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2024-09-13 23:41:51
作者: 無邊客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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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紗幔落著, 乾燥的風透進屋,朦朦朧朧的,有些欲說還休的氣氛。
與韓擒幾句話交涉結束, 氛圍變得無端沉重起來。
唐青輕嘆一聲, 起身拂了拂袖。道:「若無要事, 我先出去了。」
他不去看對方痛苦默然的神色, 走到迴廊底下吹了會兒風, 眸光一掃, 喚住經過的下人。
唐青離開以後, 韓擒久久才動。
他轉了轉僵硬的眼睛,盯著空氣里飄動的塵埃,正待起身, 門外卻進來一名府內下人。
對方動作輕柔,放下手裡的托盤,緊接把上面的冰鎮蓮子羹和涼糕茶點一一擺好。
韓擒看著他:「我沒讓人傳膳。」
下人恭敬道:「回大統領,這是唐大人交代的。」
韓擒從外頭趕回, 路上風塵僕僕, 尚且來不及洗漱更衣, 更沒功夫進食。
他重新坐了下去,怔神稍息,拿起一塊茶點送到嘴邊。
唇齒蔓延淺淡的茶香和甜味,這份甜,緩慢衝散了適才積聚在胸口的酸澀苦楚。
下人小心翼翼問道:「大人可還有吩咐?」
韓擒專注吃完手上的茶點,道:「不必了,下去吧。」
下人退去, 不忘細心地把門帶上。
韓擒獨自坐在屋內,安靜地吃著這份唐青差人送來的食物。
享用糕點的過程, 心內逐漸豁然開朗。
韓擒咽下喉頭的一絲苦澀,為唐青的這份細緻感到暖心,眼尾溢出很淺的笑意。
他忽然想明白了,不該對唐青步步逼迫,不該讓對方進退兩難。
唐青還念著他的好,即使分開,仍用真心對他,把他當成朋友。可他卻一再令對方為難,因為自己緊迫的靠近,使得唐青一再迴避。
韓擒喝乾淨碗裡的蓮子羹,心間泛起清爽的甜意。
他想,他明白以後該怎麼做了。
*
下人照吩咐往屋內送去茶點後,匆忙向唐青匯報。
唐青笑了笑:「先下去吧,勞煩你了。」
下人受寵若驚,心道這位住在王府里的監察史大人是他長這麼大以來,見過最好的人。
不但人美,性子更是極好的,對府內的人總是溫和友善,未用三六九的眼光看待府邸的僕人。
唐大人就像從南方吹來一陣風,溫柔舒適,縈著一絲絲香甜,王府上下沒有誰不喜歡唐大人。
他們閒下來時,聊得最多的就是唐大人,
唐青打量停在原地發呆的下人,問:「可還有事?」
僕人連忙搖頭,磕磕絆絆道:「小、小的唐突大人了,這就下去。」
看吧,就算看唐大人看成一副呆樣,大人也沒有責罰他。
縱使唐大人有再好的脾氣,僕人也不敢多逗留一分,唯恐把人冒犯了。
迴廊連著一座觀賞亭,唐青就坐在亭子裡,看著庭院漸漸變成他熟悉的模樣。
日過正午,蕭亭回了一趟王府陪他用膳。
唐青飲著湯,問:「院子怎麼回事,你要造另一座鄴都的府邸給我?」
蕭亭眉目帶笑:「喜歡嗎?」
唐青淺嘆:「看到熟悉的環境自然會觸景生情。」
喜歡是喜歡,可一掃望去,總覺得有些空落落,少了蘭香那活潑懂事的小姑娘,就少了份熱鬧,到底還是和自己在鄴都買的那座府邸不同。
這些他沒與蕭亭訴說,畢竟出於一番心意,何必說些掃興的。
午後,唐青小憩剛醒,門外來了人,是上次從鄴都趕來的暗衛,再次給他送了封蕭雋親筆寫的信。
唐青理了理疏散的烏髮,展開信坐在書案前查閱,看完當即又回了封信,暗衛沒多停留,當天夜裡就啟程回了鄴都。
**
六月上旬,平城落了第一場入夏的雨。
開春後平城不見雨,空氣到處充斥著乾旱的氣息,到了六月初九,雨才慢慢從雲層灑落下來,滋潤著亟待澆灌的冀州大地。
王府外隱隱傳來百姓的叫鬧,聞聲,唐青上了觀賞亭遙望,只見街頭聚集許多行人。
大風揚,雨水滾滾而流,此刻卻無人迴避,成群結伴的孩子們穿街走巷,臉上都是淋過雨後的喜悅。
唐青在亭中感受了一會兒這陣涼意,韓擒從台階一躍而上,臂彎裡帶了件藕色的夏季披風。
「先生,當心著涼。」
韓擒稱唐青先生,而非大人。
自想明白後,他便不再做那些叫唐青為難的舉動,而是回到了最初相識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麼,只要唐青開口,他都應允,餘下的,只默默地跟著這個人,別無要求。
唐青道:「總算下雨了。」
韓擒目視前方,之後退了幾步,眼底只容著雨幕前的這抹背影。
一場雨落了約莫半時辰,屋檐瓦礫下滾著水珠,唐青準備出門一趟,到已經開放的榷場轉轉。
榷場開市已有半個月,按理來說逐漸往正軌上走,不會出太大差錯。
韓擒親自去備馬車,二人一道去了平城西邊的榷場。
一場初夏的大雨剛停,街頭人來人往。
進出榷場的人可謂不少。
外族擁有天然草場,畜牧業發達,運來的牛羊質地極佳,同樣的價格,尋常人更願意多走些腳程功夫,來榷場買運送入境牛羊。
且六月的平城雖然乾燥炎熱,但九月就開始寒冷,還有不到三個月,適合百姓提前置辦獸皮革布。
今年的榷市,可以說開放的時間正好合適。
唐青沿著熙熙攘攘的榷場走了一圈,看見那名叫做木之的少年在幫人看管攤子。
木之瞧見他,眼睛一亮:「大——」想起什麼,連忙改口,「公子!」
唐青笑著走到攤子面前:「怎麼只你一人?」
木之撓了撓黝黑的臉:「攤主的夫人近日要臨盆了,他忙著照顧,便雇我在此處看管。」
唐青與木之聊天的時間,發現周圍行往的人雖然不少,可除了買賣牛羊和獸皮,就很少再買其他東西。
而經官方管控的榷場,大多數隻買賣這些貨物,市場供求上來了,品種的單一卻沒讓市場熱鬧起來。
唐青溫聲問道:「你這半個月都在此地?」
木之連連點頭:「嗯!」
他便向對方打聽近半月榷場的情況,比起下面匯報上來的消息,從尋常百姓口中獲知實況也是不可缺少的途徑。
一番暗查走訪,唐青腦子裡都是關於榷場的信息,體力和精力經此耗費,免不得陷入疲憊。
他隨韓擒離開,沿街頭漫無目的地散步,找了家茶樓打算坐會兒、
韓擒在一樓吩咐完,正要跟上去,面前忽然出現兩名護衛,攔了他的去路。
韓擒眉目凜冽,對上來人亮出的金牌,雙腳頃刻間釘在原地。
他無法再往前邁出一步,眼睜睜看著走在過廊的唐青被一條手臂帶入旁邊的包廂里。
突如其來地變故叫唐青來不及反應,等他想開口叫人,迎上面前的背影,心神震動,瞬間啞然。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本該在坐金鑾寶座的那個人,此刻竟出現在冀州平城內的一間小小茶樓里。
**
蕭雋回首,俯下雙眼,神情是再熟悉不過的淡漠,卻極為認真地端詳唐青,一絲一毫也未放過。
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玉面紅唇,眉眼橫波,眸子清清冷冷的,卻又溢出些許柔和。
唐青臉上浮出少許倦色,蕭雋讓他坐下,慢條斯理地為他斟了盞茶。
「嘗嘗。」
唐青手握茶杯,指尖貼在溫熱的杯口上,熱氣將白嫩的指腹熏的微微泛紅,惹得蕭雋多看了兩眼。
唐青徐緩眨眼:「陛下。」
說著,擡手想要行禮,卻被阻攔。
蕭雋道:「在外不必拘謹,唐卿怎麼還這副表情,見到孤很驚訝?」
唐青輕輕搖頭,斟酌道:「陛下何故出宮?」
按理來說,天子出京,意為不祥,該慎之又慎。
蕭雋揉了揉眉宇,目光卻一直鎖在唐青臉上,仿佛要把幾個月沒看的一次性補個夠。
唐青別開眸光,忽然聽到蕭雋低聲笑了笑:「宮內近來無甚重要的事,朝上有周廷暫時管著,不會出什麼岔子。」
唐青垂眉,溫順道:「陛下不該貿然行事。」
蕭雋淡笑不語,看著他,見唐青一直摩著茶盞,才不急不慢地開口:「唐卿在教孤做事?」
唐青:「臣不敢。」
蕭雋把面前的茶點推到唐青手邊:「陪孤嘗一嘗。」
唐青無奈,飲了茶水,又安安靜靜把點心吃了。
期間,蕭雋始終看他。
唐青腹中措辭,準備打破這份不同尋常的靜謐。
「陛下可要聽臣匯報邊貿一事?」
蕭雋仰頭喝了口茶,雙目微眯,意味不明地笑笑:「唐卿在信上將公事巨細無遺地上報,此等恪守盡職的態度叫孤看了都感動。」
唐青垂眸不語。
蕭雋:「只是孤交代的其他事,一紙字跡卻顯得言辭含糊,孤看不明白,只好親自來冀州一趟,瞧瞧此行可有把孤那麼看重的愛卿累著了。」
唐青:「……」
意味深重的話停了片刻,蕭雋開口:「有些瘦了。」
唐青:「……謝陛下關心,臣為陛下分憂,乃分內職責。」
他話音方落,忽然嚇了一跳,
蕭雋猝不及防握上他的手腕,瞅著那截露出的銀鐲,挑眉。
「孤想你。」
又問:「何時有帶鐲子的習慣了?」
*
暮色已至,蕭亭率先回了王府,想接唐青去小院陪乾娘用膳。
殘陽照著空蕩蕩的庭院,有些寂寥。
管事匯報唐青午後就去了榷場,至今沒有回來。
他欲出門尋人,此時府內的護衛上報,說是看見唐青和韓擒進了一間茶館,但至今沒有出來。
蕭亭翻身上馬,到了茶館,驀然發現此處的異常。
有人把茶館包了,不准旁人踏入。
蕭亭擡步進樓,卻在門前遭遇阻攔。
蕭王府的護衛拿出官牌,道:「大膽,何人敢攔冀襄王的去路?」
暗衛彼此對視:「見過王爺。」
繼而低聲道:「皇上在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