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心疼
2024-09-13 23:13:20
作者: 撫枝
第120章 心疼
這麼一句話, 便將謝厭七的記憶一下子拉回了很久之前,他突然扯唇,笑出了聲, 輕柔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繾綣又纏綿。
你陪我, 我也陪你。
他搞不懂張不問心中所想,也搞不懂這個短短的時間裡,他便已經想清楚了這些事。
他只想與他一起,常伴身側。
「那你方才所說是真是假?」他試探性地問道。
張不問揚眉,「哪件事?」
謝厭七朝他靠近了一些,笑眯眯地咬著牙威脅,「陪我……回金城!你可說了的,不會又要反悔吧?」他半開玩笑的問道。
男人並未躲閃,只擡頭, 直直地對上了他的雙眸,溫和的眸光讓謝厭七顯些失了方寸,他腦子有些嗡鳴,下意識地眸光躲閃時,卻聽到張不問輕聲回答。
「不反悔, 答應了你的事,我會做到。」
只此一句, 謝厭七雙眸陡然泛紅。
他伸手,將眼前人拉入懷中,緊緊扣住, 低聲喃喃, 「那也答應我,永遠別離開我, 好嗎……」
他閉上雙眼,感受著實實在在的觸感,他的心才放了下來,可張不問沒有回答他這句話,只是輕笑著打破他的思慮,「走吧,時不待我,陪你回金城之前,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你是說……癸州。」
「對。」
話落,張不問牽著他,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個結界,騰雲之際,霧氣彌繞,再看清眼前事物時,已是癸州的城牌。
謝厭七突然有些悵然,「你這麼強,若是偷偷離開我躲起來,我怎麼找到你呢。」
張不問僵了一下。
他回頭看他,笑的溫和,「我不會躲起來。」
除非……
蒼白的唇讓他更顯憔悴,微風吹起了他的衣角,對於他突然的轉變,謝厭七想不明白,可他不敢想,一如某些不敢接受的後果,他緊抿著唇,沒有回答,只是用愈發緊握的手回應著他。
張不問輕嘆了一聲,「況且你如今有了那遺骨,只要時刻帶在身上,修為自會提升,直到它完全消失。」
謝厭七眨了眨眼。
「遺骨還有這種奇效?」
「原本是沒有的但它在上古戰場待了這麼久,又被阿年呵護滋養許久,早已並非尋常遺骨。」
「那我真是賺到了。」少年呢喃一聲,語氣中卻帶著些許憂傷,但他又很快收拾好心情,看向了張不問。
他看不透他,但想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
只有這樣,他才能防止他做出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
不知為何,這種念頭一旦萌芽,便十分強烈,他想要看著張不問,想要時刻將他控制在視野之內。
可天總是不隨人願的。
雙眸輕顫,他任由男人帶他進了癸州。
不比其他州城的繁華與百姓門派明顯,癸州一片寂靜,靜的像是沒有任何活物。
可張不問卻好像來到這兒無數次,輕車熟路地走入城中,對著一些小妖打招呼,又信步往前,不自覺地鬆開了牽著謝厭七的手,朝著一條幾乎看不到盡頭的路走去。
他幾步追上,心中疑慮。
「這是要去哪兒?」
在此之前,有關癸州的事,他並未聽說他太多,這裡不繁華,也沒有任何修士,更多的,反而是妖。
張不問沒回頭,越走越快,嗓音自然嘶啞,有些嚮往,「禁圍之地。」
幾乎是同一時刻,謝厭七腳步有些細微的趔趄,他眼皮跳了跳,快步追上了他,與他並肩而行。
「傳說中的禁圍之地。」
聊到這個,張不問似心情不錯,他輕笑道,「並沒有這麼遙遠。」他喘了一口氣,像完全卸掉了體內的靈力,只單純靠凡人之軀在走路。
他邊走邊說,「癸州與禁圍之地只隔了一處天塹,很近,甚至比十二京還近。」
謝厭七驚訝:「謝柘當初是知道了這個,才將禁圍之地劃到這兒的嗎?」
「不是。」
張不問好像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笑著說,「他哪裡會想這麼多,他只會覺得十二京的人哪裡管不到,他就劃在哪兒。」
聽他所言,字字句句,甚至語氣,都是對謝柘的喜歡與繾綣。謝厭七唇角泛著苦澀,再次問了起來。
「聽起來,他倒是個隨性之人,他還有什麼其他的事跡嗎?」
只要提到謝柘,張不問身上的氣息才會有所變化,只有提到他時,他才會生出幾分鮮活的神韻,就算為了這般,他也願意與他時刻聊到謝柘。
「嗯……太多了。」
張不問突然停下了步子,語氣中皆是回憶,「當年,與十二京為敵後,他便試圖讓我……」話語在一瞬間戛然而止,謝厭七錯愕擡頭,卻恰好與他四目相對。
眼底閃過一絲疑慮,他盯著眼前人,溫聲問道,「怎麼了?為何不說了,我還想聽呢。」
張不問眼眸動了動,目光在他臉上停了許久,才緩慢收了回去,呢喃道,「不說了,這對你不公平。」
心尖像被什麼狠狠握住,謝厭七眸子泛起一陣酸澀,他動了動唇,對上張不問的眸子,露出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笑容,有些生硬的解釋道,「怎麼會,我想聽你說他……」
男人卻並沒有照做,他眸光複雜地盯著他的每一寸躲閃的表情,最終擡手,溫涼的指尖碰上了他眉心的紅痣。
呵氣出聲,有些喟嘆。
「你還記得這顆紅痣是何時長出來的嗎?」
謝厭七愣了一下,「火城……烏山遭遇天火之後,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你送我的木劍飛出去了,我便去追,回來時候,做了個噩夢,你想將它親手剜掉。」
說到後面,他嗓子都有些嘶啞。
張不問喉嚨中擠出一個聲音,他輕柔地看著他的臉,最終落在他的唇上,收回了手指,目光也緩慢移開。
「那不是噩夢。」
謝厭七瞳孔一滯,隨即驟然緊縮,不太相信地看向了他,張不問卻神色淡淡,垂眸解釋起來。
「刻木劍時,我心中想的都是謝柘,於是它便生出了些許靈識,後來烏山遭遇天火,木劍想觸碰天火,你追了出去,它便意外與你融合,而這顆紅痣,便是我刻它時想的最多的東西。」
他恍然擡眸,「謝柘的眉心,也有這顆紅痣。」
謝厭七喉嚨似被什麼東西掐住了一般,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盡數化為幾道低聲的嗚咽,他想看看張不問,想質問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處問出口。
他忽然有些手足無措,最終只是笑著流出兩行淚來,輕聲問道,「那現在呢?」
張不問再次看向了他。
謝厭七:「那現在,你心中想的,還是他嗎?即便我此刻站在你的身側,陪你去看那禁圍之地,你如今想的,還是謝柘嗎?」
四周突然陷入了寂靜,任何聲音他都聽不到了,他只垂眸看著眼前人,心跳聲如雷貫耳,就連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張不問會說出他想要的那句話。
他想,他應該要責怪他才對。
可他為什麼卻生不出絲毫責怪他的念頭,心尖寸寸,只有心疼。
心疼什麼。
心疼他千年尋愛化成的執念,心疼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求而不得的意中人,更心疼他,即便遇到容貌相同的人,也不敢確認的這一樁樁,一件件事。
還有……
太多了,他心疼他很多很多。
可誰來心疼他呢?
人人只道謝厭七少年天資質,卻不知他所得,大多都是由他相助饋贈,也不知他年少被滅門,復仇之路漫漫,看到歷經千帆尋找仇人的艱辛。
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謝厭七幾乎都快要為張不問的回答找尋無數個藉口來安慰自己的時候,卻見眼前人緩緩擺袖,幾道微風從他耳側拂過,碎發被吹起,將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吹落他的耳畔。
他說:「不是。」
將近呆滯的眸子突然間顫動了一下,一瞬間,少年像是看到了希冀與微光,他錯愕擡眸,看著眼前人,嘴角一旦揚起,笑容便躍然唇邊。
他眸光灼灼,盯著眼前人。
心裡的激動似幾乎讓他丟盔卸甲,卻也只是在無數次深呼吸之後,緩慢歸於平靜,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才再次眸光溫和的看向張不問。
「那我知道了。」
其實他並不知道什麼,他只要知道,與他在一起時,張不問想的並不是謝柘,這便夠了。
男人將他的一切表情盡收眼底,良久後,才發出一聲無奈又寵溺的輕笑,轉身,他負手而行,似不經意又有些故意的解釋,「真是奇怪,自從與你在一起後,我的腦子裡便只有你了,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腦海中似有煙花突然綻放,謝厭七微微咬著牙,心臟砰砰直跳,他腳下有些紊亂,又好不容易平復自己的心情,才快速跟上了他。
裝作若無其事卻又帶著幾分試探性地接了他的話,「那就說明,你也喜歡上我了。」
男人腳步一頓,卻又在下一刻繼續往前走,步履輕快,看不出任何所以然來。
少年似有些不死心,他幾步上前,雙手有些緊張的與他一般負在身後,可那肩膀卻不經意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探頭詢問。
「所以,你也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上我了嗎?」
話落,他屏住呼吸,靜靜等待他的回答,萬籟俱寂,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心跳聲都有些多餘。
他不敢擡眸看他,亦不知道,他探頭詢問時,那幾縷自然垂落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在男人的耳廓緩慢晃動,絲絲入耳,酥麻微癢,一下一下撩撥著心尖。
張不問卻忍住沒有偏頭看他,語氣儘量歸於平靜,一字一句,又像不經意閒談時流露出的真情實感。
「嗯,喜歡。」
話落,少年呆滯站在原地,張不問的背影卻依舊鎮定,只是那腳步,微不可聞地紊亂的不成樣子。
但很快,就被猛然跑過來的少年撞了個滿懷,一切細微的動作,皆在謝厭七馬虎的情況下歸於混亂。
這種不經意的情動,被男人唇角的笑意壓下,滑過垂落在側又緊握許久的手指,暗暗藏在心底,徒留他一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