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以慕卿之名
2024-09-14 02:39:18
作者: 沉塵花淵
第82章 以慕卿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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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間,寧洛與殷故乘著陰馬一路奔赴陳元帝皇陵。
雖然寧洛的夫君是大名鼎鼎的鬼王,但他心底還是有些發慌的。
畢竟這夜黑風高夜深人靜的,慕卿山樹多,枝繁葉茂難見月光。
殷故本身話不多,倘若陳仙君現在能在一側不停叨叨,就算是吵架也能顯得熱鬧一些,寧洛心裡也還不會覺得很害怕。
陳元帝的皇陵已經被盜墓賊盜過多次,寧洛與殷故進入墓室時並沒有費很大的功夫。
初入陵墓時,寧洛很明顯感覺到一股寒意,和一陣強烈的詭異。好似處處有眼睛在盯著,卻又不見一個鬼怪。
墓中的機關多已被破除,財寶也被盡數盜去,一路上只剩石碑上的字跡記錄著皇陵曾經的富麗堂皇。
「金花玉器百盞,側室一百二十間,銅幣珠寶百餘箱。」這是墓道前一塊石碑上刻的字。
但如今看來,已是金花玉器全無,側室坍塌一百間,銅幣珠寶全不剩了。
好慘,實在是太慘了。
殷郎牽著寧洛的手,在前頭帶路,穿過一個個墓道,轉過一個個看著一模一樣的彎道,殷郎熟得像在回自己家。
寧洛不禁發問:「殷郎怎麼這麼清楚去主墓室的路?」
殷故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嗯?這不是有人帶著路嗎?」
寧洛一聽,汗毛瞬間豎了起來:「什、什麼?哪、哪呢?」
殷故手指前方:「這兒,好幾十個……哦,對了,他們是鬼,小郎君你看不見。」
寧洛露出了一個尤其恐怖的假笑,看得出來他是真被嚇到了。
「殷……殷郎……」
殷郎輕輕一笑,牽著他的手繼續前進,神態自若道:「小郎君怕甚?你手上拿的是前鬼王的扇子,來見的是前鬼王的情人,手上牽的現任鬼王還是你夫君。他們怕你還差不多。」
寧洛假笑著:「啊……是……是嘛……」
其實道理寧洛都懂,但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怎麼想都會有些背後發毛,若是能看見,就算是斷頭斷腳,青面獠牙的鬼也能叫他心裡好受些。
多轉幾個彎後,殷故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主墓室大門已被一塊坍塌的石塊攔住去路,只剩下方一丁點位置,若是以寧洛的身軀,還勉強能鑽進去,殷故的話……恐怕只能進去一個腦袋。
不過還好,殷故是鬼,應該能直接穿牆的。
寧洛暗暗嘆聲氣,擡眼環顧四周。
這若是放在以前,也是個龐大輝煌的皇陵,奈何現在……
寧洛不禁感到惋惜。
殷故順著坍塌的石塊望去,說道:「我若是把這石塊搬走,這整個墓室肯能都會坍塌。」
寧洛聞言,應道:「不必了,殷郎,我鑽進去就好。」
說罷,寧洛跪了下來,擡手比了比洞的大小,面露難色。
說實話,貼近了比劃之後,寧洛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進去了。
殷故站在一側,思索片刻後道:「小郎君,不如我……」
殷故話還是說晚了些,寧洛已將半個身子塞進去了,隔著牆,寧洛不大能聽清殷故說話,又覺得不回應不大禮貌,於是大嚷著:「什麼——殷郎你說什麼——?」
殷郎沒聲音了。
於是寧洛挪了挪身子,想把前半截身子收回去,聽殷郎把話說完了再塞回來,結果……很糟糕,卡著了。
回不去,那就只能先進去了。
於是寧洛又往墓室里挪了挪。
糟糕,也動不了……
怪了,寧洛一向覺著自己腰不粗的,怎麼這次偏偏就卡在腰上?
寧洛伏低身子騰出一隻手摸了摸腰,發現自己並不是腰身卡著了,而是腿與臀的姿勢太怪,把洞口給堵住了。
知道不是自己長胖,寧洛悄悄鬆了口氣,又扭動起身子開始調整姿勢。
突然一雙手摁了上來,寧洛嚇得渾身一顫,身子瞬間軟吧了。
寧洛咬著牙,上半身趴在地上,面紅耳赤的叫嚷起來:「殷……殷郎!!!」
這一聲,直接把頭上的石塊震下碎屑來。
寧洛跟條泥鰍似得,靈活的扭動身子,一溜秋鑽了過去。
才沒喘上幾口氣,殷郎便穿過牆體,走到他身後了,一臉委屈道:「小郎君吼得好兇。」
寧洛紅著臉立即站起身:「分明是你趁人之危!待我回去,就把你送衙門去!」
這話聽著新鮮,殷故立馬來了勁兒:「當真?送我去衙門?」
寧洛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他滿眼興奮,覺得無奈又覺得好笑,語氣瞬間軟了些:「對,還要送你去吃板子。」
殷郎笑眯眯道:「小郎君可以直接打我板子的。」
寧洛嘆了聲氣,從懷中拿出白玉扇子和專門為他作的倻儺畫像,大步往棺材走去。
「殷郎啊,你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我覺著你好像很喜歡討罵,還喜歡挨打。」
殷郎大步跟著,雙手背後,笑盈盈道:「怎會,小郎君謬讚了。」
「殷郎,『謬讚』這詞應該不是這麼用的。」
「是嗎?那應該用什麼?小郎君教我~」
寧洛決定不獎勵他。
行至棺材前,寧洛目光瞬間被邊上的石碑吸引了去,上面磕著幾行字,用的雖是寧洛不大認識的字體,但也能認出個大概。
寧洛蹲下身,仔細研究了一番。
殷故也跟著蹲下,看看石碑上宛如天書的文字,不禁覺著頭疼,遂乾脆收了目光,看向寧洛:「小郎君,上面寫了什麼?」
「……上面寫著,此陵……建於……沁安……沁安山?後被陳元帝更名成了『慕卿山』。」慕卿……
寧洛的眼底又爬上幾分哀愁。
他無言起身,走到棺材邊時才發現,陳元帝的棺材早就被人撬開,裡面陪葬的金銀珠寶全被洗劫一空,只剩一副白骨,和一件破衫。
倒是……與這破爛皇陵格外適配。
寧洛將白玉摺扇和倻儺畫像放在那蒼白手骨上,又心疼的多看了好一會兒。
可惜人已逝,再如何情深義重,再如何遺憾,都不能重來了。
寧洛漸漸覺著胸悶,他稍稍擰起眉,咬緊牙關扭頭離去,徑直走到殷故身前,一頭栽了進去。
殷故自然的環住他腰,另一隻手手指一動,施法將那棺材蓋給合上。
寧洛垂著頭,不知該如何訴衷腸,只得靜靜的,聽心海澎湃。
陳元帝給倻儺寫了千萬封信,卻將最直白的愛慕賜予了這座青山。慕卿山。
慕……卿……山……
慕卿之情,未言出口,埋葬於山土之間。……
走出皇陵時,寧洛神情還有些許恍惚,同殷故下到半山腰時忽然覺著不對——這山間怎會有一股好濃的煙味?
寧洛扯了扯殷故御馬的手,問道:「殷郎,可有聞見煙味?」
殷郎止住馬步,調轉馬頭對向永和城,微微蹙起眉:「是有一些,好像是從永和城裡傳來的。」
寧洛:「是城裡哪戶人家失火了嗎?」
寧洛伸著脖子想看看,但慕卿山的樹木實在旺盛,枝繁葉茂遮天蔽日的,根本什麼也看不著。
殷郎伸手環住他的腰,柔聲道:「莫急,待我看看。」
說罷,殷郎輕閉雙目。
驟然風起,一陣陰風掠過,直直吹進山下的永和城。
緊接著,殷故猛然睜眼。他神色很不好,寧洛能感覺到他的吃驚、緊張,甚至是不安。他二話不說抽動韁繩往山下衝去。
寧洛還未問,便聽他強穩著聲音道:「永和城封城,大火連燒了三天三夜。」
寧洛心咯噔一跳,腦子瞬間一片空白,繼而嘴角抽動了一下:「殷郎……是在說笑嚇唬我麼?」
殷郎緊緊攥著韁繩,一路飛馳,正經道:「別擔心,在離開之前我有安排陰兵在明府鎮守,現下他們應該是無大礙的。」
寧洛這顆心才懸起來沒多久就被殷故穩穩的給托住了,不會懸於驚恐,也不會摔個稀碎。
寧洛轉頭望著他,心中倍感詫異,竟不知殷郎會留手下在明府,護佑他的家人。不由心中暗自感嘆他的貼心與先見。
漸漸的,寧洛看見火光滿天,刺鼻的燒焦味撲鼻而來,嗆得寧洛立馬捂嘴咳嗽,殷故見狀連忙勒馬止步。
寧洛扯下愈心綾綁在臉上,遮住口鼻,忽聞身後有一男子喚道:「殷公子!」
殷郎調轉馬頭,只見一玄衣鬼武將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
那武將寧洛見過,就是在羅東城,曾與仙君共事過一段時間的鬼武將。
寧洛還記得,當時就是這名鬼將把他送進的寧安閣,還不給支蠟燭。
殷故見他,凜然問道:「江將軍,怎麼回事?」
江將軍立即抱拳回稟道:「公子,是有一小孩蓄意放火。人我們已經抓到,現在要押上來嗎?」
殷故道:「不,先放鬼域裡關著。明府里的人怎樣了?」
江將軍道:「無礙,已經安頓好。不過……請公子責罰!」
江將軍猛地跪了下來,寧洛一嚇,臉色瞬間煞白,不等殷故問,便搶著話道:「不過……不過什麼??」
寧洛一激動,身子便不自覺往前傾,殷故下意識環住他腰,將他摁回懷裡,沉著聲音安撫道:「別急,姐姐和姐夫應是沒事的。先聽他怎麼說。」
寧洛稍稍有些喘不上氣,控制不住臉上焦灼的神情,看看殷郎又看看地上的江將軍。
江將軍道:「殷公子,您信任臣,賜予臣兵權守明府,臣卻自作主張,封城走水之夜,在護送明府上下安全離開後,又帶兵營救下其餘永和城百姓!臣……臣罪該萬死!」
這救人之事怎能算是罪過?反而應該嘉賞才對。
但殷故卻眉頭緊蹙,凜然道:「回去之後自己去領罰,杖責八十,閉門思過三個月,再抄五百遍《道德經》。」
寧洛有些被嚇到了,救了人也要罰?另外,鬼還要抄《道德經》??
果然不管是人是鬼,仕途之路都不大好走的樣子。
事關鬼域內政,寧洛也不好插嘴。
江將軍跪謝領罰,又開口道:「公子,明府上下都已安置入鬼域,可以隨時帶上來。」
「知道了。退下吧。」
殷故的語氣冷似刃,寧洛恍然覺著他似換了個人,就算是夜夜同床的熟悉度也令寧洛不由打了個寒顫。
待江將軍退下後,寧洛忽然被腰上那人的手用力抱了抱,緊接著聽見那人貼著耳邊低聲道:「嚇到你了?」
這一聲極盡溫柔。
突然的轉換讓寧洛更加不適應,苦笑著道:「是有一點點……不過殷郎是鬼王,說話做事總得有些威嚴的嘛,我能理解的。」
殷郎卻道:「不僅僅是威嚴的問題。江令舟在未經我許可的情況下,擅自調動兵權救人,恐怕是有不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