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腐軀3
2024-09-13 23:45:22
作者: 小白梨梨
第49章 腐軀3
結束一天的課程, 傍晚時分來臨,今天一天實在累的慌,回家的路上, 途徑趙有福家, 不知怎麼回事,裡面又在砸碗摔盆, 趙有福罵的十分難聽,期間還有女人的哭泣聲。
「啪——」
木門被踢開,殷白正巧就站在牆根, 他心中一驚,連忙躲在了屋側。
他看不到畫面,但他聽見趙有福怒罵著:「我只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再找不到的話…那你…就去死!!」
接著就是女人的一聲悶哼, 趙有福吐了口唾沫,大搖大擺的走了。
殷白聽的心驚膽戰, 待趙有福走遠了, 他才從屋側探出頭來, 便瞧見一個女人正痛苦發蜷縮在地上, 不斷發出悶哼, 是趙有福的妻子, 李引娣。
殷白趕忙上前攙扶起了她, 李引娣顫顫巍巍站起身子,額頭冷汗涔涔,捂著自己小腹坐在了木凳上, 她一擡頭, 便看見村里那位年輕的老師正一臉關切的看著她。
「嫂子,你沒事吧?」
李引娣嘴唇翕動了幾下, 痛苦的別開了臉,聲音顫抖:「我沒事,殷老師…您還是快些走吧,不然等會他回來看見咱倆,怕是要誤會…」
李引娣暴露在外的肌膚青紫交加,肯定是天天被趙有福虐待,殷白看著她難為的樣子,還是退了幾步,將自己剛剛從診所帶回來的紅花油遞給了她。
原本這紅花油他是買給自己用的,可李引娣比他更需要,對於一個被虐待的封建社會的女人,他也只能幫到這裡了。
李引娣看著眼前溫和的青年,鼻尖酸澀,緩緩接過了紅花油,輕聲道了句謝。
「嫂子,大哥他…」
「是我不好,他吩咐的事情我沒有辦到,我…我該應的。」
她顯得極為謙卑恭順,殷白卻震驚的看著她,半晌才開口:
「既然你辦不到這事,那他為什麼不親自去辦?更何況就算這事沒辦成,他也不能也對自己的妻子這樣下狠手!」
「別說了,殷老師…是我的問題,他…他是沒錯的。」
殷白看著她低眉垂眼的模樣,深深感受到了無力,這個小村子的封建禮教簡直讓他窒息,可現在他只是個局外人,又有什麼資格對別人家的事指手畫腳?
「唉…既然這樣,我也不便再說些什麼,嫂子…你…你保護好自己吧!」
語罷,殷白無奈離去,李引娣一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漸漸收緊了手心,紅花油被她握在手裡微微發熱。
她吸了吸鼻子,將自己的淚水憋了回去,她將紅花油細細塗抹在淤青之上,然後站起身,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轉身回到了屋子。
*
殷白心情壓抑,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家,剛到家門,撲面而來的便是昨天那股子腥味,味道比之前還要濃厚,他差點吐了出來,連忙捂住了口鼻。
那味道就像是肉腐爛的味道,整個屋子附近都臭氣熏天,如果他在不上後山看看,那他今晚乾脆也別睡了,這臭味能讓他坐到天明!
殷白乾嘔了幾下,然後順手拿起靠在牆角的鋤頭,帶上了下礦的頭燈,隨即大步流星的便朝後山尋去。
屋後,晚霞落在鬱鬱蔥蔥的樹林子裡,周圍寂靜無聲,偌大的林子裡,竟然連一聲鳥叫都沒有,只有枯葉在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響,殷白皮膚上立即驚起了雞皮疙瘩。
越往裡走,那股腐臭味就越濃,殷白從來沒聞過這麼難聞的味道,也不知走了多久,頭頂上的日色漸漸被黑濃黑所覆蓋,只有微光,借著那光,他終於弄清了惡臭的來源。
地面上,是一個巨大的土坑,很深,裡面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清,殷白探了探頭,那股惡臭撲面而來,他沒忍住乾嘔了幾下。
殷白捂住口鼻,打開了頭燈,在看到土坑內的一瞬間,手中的鋤頭應聲落地,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什麼…怎麼會…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漆黑的土坑裡赫然放著一具棺材,可令人覺得奇怪的是,那棺材蓋板被人打開了,而棺槨內什麼屍體都沒有,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四五隻野物的屍體。
那些野物屍體已經腐爛了,身上可見咬痕,只是有一隻野物卻和其他屍體不一樣。
那野物應該是剛死沒多久,血液呈現暗紅色,在燈光的照射下甚至隱隱可見反光。
想到這裡,殷白臉色瞬間煞白,他渾身雞皮疙瘩直起,他呼吸急促,扶著樹幹站起身來,也是在這時,他發現被擱置在一旁的棺材蓋上好像貼了些什麼東西…
晚風拂過,那張紙被風掀起,卷到了殷白腳旁,他這才看清了那張紙上的內容。
那是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面用紅色的液體畫了不知名的圖案,看的殷白心中越來越慌亂,他往後退了幾步,扛起鋤頭便朝山下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細小的樹枝打在他的面頰之上,留下了細細的血痕,可他全然不顧,只拼命的跑著,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樹林中格外清晰。
眼前越來越亮,能看見房屋了,可他卻止不住步子,眼見就要摔在地面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瘦削的身影,殷白定睛一看,那不是今天在診所里遇見的少年嗎?
「快走開——!」殷白大呼。
少年怔愣了一下,緩緩擡起頭,殷白極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可他的速度太快,一瞬間,殷白從山坡上沖了下來,與站在原地發呆的陸望撞了個滿懷。
「唔!」
殷二人齊齊摔在地上,殷白髮出一聲悶哼,儘管陸望當了人肉墊子,可他還是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疼,殷白艱難的爬起身,第一時間就想看看陸望的情況。
可陸望竟然像沒事人一樣,直直的坐起身,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陸望…你…?呃…」
「啊——」
陸望突然發出了短促的叫聲,殷白被他嚇了一跳,然後便看見陸望抱著自己的手臂,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殷白看著他後知後覺的反應,愣了好半天。
「你沒事吧…」
「有點疼,不過,已經,沒事…」
陸望說話還是那樣,聲音沙啞,而且像個孩子似的,一個詞一個詞的吐出來,遠離危險後,短暫的安全感讓殷白鬆了口氣。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將陸望攙扶進了屋子,問他:「你怎麼來這了?這麼晚了,你不回家嗎?」
聞言,陸望身體一震,隨即垂下了頭,局促不安的攥緊了衣角。
殷白看他這副模樣,心中猜想,他應該是和家人吵架了吧,看他身上的這些傷,想必也是被他們打的。
好可憐的孩子,說話都說不利索,聲音還…
殷白心底軟了一下,他摸了摸少年凌亂的發,從桌上放置的鐵盒中拿出了一顆潤喉糖放在了少年嘴邊。
「這是…」
陸望有些不可思議的擡起頭,便看見殷白笑的眼角彎彎,一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了。
「潤喉糖,不怎麼太好吃,但對嗓子很好,嘗嘗?」
陸望有些不知所措,殷白卻直接將糖塞進了他嘴裡,溫熱的指尖掠過陸望冰冷的唇瓣,口中的糖果是略帶苦澀的清涼口感。
他突然就覺得,雖然糖是苦的,但心裡卻是甜的。
從來沒有人送過他任何東西,就連他現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撿的別人不要的。
「好吃嗎?」
「好,吃。」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眼神落到一側,弱弱開口:「殷老師,其實我來,是想…」
「什麼?」
「我想,我想要,一本語文書。」
殷白立即瞭然:「那你明天來上課好了…」
「不行——!」
陸望突然大聲說,殷白嚇了一跳,接著陸望聲音陡然又小了下去:
「不行的,我…我去不了的。」
「為什麼?」
殷白不理解,他雖來這裡不久,卻也能到感受到,這是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封建村落,陸望是個男孩,也沒缺胳膊少腿,按道理來說應該不會受到虐待才是。
可為什麼,陸望過得這樣謹慎小心,而且一身的傷痕…
殷白想了想,試探著開口:「如果你擔心你的父母不同意,那麼我願意出面為你說情…」
「不,不用了,我父母他們…他們…」
陸望磕磕巴巴的,半晌才說:「我不是,這個村子的,我父母,外出工作,我和爺爺一起,生活,農活太多,他一個人不行。」
「…這樣,行,你把這本拿走吧,我有教材用。」
殷白將自己的書本遞給了他,陸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接過,輕輕撫摸著光滑的書皮,眼中滿是驚羨。
殷白盯著他的神情,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遍,隨即移開了目光。
陸望這孩子太過奇怪,他的解釋太過牽強,難不成…這陸望也是參與遊戲的亡魂?他處心積慮的來到自己身邊不會想要殺了自己吧!
可陸望對於知識那種渴求的眼神,實在不像是裝的,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能對自己做什麼呢?
不過…也不排除一種可能,那就是陸望在裝。
殷白思慮片刻,指尖敲擊著桌面,低聲開口:「不如這樣,以後你要是沒事,就來我這,我教你讀書。」
陸望擡起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殷白,殷白笑了笑,問他:「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
陸望毫不猶豫的應下了,他甚至激動的手都在發抖。
殷白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將陸望留在自己身邊學習,一來,他若只是普通的村民,自己教他學習也算是好事一樁,二來,若是證明他是亡魂的話…
殷白視線掃過他瘦削的身軀,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歷經了前幾個世界,他已經明白了這場遊戲的殘酷。
他絕不會坐以待斃,他會在危險到臨之前,解除憂患。
「殷老師…」
陸望抱緊了懷中的書本,弱弱的問:「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哥哥?」
殷白愣了愣,片刻後便應道:「可以啊。」
陸望垂下頭,殷白看見了他勾起的嘴角,想必他現在一定很高興吧。
「那我,就不打擾,哥哥了。」
陸望站起身向殷白告別,殷白將他送到了門口,目送著他遠去的背影,半晌後關上了門。
可他沒有注意到,陸望在他關上門的那一刻,轉了個方向,從另一邊荒廢的菜園中繞道而行,朝著殷白屋後那漆黑的山林里走去了。
他懷中緊緊抱著那本語文書,突然步子一怔,原本欣喜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陰鬱,眼神中甚至帶了些狠厲。
「該死…該死!該死!!」
「誰讓你趁我沉睡的時候出去惹禍的,你想死麼!」
陸望咬牙切齒,回想起殷白溫潤的笑容,他冷哼了一聲:
「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他發現端倪了,我們得轉移,不能讓他發現。」
語罷,陸望眼神陰鷙,腳步匆匆,以極快的速度進入了樹林,再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