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責難

  第21章 責難

  祁宇洋正在出神，也沒想和孫慨成打招呼，孫慨成自然也顧不上祁宇洋，不知怎地一股火氣沖天的樣子，跟著祁宇沐大聲討論了起來。

  他們說話沒有避著「自家人」祁宇洋，但是把化妝師請了出去，沒過一會兒，不知怎地，兩位導演和主編劇也擠進了這間小小的化妝間裡，一個個都面露不虞之色。

  「江祐祺那事兒你們就說怎麼辦吧！」

  

  無比熟悉的名字從主編劇的口中吐出來，原本還在神遊天外的祁宇洋霎時一個激靈魂魄歸位，飛快地擡起眼來看向明顯是要討論什麼的那五個人，接著又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低下了頭，一邊慢吞吞地吃著飯，一邊卻豎起了耳朵來，生怕自己錯過了一個字。

  「現在他的經紀人一直在聯繫這邊，不知道怎麼還聯繫到了製片，現在人家是拿著笑臉和我說『就和您說說有這麼個人，我覺得挺機靈的，能用，具體還是看您調度安排』，那我還能怎麼辦？我說就是不行、不安排、您愛哪兒涼快哪兒涼快去，說的話我就當放屁？？」

  主導演原本說話就帶著一點口音，情緒激動上來更是嘰里呱啦，他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裡，沒有點燃，重重地嘆了口氣。

  孫慨成的臉色也不好，但還是得賠著笑臉，祁宇沐雖然不必像孫慨成那麼低聲下氣，也一直在小聲勸主導演消氣。

  祁宇洋聽得雲山霧繞，還沒明白什麼就和江祐祺扯上了關係，又聽得主編劇還算冷靜地說道：「江祐祺那邊的經紀人一直貼過來，隔三差五就問能不能給他安排個角色，還說當個龍套跑一圈都行，還說什麼『實現雙贏』。真要是安個有粉絲體量的男明星進來，哪怕他咖位再怎么小，也不可能就是個龍套，不然粉絲還不鬧翻天了？要是安排的戲份多了，他沒有演戲的經驗，接不住又怎麼辦？」

  「我去他媽的，這群嗡嗡繞的蒼蠅都是你們公司那個湛佳眠亂發東西招惹過來的，你們是不約束藝人怎地？就給隨隨便便簽約了，該囑咐的話一句不說？該在意的一點都不告訴他？他要真是沒簽在你們公司里，那我們還能說上他兩句，現在劇組還有資格教訓他嗎？」主導演明顯已經氣得不行，張嘴就罵了出來，孫慨成連忙點頭哈腰地湊上去要給主導演點菸，卻被主導演躲開了，他悻悻地收回了手，陪笑道：「您該罵他就得罵，回去我也會好好教訓他的，不過這孩子您也知道，他本身就不是這個圈子裡混出來的人，不懂事兒。」

  祁宇洋一邊聽著一邊皺眉，倒是想起前幾天湛佳眠又是轉發江祐祺的微博、又是發寫真集的照片的事情，一時又想到自己好像忙得忘了日子，得快有一個星期沒去看過湛佳眠，一時又氣不過這群人這麼背地裡貶低辱罵江祐祺，想要站起來說上兩句，卻又不敢造次。

  「這回好了吧，再進來個人，再改劇本，哎，都開機快半個月了，還特麼一天天的亂改劇本呢，之前打磨和圍讀都他媽扯犢子一樣。」主導演又罵了一句，一拍大腿站起身來，「你們的藝人惹出來的禍，你們自己處理，該怎麼協調怎麼安排隨他媽得便吧，就往裡塞，我攔得住投資人往劇組塞小蜜，攔不住個配角搭關係往裡送爛襪子。」

  祁宇洋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住，強壓著自己的火氣，轉過身去，低聲說道：「施導，您也別這麼說，萬一進組之後還不錯呢，E……江祐祺要是真的費這麼大力氣、這麼艱難地進組了，肯定珍惜機會，有沒有天分的咱們放一邊，努力絕對是不含糊的。」

  「哎對對對，洋洋這話說得對。」孫慨成連忙附和了祁宇洋一聲，主導演上下打量了祁宇洋一眼，伸出手去拍了拍祁宇洋的頭，倒沒因為祁宇洋替江祐祺說話而遷怒：「哎喲，小寧的弟弟來著，我記得，是不是？孩子倒是想得開。外形條件也不錯的，早點讓你姐帶入行現在也能演個主配了。」

  「您可擡舉他，不成器著呢。」祁宇沐笑著替祁宇洋客套了一句，主導演「哎」了一聲，擺了擺手，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說道：「你們剛剛可是說了，湛佳眠那邊我想教訓也可以啊，回頭我必須得安排小徐提點提點他，小徐那人你們也知道，誰犯了錯他說話不帶客氣的，到時候別心疼了，翻過來挑我的不是。」

  「哪兒能啊，哪兒能，還得辛苦您幫我們管教孩子了。」孫慨成又搓著手笑著說了一句，快步跟上前去，將兩位導演和主編劇都送出了化妝間。

  祁宇洋看著孫慨成和他們一起離開，聽見祁宇沐在身後嘆了口氣，他放下了筷子，不知怎地，總覺得心臟在往上吊著，做了三四個深呼吸都不得緩解。

  於是祁宇洋轉過身去，對祁宇沐說道：「姐，我下午請個假行嗎，我有幾天沒去看湛佳眠了，想過去看看。」

  祁宇沐又嘆了口氣，閉著眼揉著自己的額角，聞言動了動手指：「你去吧，也能休息休息，我看你也累得夠嗆是不是？順便也去勸勸佳眠，別總弄這些不必要的事兒，他總當發個微博發個評論無關緊要似的，其實這裡面牽扯的利益關係、彎彎繞繞的多了去了，你們倆同齡人，沒準你說話他更聽得進去。」

  祁宇洋抿了抿嘴唇，想起手機里數十條沒有仔細看的、更沒有回的來自湛佳眠的消息，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點點頭應了聲，和祁宇沐道了別，離開了化妝間。

  他先轉去了準備區，打算看看能不能給湛佳眠摸兩個蘋果帶著，正拿著塑膠袋挑著合適的果子，就聽隱隱約約似乎有爭吵的聲音傳了過來。

  因為剛剛聽到了江祐祺的事情，祁宇洋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疑心是又有人在說江祐祺的壞話，連忙朝著聲音的方向挪了過去。

  祁宇洋偷偷地轉過準備房間旁邊的走廊，離得稍微近了一些，才聽清並不是誰和誰起了爭執，只是一個人在打電話，而且打得聲音很大，一聽情緒就是萬分激動。

  「——這麼多年就光長歲數？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是真傻還是裝傻，都二十齣了頭的人了屁都不懂？！老子活了四十年沒見過你這麼有本事的年輕人啊，啊？你動動手指頭，他媽的我們一群老骨頭跟在你的後邊替你擦屁股？？沒個人教教你什麼叫統一行事？！」

  祁宇洋聽出那是主導演的助理老徐的聲音，聯繫剛剛自己在化妝間裡聽到的話，估計電話那頭挨罵的就是湛佳眠了。

  祁宇洋暗暗攥緊了拳，牙齒也不由得咬了起來，果不其然聽見那邊老徐愈發大聲地吼道：「湛佳眠！這劇組你要是不想呆了就自己滾出去！再有下次就算天王老子要留你我也能一腳把你踢出去你信不信？？」

  老徐還在不依不饒地罵著，祁宇洋卻覺得自己再也聽不下去，猛地轉過身回到準備室，一口氣將桌上的水果全掃進了塑膠袋裡，健步如飛地向外走去。

  過重的水果把塑膠袋撐得鼓鼓脹脹，拉著手提袋深深陷入祁宇洋手心的肉里，勒出不過血了的白色的痕跡。

  乘坐電梯前往頂樓的十幾秒間，祁宇洋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湛佳眠。

  心裡似乎有一些對於湛佳眠的內疚，但是祁宇洋又說不上來，一方面確實湛佳眠與江祐祺的互動要麼是祁宇洋本人完成的，要麼是湛佳眠為了向祁宇洋賠罪才去做的，可另一方面，祁宇洋實在覺得江祐祺能進劇組、能有曝光量是好事，只是因為湛佳眠合約的關係，好像也牽連到了自家老姐。

  祁宇洋自然明白導演組的不快，可是出於粉絲的私心，還是多少欣喜於偶像爭取到了這一次難得的機會。

  然而湛佳眠呢？湛佳眠又該怎麼辦呢？

  這個人明明可以在被責難的時候把鍋甩出去——準確一點的說，是把真相說出去，告訴主導演、告訴老徐、告訴孫慨成，甚至告訴祁宇沐，說自己那些亂發的微博都是因為祁宇洋的任性造成的，屆時就算湛佳眠還是免不得會挨訓，但是更多的辱罵和指責肯定會落到他祁宇洋的頭上，或許原本就是托著祁宇沐的關係、對於劇組來說無關緊要的打雜人員祁宇洋，今天就會直接被開除掉，收拾東西回老家了。

  同時這件事情帶給祁宇沐的影響也會更大，畢竟是親姐弟，說不定祁宇沐還會被指責管教不力。

  一開始討厭湛佳眠是真的，甚至於說，前幾天對於湛佳眠的厭惡也都是真的，因此也讓祁宇洋此時此刻的歉疚、愧悔都變得矛盾起來。

  電梯的合金門向著兩邊打開，祁宇洋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