微晚了一點,「這確實是小的沒辦好,讓各位爺受罪,心裡邊實在是過意不去,便帶了些酒肉,各位爺今兒吃得好些。」說著給身後小廝使了個眼色,轉而繼續陪著笑,接著說,「各位爺累死累活地到處找人,小的沒用幫不上什麼忙,實在是沒用。」

  捕快領頭的見王管事說的情真意切,也就稍稍收斂了一點桀驁的姿態,「我們幹的活不一樣,也是沒辦法。」

  「這年關將近,犯事的人也多起來。」王管事擡眼小心看了一下,見捕快神色凝重,看來事情確實是多到忙不過來。

  「前幾日聽聞南村有一戶人家,半夜給歹人一把火燒了屋子,家裡的頂樑柱為了多掙錢去砍樹,一夜沒回去。這再回去就是一堆灰燼。」

  「可憐了。」捕快家裡有也有大有小,聽著這樣的慘案一邊可憐人家一邊又慶幸家人健在。

  王管事立馬就接了一句是啊,一家子就剩他一個,長長嘆氣後,又接著說,「聽人說那漢子徒手去挖那堆廢墟,給人攔下來他就哭喊著,」王管事突然停下來,兩個鼠眼在一側燭火下發出亮光。

  他慢慢從口中吐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捕快察覺到王管事在瞬息間有了微妙的變化,混了這麼多年他自然是聽出來了什麼意思。

  「大人,酒菜布好了。」小廝道。

  「那就不打擾各位用飯,小的先走一步。」王管事笑眯眯的,眼睛藏在眼皮縫裡,捕快連連點頭,「慢走,慢走。」

  沒過幾日,許元熵被找到了。

  許容德看著衙門大堂中央這具面目全非的女屍,手扶在後面,面無表情地凝視著。

  細細端詳許久,微微側頭,「你確定這是四姑娘。」

  王管事篤定地回道,「確實是四姑娘,問了附近的村民,他們交代的關於這女屍的東西都和四姑娘對得上。」

  「確定都處理好了?」許容德這才正眼看向王管事,王管事受寵若驚般微低下腦袋,「前前後後都是小的親自打點,該交代的全都交代清楚了。」

  許容德嗯了一聲,很輕很淡,其中隱著不易察覺的滿意。

  王管事笑起來,「四姑娘的後事小的一定大辦,還請老爺放心。」

  許容德點了兩下頭,揮袖離去。

  王管事在許容德走後笑得合不攏嘴,直起腰來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他眼瞼下垂,看著地上的女屍,嘖嘖幾聲,「四小姐,您怎麼就死了呢。真是可憐啊。」

  消息傳到趙勝蘭耳朵里,她老人家從床榻上坐起來,叫了聲桑晚。

  外頭守著的桑晚馬不停蹄趕進來,「老夫人,您哪裡不舒服?」

  「叫華春來。」

  「華春……」桑晚支支吾吾地,張著嘴又說不出話。

  「華春怎麼了。」趙勝蘭的眼神尖銳,心裡慢慢有了活,她知道定是她的好兒媳又給華春發難。

  「和三小姐回來之後就一直病著,大夫說是受了風寒,不能再受風。」桑晚去探望華春都被她攔在門口,以著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大概知道她病的很重。

  趙勝蘭沉默好一會兒,沒有桑晚意料之中的大吵大鬧,她佝僂著背靜靜地坐在床上。

  許久,才開口,「他們都說小元寶死了,現在連屍首都找回來了。」趙勝蘭冷著聲音,好似笑了一下。

  「你說那個江湖騙子怎麼真沒騙人呢?是不是我總叫她小元寶她才沒的?」

  桑晚撲通就跪下了,「老夫人,您別這樣和自己過不去,小元寶怎麼會是因為您走呢?華春不是說了嗎,是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害得啊。」

  「是他們啊……他們怎麼那麼狠心呢……」趙勝蘭忽的想起以前在皇宮的日子,她還只是一個小小宮女,同一個小太監交好。後來她幫著娘娘下毒的事情被人告發,為了保命她便指認那個小太監下毒以求娘娘保她。

  趙勝蘭還記得那個小太監驚恐的神情,被拖下去時一口一口喊著冤枉。

  許元熵的後事辦的很利索,下葬那日沒人到場,只有王管事插了香拜了神。

  「我家小姐沒死。」華春只能在病榻上哽咽,沒關緊的窗戶延綿不斷有寒風吹進來。

  她裹著被子爬到床邊,奮力推開窗戶。

  呼呼——

  寒風變得肆無忌憚。

  三月,天氣轉暖。

  懷安一山里,無名小廟內,華春日復一日跪在殿堂內敲木魚念大悲咒。

  「她該不會又要敲一天吧。」灑掃庭院的小和尚瞄了一眼跪在裡頭的華春,對一旁另一個小和尚說道。

  「看這架勢,估計是。」

  「她天天這樣不累嗎?聽說是為了之前伺候的小姐。」

  「小姐嗎……我怎麼聽人說是姐妹啊。」

  「你錯了,她是個孤女沒有姐妹。她伺候的姑娘倒是有個姐姐,但還不如沒有呢。」

  「此話怎講。」小和尚來了興致,手上機械般掃動掃帚,耳朵已經湊過去。

  「這妹妹前腳走姐姐後腳就準備議親,就連著她爹娘都沒說什麼。嘖嘖嘖,這小姐估計死的蹊蹺。」

  「山下大戶人家怎麼總出這些事,果真如師父說的那樣,吃太飽就會想其他。但是我吃飽了腦子好是空空的,這是怎麼回事?」

  「依我看,你就是——沒腦子。」小和尚哈哈捉弄他,兩人拿著掃把追趕起來。

  清淨的寺廟吵鬧起來,安靜的夜晚也被打碎了。

  「你幹嘛拉我被子?!」捉弄人的小和尚睡得正香,被人弄醒心有不快。

  「師,師,師兄,我好像看見鬼了。」小和尚戰戰兢兢地說道,刻意壓低了聲音,在怕著什麼。

  「什麼鬼?我看你是因著白日的事情不讓我睡覺。」和尚拉過被子貓著頭又睡過去。

  「真的,師兄我不騙人。」

  小和尚哆哆嗦嗦,真想把心掏出來讓師兄看看有多真。

  嗚嗚——嗚——

  妖風穿梭走廊的聲音驚地小和尚脊背發涼,他鑽進和尚的被窩裡,「師兄,真的有鬼。」

  「你過分了!真是!」和尚氣呼呼起身,隨意套上鞋,大步流星走到門前一把打開門。

  「你自己看,哪有鬼?!」和尚氣壞了,指著空蕩蕩的門口扭頭對小和尚喊道。

  還以為小和尚會因為事情敗露而心虛低頭,結果他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大氣不敢出,一臉驚恐地盯著和尚……身後。

  和尚這時候開始害怕了,不敢回頭,還叫小和尚別再演了。

  哐當一聲,不知道什麼東西掉下來。

  和尚的喉結上下滾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他緩緩轉頭。

  「師,師傅……救命。」背著月光的人看不見面容,他才說完,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

  他一點點爬向已經傻掉了的和尚跟前,伸手抓住和尚的腳踝,「……救,救救…」

  和尚一點都不敢動,他能感覺到腳踝有溫熱有潮濕……這莫不是水鬼?!

  但這附近沒有河流,等等,溫熱。和尚壯著膽子蹲下,伸手去探了探這人的鼻息。

  「還,還有氣。」他轉頭對貓著被子的小和尚說道。

  「活人?不是鬼?」小和尚一點點收神,方才起夜聽見一響聲,還以為是偷吃的老鼠。

  浴室循著聲音找了去,就看見一黑衣人手裡拿著刀,滴答滴答的還有血從刀上掉下來。小和尚下意識就要跑,他一跑黑衣人就追。

  大半夜的給人拿著刀追,小和尚嚇破了膽,就以為此乃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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