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速寫
2024-09-14 00:17:02
作者: 阿貓仔
第39章 速寫
奇怪的念頭一旦滋生,就如同枝蔓般盤旋難去,祁宇洋沒有再看湛佳眠,沉默了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片晌之後放下了手臂站直身體,扶住了湛佳眠的胳膊。
「你別站著了,找個地方坐。」
祁宇洋平淡地對著湛佳眠說著,帶著湛佳眠走去了休息的位置。
下午的時候祁宇洋先是去看了祁宇沐和範文凱在樹林裡的戲,本來看得還算興致勃勃,結果沒想到竟然有一場吻戲,祁宇洋看著自己的親姐姐和不算陌生的男人嘴唇碰到一起,感覺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都收到了衝擊,精神恍惚地轉過身,搖搖晃晃地往外走,還聽見身後導演哈哈笑著對其他人打趣說:「言寧這條親得不好啊,你看看洋洋都看不下去走人了,哈哈哈哈,再來一條、再來一條!」
祁宇洋巴不得自己瞎了聾了,加快腳步跑路一樣逃出了林區,晃了晃腦袋,試圖通過物理方式將剛剛的畫面趕出腦海。
外面草場上湛佳眠剛試完了戲準備開拍,祁宇洋站在機位後面看了幾眼,找了一把椅子來,也跟著坐進了場務人員的人堆里。
湛佳眠的腿似乎確實無關痛癢了,他騎在馬上來來回回地根據導演指出來的定點繞著圈,時快時慢地跑著,背在肩後的馬尾隨著動作一顛一顛,發尾萬分調皮地甩來甩去,看上去比湛佳眠本人還要活潑幾分。
因為湛佳眠看上去確實狀態不錯,導演組甚至還大著膽子試圖拍攝騎射的內容,叫人上前去交給了湛佳眠一組弓箭,湛佳眠騎在馬上稍微拉了拉試了一下力度,接著單手執韁另一手握著弓,低低地「駕」了一聲。
馬匹順著湛佳眠的施加的口令向前跑了起來,祁宇洋甚至能看到湛佳眠腿部發力的動作,看著他穩穩地騎在馬上,鬆開了握著韁繩的手,在炎炎烈日的照耀之下急速奔馳,快速地摸箭搭弓,展開雙臂拉開了弓弦。
這一幕祁宇洋曾經在視頻中見過多次,不過那時候的湛佳眠還是個十五歲的、真正的少年,沒有現在這麼高,手臂也沒有現在這麼的舒展。
但湛佳眠挺直的脊背是不變的,射箭的姿勢也是不變的,就像他天生就是該躍動在草原上的、鮮活恣意的少年,迎著風向前飛跑,如同才成年了的鷹一樣,帶著稚嫩與舒張。
手心裡詭異的癢感又慢慢地浮現起來,卻並不覺得像以往那樣焦躁難安,祁宇洋用力地攥了攥自己的手,碰了碰自己身邊的場記,低聲問道:「有紙和鉛筆能借我用一下嗎?」
場記非常乾脆地將自己多餘的紙和板子還有幾根鉛筆交給了祁宇洋,祁宇洋再次擡起頭,眯著眼睛看了在陽光下跑馬的湛佳眠許久,將視線落回紙上,手指捏著鉛筆先在空中動了幾下,接著開始一筆接著一筆疊上了線條。
祁宇洋想起初次見面的時候,湛佳眠還問過自己有沒有參與過寫生的話題,那個時候懶得回答、覺得湛佳眠煩人,雖然現在依舊看湛佳眠不算順眼,也依舊不一定會老實回答湛佳眠的問題,但祁宇洋的思維卻順著之前湛佳眠的提問,一個接著一個地回答了起來。
——是住在三期宿舍;在B校區和C校區上課比較多,只有政治類大課才會去A校區;平時只要有時間就會去鍛鍊身體,去不了健身房也會繞著操場跑兩圈;平時要學很多建模和編程類的課程,也還有專業的兩大類美術課;每年要出去一到兩次寫生,寫生的時候也確實很累。
祁宇洋時不時擡起頭來,觀察一會兒不遠處的湛佳眠,接著埋下頭,在紙上來來回回地畫了起來。
之前從來沒覺得湛佳眠會像是一個模特,或者能夠自成一派地融入自然的風景里,但剛剛親眼見到湛佳眠挽弓射箭的瞬間,祁宇洋幾乎覺得那叢箭簇瞄準的應該是自己的眉心。
拿宿舍里那些不著調的室友的話說,是他祁宇洋的「美院人速寫DNA動了」。
祁宇洋快速地在白紙上畫著線條,因為沒有合適的橡皮,乾脆用手指和指節去簡單地蹭了點調子,旁邊的場記和其他工作人員看了,紛紛忙不疊來誇讚祁宇洋畫得好、畫得快、畫得專業,祁宇洋沒有理會他們,甚至沒有微笑一下、遞去一個謙虛的眼神作為回應。
他畫完一張猶嫌不足,又拿了新的一張紙,仔細地觀察了湛佳眠一會兒,換了新的構圖,畫起了新的畫面來,甚至沒有注意到什麼時候湛佳眠的戲都拍完了,只是猛一擡頭,發現湛佳眠人已經不在自己的「畫框」之內,忙不疊慌慌張張地去四處尋找,頗為著急了一會兒,才看到湛佳眠就站在自己近處,微微彎腰看著眼前機器的回放。
「這幾組真是不錯,哈哈哈,還是當年的味道啊。」副導演明顯對湛佳眠的表現很是滿意,輕輕拍了拍湛佳眠的後背,湛佳眠小聲謙虛了幾句,祁宇洋跟著站起身來,也不知道身邊哪個人那麼得多嘴、還是著急想要拍祁宇洋或者湛佳眠的馬屁,大聲說了一句:「可不是嗎,佳眠這幾場戲演得特別好,都演到洋洋心裡去了,在這兒一個勁兒地給人畫肖像畫呢!」
祁宇洋猛地轉頭瞪了那人一眼,可惜那個人伸長脖子夠著導演說話,根本沒往祁宇洋的身上看,祁宇洋悻悻然再轉回身,視線正好和湛佳眠撞在了一起。
湛佳眠在馬上跑了一下午,頭髮多少是有些散亂的,飄垂在眼角和唇邊,祁宇洋突然間有些不敢和湛佳眠對視,剛撇開頭去,又聽見副導演大著那副沙啞的嗓子,對著自己喊了一句:「是嗎洋洋?快來快來給我們看看,這可是禾衢美院的高材生,專業的,平時哪有機會看見!」
別人說什麼倒還好,祁宇洋直接被副導演點了名就不太好躲,只得不情不願地拿著自己畫得四五張有湛佳眠的圖稿走上前去,遞交給了副導演。
湛佳眠先是看了祁宇洋一眼,祁宇洋沒敢仔細看他的表情,眼角餘光掃到湛佳眠也湊近了副導演的位置,專注地去看自己剛剛畫得畫。
副導演拿著祁宇洋的畫,一頓不著四六的誇讚,旁邊的人自然也紛紛附和,順帶還誇了幾句湛佳眠演得好,湛佳眠臉上帶著似真似假、似誠懇似應付的笑容接著話,在副導演終於夸夠了、要把畫還給祁宇洋的時候,湛佳眠忽地伸出手攔了一下,飛快地從雜物堆里摸出來自己的手機,不由分說地說道:「真的畫得很好,我得拍個照留作紀念。」
「哎喲,拍什麼照,洋洋這畫得不都是你,讓他直接送給你本人就得了!」
湛佳眠笑笑沒說話,就著副導演的手飛快地翻著頁按著快門,將祁宇洋的畫都拍了,才收起了手機,擡眸看了祁宇洋一眼。
湛佳眠看過來的眼神里好像有許許多多的欲言又止,是祁宇洋覺得不應該在人前表露出來的情緒,他從副導演的手裡接回自己的畫,捲成了一卷塞進口袋裡,沒有去看湛佳眠,推說一句自己渴了要去找水喝,離開了人群的中心。
身後湛佳眠又對副導演小聲說了些什麼,似乎是在徵求副導演的意見,因為祁宇洋聽見副導演大聲說了一句「可以可以,這個是可以的」,之後湛佳眠似乎是道了聲謝,沒有了其他的下文。
多半天的戲拍下來,工作人員也怕湛佳眠的腿會出問題,給他搬了兩個椅子,讓湛佳眠坐在樹蔭里,順帶將腿給墊了起來,叫湛佳眠好好休息,有需要補拍的鏡頭再起來。
湛佳眠也覺得自己腿上隱約有點泛疼,沒有多做堅持,乖乖地坐好了,撩起了戲服在腰腿位置的軟甲,試探著伸出手去,碰了碰自己受傷的位置。
他的手順著包紮的方向按了幾下,聽見身後傳來祁宇洋的聲音:「腿疼了吧?」
湛佳眠收回了手,仰頭看著祁宇洋走到自己身邊,接過了祁宇洋遞來的水,彎過嘴角笑了笑:「不疼。」
「你現在逞強沒有好下場,你自己知道吧?」祁宇洋順手也拉過來一把椅子,在湛佳眠的身邊坐下了,視線從湛佳眠擡高的腿看到湛佳眠的臉,眼神談不上好,但卻也不是反感或者厭惡。
湛佳眠認為祁宇洋的表情和話語中對於自己關心的成分要更多,而且不像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腦補,不由得笑意加深了一些,搖了搖頭說道:「真的不疼。」
「你愛疼不疼,反正到時候難受的不是我。」祁宇洋靠回椅子的靠背,將自己手裡的水擰開喝了一口,半眯起眼睛,望向了草場的遠方。
湛佳眠側頭看著祁宇洋,握了握手裡的礦泉水瓶,輕聲開口問道:「我可以把你畫得畫發到微博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