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痴心

2024-09-14 00:14:24 作者: 無遠弗屆

  第四十八章 痴心

  蜿蜒的山道上,兩駕馬車前後奔襲,其前後圍著人馬,一路向北路奔去。

  奔至一片叢林漸深的地帶,車隊遭遇一場從天而降的攔截,有十餘殺手一道撲來。

  奔在最前的馬車上人道:「護送宗主離開!」

  一聲令下,車隊一分為二,為首的馬車衝出人來,與到來的殺相殺。而其餘人馬則是護著另一輛馬車,沖了出去。

  殺手也隨之變陣,有三分之二追向了那輛奔走的大架馬車。此時,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手中執著一把大刀,劈出洶湧的刀光,只是這樣的一招,竟然將那些欲追著大架馬車去的殺手統統攔住了。

  刀光閃過,樹葉狂卷,林中忽然起一陣狂風,飛葉落盡之後,顯露出拿刀人的俊俏容顏。與他亮出刀法的兇猛不同,他長相清秀,甚至俊俏得透出了幾分書生氣。他身穿一身藍衣,更襯得他如清風明月般清朗的氣質。

  他就阻攔在奔襲逃開的馬車的反方向,目光灼灼的盯著被自己攔下的那些殺手看,用堅定的聲音道:「過此路者——」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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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馬車在從天而降的年輕高手的掩護下快速的逃離。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一把匕首,穿過那馬車被風揚起的車簾,正中在埋伏在前路的機關上,牢籠從天而落,機關散盡。

  馬匹受此一驚,慌得長嘯。前路是山路崎嶇之地,它的速度也放緩了一些。

  馬車上的人掀開車簾,正是夜盡明,他向後看去,只見已無殺手再追上來。

  夜盡明皺了皺眉,又擡眸四下看看。

  馬車悠進了一道密林,在林蔭的籠罩下,更顯得有些寒意。

  在高樹上,掠過一道人影。

  又一道人影跟上。

  「難得好機會,你卻不下手?」

  那人的聲音響起來。他身穿黑衣,動作迅捷。

  而在前的人正是蕭山淵,他的目光落在那掀開車簾的夜盡明的臉上,隨後又使出一把飛刀。

  刀穿過車簾上空,將揚起的布生生穿斷,蕭山淵居高臨下,看見馬車裡正安置著一個熟悉的人——

  夜州白。

  他的臉色蒼白,整個人已經沒有任何光彩,他的身上被白布遮蓋,看上去尤其悲涼。

  夜盡明則是守在他的旁側,嚴陣以待危險的襲來。

  蕭山淵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悲傷之色。

  他不言語,只是目送著那馬車越來越遠。

  那人道:「你來此地,只是為送他一程?」

  蕭山淵的目光沒有片刻轉移,他說不出心底的滋味。是自己捨命救了夜州白、而夜州白卻將性命犧牲了給了夜盡明更讓他難過,還是他最終還是永遠失去了夜州白更讓他憤恨。

  夜州白分明能好好的走完他的一生。

  是他自作自受,卻還讓他難過。

  蕭山淵收緊拳頭,未好的傷口隱隱作痛,卻抵不過他心頭的痛的萬分之一。

  「他的故鄉在山北。他總是想回去的。」

  蕭山淵閉了閉眼睛,掩飾住自己悲傷的情緒,而後神色又變得難測,「如今山北宗失去了夜州白,勢力大減。待東決侯和天羅殺手恢復以後,他們勢必會殺向山北。到時候坐收漁翁之利就好。眼下,還有一把更旺的火,讓我們來燒。」

  那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很好。這是我期待已久的。我知道,你也是。」

  蕭山淵最後看了一眼馬車離開的方向。他的目光停在夜州白的身上,一直到再也無法看見他的臉。一種深深的恨意將他包裹住。

  夜州白……是他負了他。

  昔年他說與他為知己,最終他卻成了山北宗的劍客;再見面時他重新給了他希望,讓他知道經年的大火併未燒盡他們兩人之間的情分,結果他還是為了山北宗離開了他。

  痴心並不能換來同道。他妄圖抓牢夜州白,也只是妄圖罷了。

  如今他為了夜盡明而死,想必對他來說實在是死得其所。蕭山淵無法控制心底的恨意洶湧。夜州白若是對他還有一分在意,而今也不會是這個結果。

  蕭山淵深吸口氣,飛身起,離開了密林。

  看著蕭山淵的身影飛遠,留在原地的那人的臉色又涼了一些。他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已遠去的山道,心道:「也罷。你畢竟是淵哥的心上人,就讓你能回到山北,風光大葬吧。」

  那人搖了搖頭,轉身跟上了蕭山淵,速度之快,如在密林上方擦過一道影子。

  蕭山淵從高樹上躍下,落在了山道上,他身體微微向前,捂住心口,嘴角湧出鮮血來。

  蕭山淵擡起手,擦了擦鮮血,整個人恍惚無神的向前走,身子卻有些搖晃,眼眸湧出淚水來。

  山北……

  那會是個好地方罷。夜州白在那裡出生和長大,最終又為宗門而死。他忽然覺著很苦澀。那些漫長的日子裡,陪在夜州白身邊的是山北宗、是夜盡明。而自己,不過短短的擁有著他,不過是三年罷了。在夜州白燦爛又多情的一生里,也許他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夜州白守護山北宗、為夜盡明而死,大概才是他的所求罷。而他蕭山淵,又算得上什麼呢?夜州白對江湖之上的萍水之交都能不惜性命的相助,對他這個同窗,稍稍施捨了一些舊時情分,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點點的情義。只是這一點點的情義,卻被他蕭山淵愚蠢的視為珍寶。

  夜州白……

  「夜州白……」

  蕭山淵喃喃著夜州白的名字,他更想那些恨意翻湧上他的心頭,這樣他能不必令自己傷懷的將他的名字忘記。偏偏他無法控制恨意的同時,又無法忘記夜州白的好。

  這幾日來,他任由自己對夜州白的恨意滋生。可是,他卻連陪他走完最後這一段路的立場都沒有。

  夜州白也會想,是山北宗和夜盡明陪他走完這段路吧。

  蕭山淵往前走著,任由秋風從他的身上蕭瑟而過,古老的叢林之間,又被秋風掃下了秋雨,淅淅瀝瀝的,落了漫天。

  蕭山淵伸出手,雨滴從他的指尖滑落。雨滴落在他的臉上,融進了他的淚水裡。

  「夜州白,我早該把你忘了。」

  蕭山淵苦澀的搖了搖頭,接受了這命定的結果。

  「世人總痴心妄想,我也不能免俗。」

  往前,他失去了阿爹阿娘、蕭氏一族滿門親故。而今,他失去了這些年來他唯一動情的人。蕭山淵痴痴一笑,往後,他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世人都免不了一死。我自也不例外。只可惜,黃泉之下,你想見到的人,不會是我。」

  蕭山淵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叢林。

  漫天風雨紛紛,將他壓在痛苦中。他無法自救,唯有那些流傳十幾年的仇恨,是他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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