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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自刎

2024-05-04 14:10:25 作者: 紙花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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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黃旗的士兵很快對西平堡城頭髮起了衝擊,他們人人披甲,有些人甚至披著三重厚甲,羅一貫麾下的鳥銃手雖然精銳,但射穿單甲可以,面對這種多層厚甲的正黃旗士兵,效果並不好,除非射中頭部,否則,並不能對這些正黃旗的厚甲士兵造成真正威脅。

  遠程火力的覆蓋,已經無法阻擋正黃旗士兵衝上城頭,羅一貫無奈之下,只得令士兵們頂上前肉搏,以血肉之軀,把這些狗雜碎驅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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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西平堡並不寬闊的城頭上,完全變成了血腥的屠宰場。

  守衛明軍雖然兵甲齊全,又有地利之利,但本身人數少,個人的武勇,也遠遠無法與這些正黃旗的精銳相比,短暫的僵持之後,便已經形成了潰敗之勢。

  如此危局,羅一貫哪敢怠慢?趕忙帶領親兵衛隊頂上去。

  明軍眼見自家主將都衝上了一線,不由士氣大震,發瘋一般對正黃旗的這股兵力展開了反撲。

  到了這個程度,所謂武藝、裝備,都已經可以忽略不計,戰場雙方的戰士們,唯一可以憑藉的,就是自己的勇氣。

  要麼把敵人殺死,要麼,就被敵人把自己殺死。

  戰鬥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夕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一小半。

  或許是感覺到了西平堡守衛明軍的英勇,老奴也不想在這種小地方,浪費他麾下寶貴的正黃旗士兵的性命,很快,後金中軍中金聲響了起來,這些正黃旗士兵不再戀戰,紛紛如潮水一般退卻。

  城頭上,羅一貫已經有些不成人樣,頭盔不見了,原本整齊的頭髮也被利刃割斷,隨意披散下來,臉上滿是血污,猙獰的看著不遠處的後金營地。

  他旁邊,親衛頭領劉達斗更慘,雖然兵甲還在,但左臂,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森森白骨,猙獰的露出了出來,但他只是用布條簡易的包紮了一下,牢牢護衛在羅一貫左右。

  城頭上,所有的明軍,幾乎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狀態,但援軍,依然沒有半點消息。

  這時,從後金營地一側,幾匹快馬,急速朝著西平堡方向奔過來。

  劉達鬥眼尖,仔細看了片刻,不由大喜,「爺,爺,是咱們的探馬,是咱們的探馬啊。」

  羅一貫本來已經疲憊的快要睡著,一聽這話,不由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趕忙朝城下看去。

  待確定正是己方的探馬,羅一貫不由大喜,「快,快放繩索。讓兒郎們上來。」

  不多時,三名哨探被帶上了城頭,他們的狀態,比羅一貫和劉達斗還要不堪,幾乎滿身傷口,完全是憑著一口氣,沖回了西平堡。

  領頭一個百戶用力跪地拼命磕頭道:「將軍,平陽橋之戰,剛剛開打,廣寧游擊孫德功和參將鮑承先臨陣脫逃,鎮武、閭陽方向的兵力也被擊潰,劉渠劉總兵和祁秉忠將軍在沙嶺遭遇到了後金軍埋伏,三萬大軍,已經,已經全軍覆滅。將軍,我們,我們已經沒有援軍了啊。」

  「什麼?」

  羅一貫不由大驚失色。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在西平堡苦苦堅持,竟然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不過,他究竟領軍多年,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平靜片刻道:「那錦州的祖大壽呢?他不是還有九千人麼?他儘是騎兵,應該很快就能到了吧?」

  當初,王化貞的防禦計劃,是以祁秉忠部為先鋒,奔赴遼河一線,拉攏後金撫順駙馬李永芳為內線。

  在得知老奴主力已經越過遼河之後,王化貞趕忙令廣寧軍本部孫德功和鮑承先幾部,趕去與祁秉忠部匯合。

  同時,又令祖大壽,率領他麾下的九千騎兵精銳,迅速趕去增援祁秉忠幾部。

  而熊廷弼也令他的心腹部將劉渠,率一萬多人,火速增援祁秉忠。

  這一來,明軍援軍已經達到了5萬多,加之西平堡、鎮武堡、鎮寧堡等大堡的兵力,即便不能得勝,但牽制住後金主力,並沒有太大問題。

  但王化貞沒有想到,他的心腹愛將孫德功,非但沒有拉攏到李永芳,反倒是被李永芳給策反了。

  孫德功和鮑承先的臨陣脫逃,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形勢已經無法再收拾。

  此時,羅一貫唯一的希望,就是兵力強勁、裝備精良的關寧軍祖大壽部了。

  哨探百戶卻拼命磕頭,額頭上都磕出血來,「將軍,卑職並沒有見到祖將軍的人馬,只是聽聞,他,他已經率部退回了覺華島方向。」

  「我……」

  羅一貫想說些什麼,卻只感覺嗓子一甜,一股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從喉嚨深處往外翻湧。

  「爺------。」

  劉達斗大驚,趕忙用他的獨臂,小心撐住了羅一貫搖搖欲墜的身子。

  到了這個時候,羅一貫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轉身掃視身邊士兵們,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羅一貫忽然一笑,「孩子你辛苦了。達斗,你派人先領這位兄弟下去休息。狗日的韃子,想吃下老子的西平堡,那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好牙口。」

  他說著,大聲對城頭上士兵們大呼,「兒郎們,你們怕不怕?」

  這些士兵,都是羅一貫的本部,是他的驕傲。

  「軍門,怕個球。韃子只要再敢上來,老子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韃子不過如此。將軍,咱們一定會等到援兵來的。」

  「……」

  看著身邊這一張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羅一貫的老淚忍不住涌落出來,他重重點點頭,「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兒郎們,今日,咱們定要讓狗日的韃子,見識我大明將士的威風。」

  城頭上瞬間一片歡呼。

  但這時,在短暫的停歇之後,後金軍的新一輪攻勢,又要開啟了。

  此次,不只是正黃旗,鑲紅旗、正白旗、鑲白旗等幾部人馬,都有了動作,很快,足有三千多後金士兵,潮水一般,朝著西平堡方向涌過來。

  羅一貫已經明白,老奴這是想在天黑之前,拿下西平堡了。

  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他已經別無選擇,抽出了腰間的寶劍,親自衝到城頭一線,指揮明軍守軍抵抗。

  可惜,一整天的勞累,城頭這些明軍士兵們,無論體力還是心理,都已經到了極限。

  雖然他們依舊悍不畏死,依舊半步不退,但面對後金軍勇士的屠刀,他們的動作明顯慢了,體力明顯更不上了。

  原本可以殺死敵人,現在卻只能砍傷敵人的鎧甲,原本可以跟敵人同歸於盡,最終卻只能被敵人砍去了頭顱。

  「爺,兒郎們頂不住了。咱們,咱們先退一步吧?」劉達斗已經渾身浴血,形如厲鬼,肚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腸子都流了出來。

  看著自己身邊的兒郎一個個倒下,看著自己的心腹愛將,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羅一貫縱然七尺男兒,卻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用力拍了拍劉達斗的肩膀,「達斗,是爺對不住你。」

  劉達斗『撲通』跪在地上,「爺,您千萬別這麼說。達斗的命是您的,百死而無憾。爺,現在還有機會,達斗護著您突圍。」

  羅一貫卻笑著搖了搖頭,「達斗,我不會走的。你,我現在命令你,帶著你的親兵們,迅速突圍。」

  「爺,您不走,達斗也不走。」劉達斗單臂撐著身體,拼命對羅一貫磕頭。

  「連爺的命令你也不聽了麼?爺的家眷,還要你來照顧。」羅一貫厲色看向劉達斗。

  劉達斗無奈,只能含著眼淚,帶著十幾個親兵,迅速退下了城頭。

  這時,城頭上明軍幾乎已經死傷乾淨,羅一貫身邊,已經不足五十人了。

  羅一貫仰天長嘯,他解下了腰間寶劍,朝著西南面、北京城的方向,用力磕了幾個頭,「皇上,皇上啊。老臣不能再為您效力了啊。您的恩德,老臣只能來世再報了。」

  說完,羅一貫抽出寶劍,猛的抹向了自己的脖頸,自刎身亡。

  片刻之後,西平堡陷落……

  …………

  此時,李元慶的船隊已經駛入了深海,但對西平堡、包括整個遼西戰事狀態,仍然是一無所知。

  這也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弊端,信息不暢。

  不過,出於本能的危機感,加之瀋陽崩潰的先例,對遼西的戰局,李元慶是非常的不看好。

  夜色已經很深了,但船隊中所有的船上,每個水手都是拼盡了力氣,沒有絲毫休息的意思。

  李元慶已經給他們下了死命令,士兵、水手一起上陣,兩班倒,必須要儘快趕往遼西內陸。

  今晚的月亮有些孤寂,月光雖依然清涼似水,但李元慶心裡,卻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陳忠和張攀這麼搞,從政治角度來看,確實是立功的好辦法,但從軍事角度來看,他們卻犯了兵家大忌。

  以此時他們的力量,去跟後金軍爭奪城池,斤斤計較,這他麼不就是竹籃子打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麼?

  如果不能擊敗建奴主力,即便現在他們打下了瀋陽、遼陽,又有個毛用?後金主力不還是早晚會打回來?

  更何況,這種攻城攻堅戰,消耗很大,小小的一個南關堡,三部人馬就付出了百多條人命,若是到了金州、復州這種大城,又該用多少人命來填?

  以己之短,擊敵之長,這不是犯傻是什麼?

  但事實就是如此,李元慶也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

  而毛文龍這邊,即便是看到了兩人的不足,恐怕也不會制止,反而會褒獎,鎮江失利之後,毛文龍也迫切的需要新的政治資本啊。

  李元慶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此時這種狀態,說什麼都是無用,他必須要儘快趕到遼西前線,探查遼西最新戰報,然後,再根據形勢,做出最有利於大局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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