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對談

  第52章 對談

  祁宇洋聽著江祐祺在說話，最初的幾分鐘裡，精神都游移在恍惚的狀態。

  他發誓在他認真地聽著江祐祺吐出來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祁宇洋發誓，他全部聽進去了，甚至全部記住了，可以複述出來，但在太過炸裂的現實衝擊之下，根本無法消化江祐祺說得話都是什麼意思。

  「小祁老師能夠關注我、能夠偏愛我，我真的、真的真的特別感激，其實今天上台之後，我不是開場的時候磕巴了幾下嗎？就是因為看到小祁老師坐在台下，一時間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手腳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放……」

  

  「——之前也見過小祁老師好幾次，知道你一直都在支持我，真的非常感謝。那天在機場裡見到的時候，你過來和我說話、讓我寫TO簽，還送我禮物，我回去之後高興得差點沒睡著覺，以前一直都是遠遠地看著你、看你給我拍照片，只看到過你的鏡頭，那次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呢。我回到宿舍之後就想，真好，你不是一個單純的商業代拍，你確實是我的粉絲，我們之間的關係終於更近一點了。我要怎麼好好表現才能讓你更喜歡、才能留住你、讓你一直關注我，讓你不會對我失望呢？」

  江祐祺笑著對祁宇洋說著，一向明亮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幾分，上挑的嘴角也有些勉強，服務員敲門進來送餐，江祐祺和祁宇洋各自維持著禮貌道了謝，等到服務員們離開之後，江祐祺拈起金屬勺子，攪動著眼前的甜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最近新專輯發售，公司做了圖表對比，每一個小時一次，就投影在我們的練習室，每次排練、每次跳舞的時候都能看到，我和狄熵輪流墊底，壓力真的有些大，我一直很想努力、想再努力一點，可是每次看網絡上對我的評價，哪怕是真的喜歡我很多年的粉絲都在勸我，做綜藝也好，跳舞唱歌也好，都不要用力過度、顯得做作，有的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對不起小祁老師，突然和你說這些。」

  江祐祺說到最後的時候，祁宇洋正好擡起頭來，沒有錯過江祐祺的眼神從落寞黯然重新轉到活力四溢的那一瞬間。

  「這裡的飯是地道的海市口味，不過我也不是海市人啦，是聽Matthew偶然說了這麼一句，我是覺得這邊做得挺好吃的而已，小祁老師賞臉多吃一點吧，就當我的『粉絲回饋』了~」

  祁宇洋點了點頭，有些遲鈍地夾起了一塊沒有心思分辨究竟是什麼的肉放進嘴裡，甜味與鹹味同時占滿了口腔，又向著喉嚨靠近，祁宇洋機械地咀嚼著，將肉咽了下去，心底里許許多多積壓著的情緒就像被帶醒了一樣，慢慢地浮現出來。

  「其實你們剛出道沒多久，我就關注你了，這麼多年我。」祁宇洋放下筷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點釋然的笑容來。

  ——反正已經被認出來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接受現實就可以了。

  「你做自己就好了，我們也會一直支持你的。你一路走過來的辛苦和艱難，喜歡你的人都看得見，也都記得住。」

  江祐祺那邊剛抿下一口湯，聽到了祁宇洋的話，稍微愣了愣。

  他放下了湯勺，好似被燙到了一樣，捂著嘴安靜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伸手去抽桌邊的紙巾。

  「抱歉啊、抱歉小祁老師，我也不知道就……突然就怎麼了……」江祐祺將紙巾在自己眼睛上按了按，儘管燈光暗淡，祁宇洋還是看到了，紙巾上被洇濕的、小小的兩團水印。

  江祐祺的聲音也帶上了一點不明顯的沙啞與瓮聲瓮氣，他沒有看祁宇洋，攥緊了面巾紙抵住下巴，轉過臉去看向窗外，但快速眨動著的眼睛和沾了水光的睫毛還是暴露出了不少心緒。

  祁宇洋感覺自己心疼得仿佛無法再呼吸了一般，感覺自己的眼眶也跟著熱了起來，他連忙低下頭，匆匆地塞了兩口不知道是什麼的菜，硬生生地吞下了，將胸口頂上來的酸楚盡數壓了回去。

  「Eadgar，一起加油吧，『願你我來日如同烈火驕陽』，不是嗎？」祁宇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別人，更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有那麼大的殺傷力、會把江祐祺都帶得眼眶通紅起來，只能提起一點音量，盡力樂觀地說了一句，江祐祺沉默了幾秒鐘，笑著轉回頭來，抽了一下鼻子，最後用紙巾壓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是，謝謝小祁老師，你真的鼓勵了我很多。今天想和你見面是我任性的決定了，不過真的見面之後，尤其是聽到你剛剛說得話，我覺得這頓飯真的是我五年來做得最正確的決定了。」江祐祺笑眯眯地為祁宇洋倒了三分之一杯的紅酒，將自己的酒杯舉了起來，「我敬小祁老師一杯吧。」

  祁宇洋舉起酒杯，和江祐祺碰了一下，薄薄的琉璃杯壁撞擊之後發出了「嗡」的共鳴音，祁宇洋淺淺地抿了一口紅酒，看著江祐祺坐在自己的對面喝下了滿滿一大口。

  「小祁老師最近怎麼樣？你說你回去上課了，不忙嗎？怎麼有空來海市了？」

  江祐祺親切地問著祁宇洋的近況，祁宇洋磕巴了一下，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也就那樣。」

  ——怎麼會有空呢，當然沒空啊，他是逃課過來的。

  這種事肯定不能讓江祐祺知道，雖然面對的是自己的偶像，但是祁宇洋還是會有「普通人包袱」的。

  好在江祐祺沒有多問，和祁宇洋聊了些別的話題，一時說一說祁宇洋的課程，一時說可惜自己殺青得太早、沒能讓祁宇洋給自己也畫上一組速寫，一時又說這次見面會準備時期的趣事。

  祁宇洋認真地聽了，語速緩慢地同江祐祺聊著天，感覺就像是終於在最近的距離里體會到了「偶像」的魔力，來之前的緊張、害怕、緊繃，隨著和江祐祺的對話慢慢地消失了，就好像他們真的是認識了很多年的好朋友，見面聊著各自的故事，有值得高興的、有值得吐槽的，有一起覺得遺憾的、有一起相視一笑的。

  祁宇洋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輕鬆，又飄飄然起來，他全身心地投入著與江祐祺的這一場來之不易的對談，盡情地體會每一分每一秒從來沒體會過的愜意與幸福。

  「……所以那一次我們都很害怕，還想說，是不是要是票撲街了，不僅活動要取消，整個團都會被解散了？還好狄熵他……」

  「叮咚。」

  江祐祺的團內趣事說到一半，祁宇洋一直倒扣在餐桌上的手機忽地響了一聲，他對著江祐祺說了一聲「抱歉」，並沒有打算去看，又對江祐祺說：「你繼續說吧，Deason怎麼了？」

  「不用，你先看看手機吧，別是急事，正好我說得口渴了。」江祐祺笑著對祁宇洋擺了擺手，拿起了放在一邊的茶杯，祁宇洋「嗯」了一聲，翻過了手機。

  江祐祺喝下一口茶，看見祁宇洋在對面笑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問：「是急事嗎？這麼晚了，小祁老師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沒事，沒什麼事。」祁宇洋飛快地回了消息，將手機收回口袋，好像很無奈似地笑著搖了搖頭：「湛佳眠，折騰到這個時間剛到賓館。」

  「是佳眠啊！」江祐祺也跟著笑起來，又感嘆了一下：「我也想加佳眠的私人號來著，他說經紀人不允許，太可惜了。」

  「孫慨成這都管？」祁宇洋皺了下眉，重新掏出手機來，「我和湛佳眠說一聲，你們倆私下加一下，只要不說就沒人知道。」

  「小祁老師小祁老師，你可別說。」江祐祺連連搖頭，伸手去擋了一下祁宇洋的手，「哎怎麼說……就是，我們藝人之間更清楚一些約定俗成的『黑話』，『經紀人不允許』這種的，就是託詞而已，我心裡清楚是佳眠不想跟我有私下的聯絡。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早就能感覺得到佳眠對我沒有那麼親近，對外的互動都是演出來的，可能只是為了給粉絲看看吧。」

  江祐祺這麼一說，祁宇洋跟著腦子轉了一下，才想明白確實是這麼個關竅，他沉默了幾秒鐘，將手機扣回了桌面，淡淡道：「你別多想，湛佳眠是有點……有點……認生吧，他性格很好，不是孫慨成那種勢利眼，也從來都看不起別人的那種人。」

  「當然啦，小祁老師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江祐祺連忙擺手，笑道：「以佳眠的熱度和咖位，能和我互動絕對是我占便宜，我也就是想多對他表示一點感謝，我知道佳眠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也有不怎麼好的一面，你不知道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