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024-09-14 00:01:27 作者: 食鹿客

  第79章

  燕徽柔怔了一下。

  兩人臥在床上, 還是剛才那樣耳鬢廝磨的姿勢。

  江襲黛的指尖點住了燕徽柔的唇,活像是定錨一樣,餘下的吻緊隨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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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徽柔承認自己因為唇間的溫度沉溺了片刻,但她反應過來, 還想與這女人問個清楚, 江襲黛卻如一枝海棠似的倒伏在她的身上, 將人卷裹壓纏得動彈不得。

  「門主?」

  一聲輕微的裂帛之聲, 燕徽柔感覺有什麼柔軟的薄紗落了下來。她的手被拿去,被濕熱的東西從掌心淺淺描過。

  有點癢。

  燕徽柔想要拿回手,但是被攥得紋絲不動。

  這一眼掃過去,她看得清楚了, 幾縷微茫的光線中, 那女人淺淺舔吻著她的掌根。

  一時間, 現實與曾經旖旎的夢半重合,讓人分不清是夢裡身還是身外客。

  江襲黛一擡眸, 分明沒什麼特別的神情, 但是嫵媚天成, 讓人實在挪不開眼睛,比夢裡看得更加清晰。

  燕徽柔如果合攏手掌,就能完全捧住她的下頷。

  但燕徽柔不敢動了, 連呼吸都靜悄悄的。

  她就這樣感覺著、感覺著那嘴唇覆在手腕上,不知有意無意,舌尖淺淺描, 從似乎勾過了尾指下的那條婚姻線。

  被這麼對待時,她情不自禁縮了一下手指。

  而後手指便被含住, 壓在牙下輕輕磨了一下,不知道是什麼意味。

  燕徽柔很輕地吸了口氣, 半闔著眸子,有些茫然地觀望著眼前發生的事情,眼睫毛輕輕顫抖著。

  頸邊貼來一句話,順著血脈搏動而上:「想要我嗎?」

  被推在床上的燕徽柔,於是連眼也不眨了,連帶著睫毛倏然瞪大,好像心神震盪。

  她的臉色先是白了三分,又紅了三分,最後交替著進行著,化為了蓮花尖上的粉紅。

  「門主。」燕徽柔鮮少有僵得說不出話的時候:「我們是什麼關係?」

  江襲黛在黑暗中,嘴唇抿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在笑,但細看她眼睛又覺得不像。

  「燕徽柔。」

  「如果……」

  「如果我……」

  「如果我同你做了,你可否,能再像以前一樣待我好?」

  燕徽柔聞言,眸色詫異幾分,擡眸問:「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方才的震驚也如被震飛的柳絮一樣,鋪天蓋地的拋了下來,像是落了輕雪。

  「燕徽柔。」

  「其實一直也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麼。除卻這一副皮囊姿色,我或許、根本不剩下什麼。」

  「……」

  「所以門主以為,我是因為這個才對你好嗎。」

  「然後?」燕徽柔皺眉:「因為沒睡到?我便冷了臉,不與您親密往來了?」

  江襲黛搖頭,倒是不至於把燕徽柔想得如此低劣。

  只是。

  江襲黛總是免不了去想點別的,多半還是圍繞自己。

  畢竟,這是事實。

  她並不覺得自己和燕徽柔是內里的知己。

  譬如江襲黛有時候不太明白燕徽柔的一些話,也對燕徽柔的興趣不是很擅長。

  燕徽柔喜歡擺弄小糕點,喜歡養毛茸茸的傢伙,也總是嫻靜地讀書,她年紀雖然不大,但說話溫文爾雅,又博學多才,倘若一個人逢著她聊天,全然不會斷掉話頭,卻也不會覺得太過吵鬧。

  她總是這樣恰好,恰好得像是母親熬的粥,不一定驚艷,但一定是最為安心的適口。

  雖說在認識之前還頗有怨懟,江襲黛總覺得是天道偏愛燕徽柔。

  但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江襲黛發覺自己完全錯了。燕徽柔招人喜愛,是性子裡天生帶的——這和男主那牽強的運氣並不一樣。

  她不一樣。

  與他不一樣,和自己也不一樣。

  而燕徽柔靜靜地躺在床上,她聽著那個女人的話,或許江襲黛自己也沒覺出這其中的卑微。

  燕徽柔心中就此抽疼了一下。

  門主的性格作風不算懦弱,這點從許多細節上便能瞧出來。這足以見得,這般是後天塑成的。

  或許她曾經明艷鋒銳,如薄紅三尺上泛出的霞光。

  只是現在,燕徽柔看不見這樣的她了。或許在曾經對陌生人的偽裝里還能看出幾分影子,但隨著越來越熟悉,這種樣子也越來越陌生。

  光陰一寸寸地死去,在無聲靜寂中。

  江襲黛的心也在一寸寸死去,如風中吞沒的燭。

  最後她雙眸垂下,低頭,看著自己輕薄不整的衣衫,彎著嘴唇,笑了一笑。

  好下賤啊,真噁心。

  她當然知道。

  誰會喜歡這樣的人?換做她自己也不喜歡。也許燕徽柔對她一丁點好的印象,到底要被她作沒了。

  本來也想矜傲在上,可是她又忍受不了沒有燕徽柔注目的日子。

  人最容易陷入痛苦的時候,就是既要還要。

  所以她權衡,她想不能再拿捏著虛無的自尊,因為她深知道半夜對坐著空蕩蕩大殿的恐慌。

  更可笑的是,她還是有自尊的。只是每次說這種話都要往地上一摔——就像是連城的和田玉,碎個幾次,壞成一地碎屑,就真的再不值錢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能夠與燕徽柔重歸於好。

  正心頭絕望時,燕徽柔動了。

  年輕而俏麗的姑娘,放鬆時哪裡都是溫軟的,和燕徽柔這個人一樣。

  燕徽柔伸出手,把江襲黛攬了下來,她柔軟的胳膊夾住江襲黛的腰線,這個熟悉的動作讓江襲黛心裡泛起一種久違的溫情。

  江襲黛安靜地,嚴絲合縫地與她貼著,一雙桃花眸垂了下來,自有一番嫵媚風流之態。

  她閉緊雙眸,揪緊了燕徽柔的衣裳。

  瞧見燕徽柔似乎接受了,但江襲黛心中卻沒有想的那麼輕鬆,她心裡難堪至極。

  不過這點兒難堪,對於這段日子的痛苦而言,都算得上是輕如鴻毛了。她一面想著,一面感受到燕徽柔的手撫過了她的後腰,又不免微微地繃緊身軀。

  思緒不免亂飛,也不曉得待會兒是當t還是當p。

  江襲黛眼睫毛顫了顫——反正都沒有經驗,只瞧見過那群侍女磨鏡,也瞧過幾頁不入流的春宮圖。而曾經的老情人在她面前跟個貞潔烈女一樣,連親吻都很少,這些都不作數。

  「……怎麼這麼緊張?門主。」

  「本座沒有當過。」她決定還是先說一聲,省得待會兒更丟份。

  燕徽柔疑惑:「當什麼?」

  江襲黛解散了束髮的一截紅繩——白日玉環為多,室內偏愛用柔軟的。她任由墨發肆意流淌,雙眸繾綣擡起,「t和p,1與0。」

  「……」

  燕徽柔愣了一下,而後瞭然,沖她一笑,道:「聽起來很極端的樣子。總感覺中間還要有個狀態。」

  「你懂什麼……」江襲黛想要笑話她,她怎的就沒聽說過中間一個?但是這話一出,才發現實在有點破壞來之不易的良好氛圍。

  女人抿住了丹唇,待了片刻,發覺燕徽柔的好感並沒有下降,這才悄悄地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燕徽柔湊近了她,兩人的鼻息幾乎可以相聞。

  江襲黛試圖放鬆下來,可人總是對於陌生的東西感到難以適應,顯得半繃不繃的。

  她的念頭又想起剛才,還是覺得有點難過。

  燕徽柔不應,她自然覺得棘手。

  燕徽柔應了,又仿佛是佐證了那句話一樣。她確乎是被她的外在吸引的,底子裡不剩下什麼。

  無論是哪一層,江襲黛都落不著高興。

  只是她在心底里想,知足好了,至少還有人在她旁邊。

  對嗎。

  但是,燕徽柔哪一條都沒有選。

  她稍微湊過去,一點點,在江襲黛嘴唇上啄了一下,又伸手在江襲黛腰間,柔柔盤了一圈,把她摟緊。

  久違到讓人眼酸的緊密擁抱。

  隨著腰間的那一道力道擁緊,江襲黛渾身的力氣好像都泄去,實在太貪念這樣的餘溫了,一時綿軟得不是很願意驚擾這樣的氛圍。

  「燕徽柔……嗯?」

  見燕徽柔良久沒有動作,她小聲喚一句。

  「以後,請不要這樣了。」

  燕徽柔的聲音輕緩溫柔,像是一截朦朧的月光籠罩在她身上:「不要出賣自己,這不是能買賣的東西。可能這樣的事不罕見。我知道,有人用錢買,也有人用權買。」

  江襲黛被她這麼一說,便下意識否認:「燕徽柔,這是兩回事,我怎麼可能……」

  「那是因為門主不會為前兩者動心。」

  「銅臭之物骯髒,權色交易渾濁。以愛為價,那便高貴嗎?貨幣不同而已。」

  燕徽柔抱著她:「江門主,我承認……」對於直白地提起這種話題,她還是有些羞澀,但到底開了口,「我承認我肖想過您,很多次,來回反覆,也是在這樣的夜裡,哦,還有浴池子。」

  「但只要您不願或是不舒服,只要您心裡有一丁點的介意,哪怕用我的愛來換,也不可以。」

  「您要珍惜自個兒。」

  「無論善惡,無論好歹,天底下也只有一個江襲黛,獨一無二。」

  燕徽柔食指微屈,蹭著女人的鬢髮:「所以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都不可以。」

  燕徽柔這樣安靜地望著她,眉似山、眼波平,不是那種寬闊的大川,而是帶了西子三分秀的湖面。波光粼粼地,漾著一些細小的弧紋。

  「嗯。」

  江襲黛看著那雙眼眸彎了一下,像是姑蘇的月亮落在水中,明潤清澈,照她一身皎潔。

  江襲黛被她擁在懷裡,一點點地,一點點地放鬆了身子。只是雙眸有些疲憊地闔上時,心裡卻顫了顫。

  她剛才在想的是,不是希望燕徽柔對她一直好。

  而是燕徽柔這樣的姑娘,應該一直過得好。

  正這麼想的時候,她好像突然懂得了這些濃得抹不開的晦澀感情,確切的是愛。

  真好啊……是愛。

  不只是自以為卑劣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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