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天塌下來我頂著

  深夜，A市，聖瑪麗醫院。

  搶救室的燈滅了，顏冰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薄如蟬翼的睫毛微微顫動，盈潤的水眸閃過一抹擔憂。

  

  終於，在看到那熟悉的白大褂之時，她沖了上去，美麗的面龐上是顯而易見的恐慌，聲音也都帶上了幾分顫抖，「醫生，我丈夫他怎麼樣了？」

  整整兩個多小時的手術，她真的很擔心。

  如果鍾宇有什麼不測的話，她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醫生權威的面容上一片肅靜，搖頭，低嘆了一聲，「我們已經盡力了，病人前不久做過心臟移植手術，本來不應該復發，可是那顆心臟與他的身體產生了強烈的排斥反應，他……沒救了。」

  隨著醫生說話的聲音一起一伏，顏冰逐漸鬆開手，一片茫然，彷如行屍走肉一般，雙腿一軟，眼看著就要跌落在地上。

  沈墨眼疾手快，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下落的身體，深邃的黑眸閃過一抹痛色。

  那個男人，對她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你怎麼樣？」他的聲音低沉，夾雜著一絲擔憂。

  對於外界的一切，顏冰都充耳不聞，她心中的恐慌被無限放大，胸口一起一伏，正在忍受著強烈的痛苦。

  她抬起手，捂住心臟部位，只覺得那顆心臟正在一抽一抽的，泛著劇烈的疼痛。

  「為什麼……會這樣？」她無意識地低著頭，聲音縹緲，音量低弱，仿佛來自虛無。「明明都已經……明明都已經成功了啊，怎麼會這樣……」

  鍾宇的手術明明已經成功了，他明明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平安地度過後半生，可是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給了他希望，又讓他絕望？

  他明明是那樣好的一個男人，溫潤儒雅，君子端方。

  在這個世界上，她再也不可能遇到一個這樣好的男人了，他們已經結婚了。

  可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告訴她，鍾宇不行了，手術失敗了，他快要死了？

  不，她不接受這樣的說法。

  「你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顏冰推開沈墨的懷抱，上前緊緊扼住醫生的領口，力道大的驚人，雙目赤紅，隱隱有水光閃過，聲音嘶啞，嗓子仿佛破了一般。「你快告訴我，他好好的，他沒有事，你快說啊……」

  看著顏冰癲狂的樣子，沈墨兩道劍眉狠狠地擰在一起，深若古潭地黑眸閃過一抹痛色，上前將顏冰抱在懷中，健壯有力的雙手拉扯住她的小手，將醫生的領口從她手中解救出來。

  「你別這樣，生死有命……」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猶如一道天雷，狠狠炸起。

  生死有命。

  顏冰眼前一片茫然，水潤的雙眸沒有焦距。

  「呵呵……」她突然笑了，卻笑出了滿臉淚水。「生死有命，好一個生死有命……老天爺對我真正公平，幼年喪母，少年喪弟，中年喪夫，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現在，它終於讓我，一無所有了。」

  她聲音嘶啞，如同破風箱一般，在黑夜裡痛苦的哀嚎。沒有人能拯救她，她正在一步步陷入黑暗之中。

  在這個塵世，她得不到任何救贖。

  「就算所有人都離你而去，我還陪在你身邊。」

  沈墨抿唇，靜靜地聽著她述說完畢，將她孱弱的嬌軀緊緊抱在懷中，低聲呢喃，卻異常鄭重，仿佛是立下了窮極一生都要遵守的諾言。

  他從不輕易承諾，一旦承諾，就是一輩子。

  回想顏冰這半生慘狀，沈墨兩道皺起的劍眉就沒有鬆開過，胸口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被擊潰。

  心疼，難受。

  他收緊了雙臂，只想將顏冰揉進自己的骨血中，寵著她，愛著她，讓她免受顛簸流離，免受痛苦悲傷。

  「鍾宇，他前幾天就開始出現了這種徵兆……」鍾情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媚人的雙眸充斥著憤恨，聲音中也夾雜著控訴。「他讓我不要告訴你，免得你擔心。那個時候，你正在忙著搜集證據，忙著揭穿那個女人的真面目，忙著你的復仇大業……」

  說著，鍾情媚人的眼眸也開始泛起水光，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你可知道，他只是想和你安安穩穩的在一起，身為鍾家的大少爺，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那些爾虞我詐，可是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常規，幫你復仇……可是你呢？你為了報恩，和他在一起，可是你的眼裡卻從來沒有他，你只有你自己。顏冰，他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就是看不到他，你到底有沒有心？」

  為了報恩？

  顏冰默然，閉上雙眸，兩行滾燙的淚水落下，砸到沈墨的手背上。

  「閉嘴！」眼見著顏冰更加痛苦。沈墨面色發寒，厲聲呵斥鍾情。「你最好別惹怒我。」

  對於顏冰，他可以無限包容。可是對於別的女人，他根本連一丁點的耐心都沒有。

  「我說的不對嗎？」鍾情不甘示弱，雙眸中充滿了倔強與責怪。「除了她自己，她在乎過誰？她在乎過鍾宇嗎？」

  「你……」沈墨臉色一黑，身上的寒冷更甚。

  衣袖被輕微扯了扯，他連忙低頭看去，黑眸中充滿了擔憂。

  顏冰仰起滿是淚水的小臉兒，面色鐵青，唇色慘白，聲音嘶啞中帶著輕柔，「別怪她。她說的都是實話，我……都是我的錯……」

  沈墨聽的火大，煩躁地鬆開衣領，脖頸扭了扭，粗聲粗氣地吼道:「該死的，我不准你道歉！」

  別說她沒有錯，就算是有錯，也沒有必要對那個女人道歉，她算個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說他沈墨的女人？

  等他騰出手，絕對饒不了她。

  「哼。」鍾情冷哼一聲，眼底濃濃的責怪如同利刃一般，狠狠切割著顏冰本就支離破碎的心臟。「你看，直到現在，你都跟這個男人糾纏不清，我說的到底對不對，顏冰。你自己心裡明白。」

  明明是鍾宇的妻子，可是卻無數次投入前夫的懷抱。

  鍾情忍了許久，如果不是今天鍾宇病情復發，對她的打擊太大，她也不會這樣對顏冰說話。

  話落，她轉身去了病房。

  此刻，她只想守護在鍾宇身邊。

  鍾宇雖然一次也沒有叫過她姐姐，可是她一直都是把他當弟弟照顧的，她是鍾家從小培養出來的，就是為鍾宇而生的，她的一生都在圍繞著鍾宇打轉，可是現在，鍾宇快要離開這個人世了，她心中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只覺得前路茫茫。

  「她的話，你不用在意。」看著鍾情離開，沈墨低下頭，緊緊摟著顏冰，大手輕拍顏冰瘦弱的脊背，幽深的黑眸充斥著擔憂，聲音低沉，「記住，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替你頂著。」

  曾經，他無法成為顏冰堅實的後盾，讓她受了那麼多的苦，沒關係，從今以後，他一定會好好對待她，將她捧若明珠。以前失去了多少，他都會通通補償回來。

  顏冰默然。

  她並沒有因為沈墨的話，而感到安心，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全都是鍾宇，那個眉目如畫，溫潤儒雅的男人，將她從火場救出，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也給了她一個溫馨的家庭。

  她擦乾了眼淚，輕輕推開沈墨，從他溫暖的懷抱中退出，表情淡漠，就好像面對一個不認識的路人。

  「謝謝你的安慰。」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凌亂的衣衫，將沈墨的西裝外套脫下來，遞給了她，又從一旁拿起鍾情匆忙趕來時，為她帶來的衣物，仔細穿上。

  「這是我們鍾家的事情，與你沒有關係，你還是回去吧。」

  鍾情說的沒錯，鍾宇正在重症監護室里，生死未卜，她卻在這裡和前夫摟摟抱抱，實在對不起鍾宇，也難怪鍾情剛才會大發雷霆，說出那樣一番話。

  雖然不好聽，卻發人深省。

  她，可不就是那樣嗎？

  沈墨看著她，腳步踉蹌，扶著牆壁往前走。

  他俊顏充斥著怒火，深邃的黑眸閃過一抹痛色，緊緊握起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夏風凌亂，窗外的月色逐漸淡開，天空泛起魚肚白，一抹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帶來了生的希望。

  鍾宇微閉著那雙溫潤的黑眸，氧氣罩蓋住了半邊面孔，額前的碎發有些凌亂，他面色慘白，眉頭蹙起，仿佛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旁邊，顏冰一夜未眠，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鍾宇，不想錯過每一分每一秒。

  如同瀑布一般的長髮垂於腦後，寬大的米白色毛衣將她柔嫩的嬌軀罩住，蕾絲睡裙長至精瘦的小腿處，腳上那雙白色的純棉拖鞋正合適。

  這樣的她，莫名有種靜態美，如同一副美人圖，讓人不忍心打破。

  殊而，床上的男人手指微微動了動，睜開了那雙燦若星眸的眼睛，直直對上顏冰盈潤的水眸。

  「鍾宇，你醒了？」

  顏冰先是一喜，緊接著，淚水便忍不住滾滾滑落。

  「為什麼，你明明病情復發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聞言，鍾宇深深嘆息一聲，微微斂眉，有些落寞。

  儘管想一直隱瞞下去，可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對不起，冰兒……」他聲音清冷，帶著一股特殊的魔力，將顏冰心中的躁動緩緩化解。「我只是不想你擔心。看樣子，我的時間不多了。」

  顏冰心中一凜，狠狠瞪著眼睛，「胡說什麼？你會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