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2024-09-13 23:08:55 作者: 見綏

  第67章

  有正經的藉口找天鵝, 古月當即帶著喜帖去隔壁了。

  她按響門鈴,靜待片刻。

  大門被打開,白天鵝優美的身形出現在視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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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月。」

  「我過來給你送喜帖。」

  古月看見她就忍不住笑眼彎彎的。

  白天鵝微頓。

  目光淡淡掃過喜氣洋洋的請帖, 和年輕女人喜氣洋洋的面容, 並不接過。

  靜默須臾,冷聲道:「你要結婚了?」

  「……」古月眨眨眼,「啊?」

  她覺得白天鵝清幽的目光忽然快要把自己整隻凍成冰塊了, 連忙無辜地解釋:

  「當然不是我,是別人!」

  「這喜帖本是寄送給你, 但快遞員不小心送到我們工作室了, 所以我拿來給你。」

  「……嗯, 這樣麼。」

  白天鵝稍作停頓, 微側過身, 讓她進來。

  「對啊對啊。」

  古月覺察出她態度緩和了一些, 又笑起來。

  喜帖送到了, 她仍不願走, 化作鵜鶘後磨磨蹭蹭地逗留:

  「我們方才不知道快遞送錯, 就拆了喜帖,你別介意……好像是白知晚的婚禮,你會去參加麼?」

  白天鵝輕眨了下眼, 眸中拂過幾不可查的困惑。

  她說:「不確定,我晚點看看。」

  「噢噢。」

  鵜鶘粉色的大喙張闔, 還想說點什麼。餘光無意間捕捉到一點白色, 她不由一頓。

  偏頭看去,便見前院的水池邊, 竟還憩著另一隻大型水鳥。

  她眸光一凝,心頭驟痛, 忍不住開口委委屈屈地說:

  「你院子裡怎麼還有另一隻鵜鶘。」

  她以為天鵝只邀請她去水池玩過,沒想到現在竟也讓另一隻鵜鶘在那裡游泳了。

  天鵝究竟有幾隻好鵜鶘?

  鵜鶘覺得自己的心倏然嘩啦嘩啦碎了,一片一片飄落遍地,再也愛不動了。

  這座城市分明臨近夏天,卻忽地凜冽如冬。

  白天鵝腦袋微歪:「那是我朋友。還有,她不是鵜鶘。」

  鵜鶘眨眨眼。

  咦?

  她擡起右邊翅膀撓撓頭,仔仔細細看水池畔的那隻大鳥,驚道:「噢,是大鵝。」

  「是白鷺。」白天鵝輕嘆一口氣。

  這些鳥類的體型和形狀、羽毛和喙的顏色分明都迥然不同。

  她語氣清幽,卻又似隱隱含笑:「你怎麼總是分不清大型水鳥?」

  古月怔在原地。

  她有麼?

  許是注意到門口頻頻投來的目光,那邊白鷺輕飄飄地飛過來了。

  落地後,她好奇地開口:「雲傾,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只可愛鵜鶘妹妹?」

  鵜鶘張著耳朵,敏銳捕捉到關鍵詞——

  白天鵝姐姐背地裡誇她可愛?

  她精神一振,原地將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牢牢粘起來了。

  唔,好像還能再愛五百年。

  心滿意足地說:「到午飯時間,我就先不打擾兩位了。」

  古月叼出自己藏在翅下的小禮物,送給雲傾。

  隨即抖抖翅膀,喜滋滋樂顛顛地離開了,高興間差點絆倒在門檻處。

  「這鵜鶘妹妹看起來很喜歡你。」白鷺嘖嘖打趣道。

  天鵝看著鵜鶘消失在門口,才悠悠收回目光,聞言無聲淺笑了下。

  沒接著話題說下去,只是輕輕道:「白知晚怎麼突然要結婚了?」

  下一秒,她化作人形,白皙纖長的指尖拈起那張喜帖。

  -

  午餐時間,豹豹遲遲沒有來吃飯。

  她以前飯點從來都沒有遲到過,風雨無阻。

  念秋給她打了個電話,無豹接聽。

  大家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小動物搜查隊快速出動,在院落小徑盡頭的花圃處發現了失蹤豹。

  只見黑豹胡亂躺在花圃里,豹爪抱著空的啤酒罐,整隻爛醉如泥,睡得正香。

  嘴裡還在砸吧砸吧,嘴邊有殘餘的花草碎沫。

  放眼望去,整個花圃都被糟蹋得如蝗蟲過境,像是被啃的。

  眾獸目瞪口呆,隨後紛紛說:「完、完了。」

  念秋當即化作小鳥,撲棱著翅膀衝過去,對著豹一通啄,試圖喚醒她。

  苦口婆心:「豹豹快起來,收拾行李趕緊逃命吧!趁蜂蜂還沒回來……」

  「嗡嗡嗡——」

  小圓蜜蜂從院外的野花叢中歸來,愉快抖抖毛茸身子上沾的花粉,準備回自己的寶貝花圃美美睡一覺。

  她遠遠見到人獸們聚在自己的花圃前,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似乎還提到了她。

  說什么小心被蜂蜂蜇倒之類的。

  她一頓,不由挺起絨絨的胸脯,清清嗓子:

  「在說什麼壞話呢!我是那種會攻擊朋友的蜂蜂麼?」

  下一秒,她飛過眾人獸,看到了自己凌亂不堪、幾乎被啃得禿嚕皮的寶貝花圃。

  不由呼吸發顫,靜默地懸停在空中片刻,隨即喃喃道:

  「……我現在是了。」

  她抖抖毛茸屁股,尾針在陽光下銳利生鋒,光澤刺眼。

  ……

  半小時後,小樓二層娛樂室里。

  黑豹偏著一張被蜇腫的臉,擡起一隻爪,按著冰袋敷疼痛處。

  那雙翡翠色的眼眸半闔,向來威風凜凜、銳利而危險的大型貓科動物,此時整隻顯出幾分蔫耷。

  「怎麼突然買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大家既擔心又好奇。

  豹豹臉被蜇腫了,嘴還硬著:「沒什麼事。」

  小圓蜜蜂抖了抖尾針:「你們說,我把她嘴巴也蜇一蜇,腫起來是不是就軟了?」

  大家紛紛贊同:「不妨一試。」

  豹豹:「……」

  豹豹低低咕噥一聲:「白知晚就是我前主人。」

  娛樂區暫時陷入一片靜默。

  「那個可惡的壞女人?」念秋喃喃道,「難怪、難怪。」

  「壞女人當年為了未婚妻不惜把豹趕走,現在幾年過去,準備正式結婚了麼……」

  在場只有葉清羽和小海獺不知道情況,聞言都有些驚愕。

  黑豹獸形時威風凜然,豹步優雅,看起來美麗而危險。

  人形時五官深邃,表情通常淡漠疏冷。

  只要不啃草,她兩種形態看起來都非常酷颯,誰知背地裡有如此心酸可憐的過往。

  「壞女人憑什麼幸福?」

  作為多年朋友獸,古月義憤填膺,粉色大喙頓時張開:「去婚禮現場夾她才好!」

  小圓蜜蜂輕彈尾針:「對壞女人,我可不是蜇腫這麼簡單了。」

  水逐抖抖耳朵,眸光微閃。

  她決定寫一篇壞女人被狠狠虐身虐心的be短篇給大家助助興。

  ……

  眾獸們你一言我一句,儼然要像對待遲瑜一樣,把這壞女人也大鬧一場。

  裴小能貓歪了歪腦袋,提出一個關鍵的問題:「豹豹,你打算去婚禮看看麼?」

  「不去。」

  烏姝立即開口否認。

  她冷哼一聲,高傲地揚起豹頭,篤定地重複:「絕對不去,不想看到她。」

  葉清羽看著霸氣側漏——因為被蜇腫臉而說話暫時漏風的黑豹,輕輕吸了口氣:

  「也是,眼不見為淨。」

  「周日那天,記得避開西城區琉璃路191號吧,免得不小心路過了。」

  豹豹緊捂著冰袋,立即嚴格糾正:「是翡翠路181號。」

  葉清羽輕挑起眉:「噢,好的。」

  -

  小圓蜜蜂蜇豹豹時針下留情了,釋放的毒素只有一點點。

  因此傍晚時,烏姝的臉就基本消腫了。

  她拿著鏟子,清理被自己親口啃碎的可憐花圃,還幫蜂蜂鬆了土,方便再次種植。

  小圓蜜蜂繞花圃飛了一圈,驗收過關。

  「這種子給你,據說是很昂貴稀有的花。要不要現在幫你種上?」

  烏姝從口袋掏出那天海獺送的種子,說明了它的來歷。

  小圓蜜蜂沒多看種子,隨意點點頭。

  她仔細瞧著豹豹,覺得她還是有些蔫頭耷腦的,一整隻豹廢。

  「真的不去看她?」她問。

  烏姝將種子仔細種好,又澆上水,開口人間清醒:

  「不稀罕。」

  彎腰間,口袋倏地飄出什麼紙張。

  她眸光一凝,當即伸手,略顯慌亂地撿起塞進口袋了。

  -

  吃晚餐時,小熊貓有些心不在焉。

  葉清羽看了女人片刻,輕輕說:「你是不是在考慮去白知晚的婚禮。」

  裴小能貓叉竹筍的動作微頓:「你怎麼知道?」

  葉清羽唇角輕勾。

  她注視漂亮老闆的桃花眼,「因為裴小熊貓是只溫柔的小熊貓。」

  作為工作室的老闆,作為當初一隻一隻將小獸們救助接濟下來的姐姐獸——

  眼見豹豹為壞女人大醉一場,還時不時露出憂傷的神情,裴絨不可能不在意。

  裴小能貓垂眼,「我的確想去看看。如果確實是婚禮,那便算了,不必和豹豹多言;但如果像璨璨那般,萬一主人有苦衷,就可以把好消息告訴豹豹。」

  「嗯,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葉清羽擡手摸摸小熊貓腦袋,順順毛,「那我們周日過去,不聲張。」

  裴小能貓蹭蹭她手心:「我看看能不能買到請柬。」

  「不用買,我下午已經問葉女士要到兩張了。」葉清羽說,「安心吃飯吧。」

  裴小能貓桃花眼微圓,「唔?」

  擔心小熊貓有心理壓力,葉清羽解釋:

  「以前剛畢業時,我事事獨立,什麼都只想靠自己。但上回救遲逾,我第一次向媽媽求助,她表現得特別高興,好像對能為我提供幫助而感到幸福。所以,偶爾適當地求助或許會更好,你不用擔心。」

  裴絨輕眨了下眼:「葉清羽,你媽媽真好。」

  不僅願意把葉清羽交給她小熊貓養,還全力支持女兒的各種想法和行動。

  葉清羽莞爾,頗具深意地說:「也可以是你的。」

  小熊貓暫時沒理解這句話。

  她們好獸一般不搶人媽媽的。

  -

  ......

  晚上洗過澡,床頭夜燈昏暗。

  被單布料摩挲得窸窣作響,床墊有節奏地微彈,投落在白牆的影子輕晃。

  裴小能貓輕車熟路地蹭樹。

  許是逐漸上手,這一次格外有感覺。

  斷斷續續嗚咽間,她好幾次覺得心口有難言的情緒充盈飽漲,滿得快要溢出來。

  因此忍不住擡手摸摸人類的臉頰、脖頸和耳朵,看幽微光線中人類柔美的側臉輪廓,鼻尖嗅嗅人類頸間的幽香,最後還忍不住用小獸銳利的齒尖在那精緻下巴咬了一口。

  與她相反,人類則顯得莫名有些僵硬,坐懷不亂,正直冷淡如一棵樹。

  她眼裡情緒濃稠如墨,又翻湧似潮,小熊貓一時看不透。

  她只知道,人類不僅對她沒有相同的貼貼衝動,反而呼吸急促地避開與她的視線接觸,甚至今晚連手都不願意觸碰她的腰,而情願緊掐自己的手臂。

  小熊貓不解,心裡忽地感到有些許憂鬱瀰漫開來。

  良久,終於放煙花後,她伏在年輕女人肩頭急喘平復片刻。

  餘韻綿長。體內還在不住跳動,呼吸也未完全平緩,她浸染春意的眉眼卻漸漸斂起來。

  咬住下唇,悶悶不樂地自己起身去收拾了。

  前幾次,在新鮮感和發、情的作用下,貪歡的小熊貓食髓知味,不曾發覺一個值得琢磨的問題——

  摸摸毛茸小熊貓的時候,葉清羽總是愛不釋手,上上下下各處絨毛rua個不停,還親親過她的腦袋。

  可每到了她人形的時候,人類卻鮮少貼貼,頂多抱抱。

  洗澡也是。

  人類上次認認真真、耐心十足、溫柔細緻地搓洗毛茸小熊貓,然而在她小熊貓控制不住化作人形後,卻不繼續洗她了。

  放煙花更是。

  人類難道就沒有像她小熊貓一樣,因為心中某種未名的情感燃燒得熱烈,而控制不住想碰碰對方的時候麼?

  所以——

  人類說過最喜歡她小熊貓,會不會僅指獸形,而對她的人形只是順帶的、無從選擇的接納罷了?

  可小熊貓行走在世,人形分明也是頗為重要的一部分。

  如此這般,越想越合理,越想越揪心。

  放煙花後,裴小能貓的桃花眼本就春水瀲灩,這下流露出惹人生憐的委屈,更是淚意泛濫起來。

  葉清羽在浴室沖洗去大腿上一片透明黏膩的質地,又簡單收拾自己。

  看著手臂上觸目驚心的掐痕,她輕嘆一口氣,闔上了眼。

  越來越難克制了。

  方才差一點就忍不住想要囫圇吃掉小熊貓,幸而生生用疼痛扼制了衝動。

  收拾完回到房間,葉清羽擡眼就看見心愛的小熊貓團成氣鼓鼓一隻,抱著毛茸大尾巴可憐地蜷縮在角落裡。

  心頭頓時一顫。

  「裴總,怎麼了?」

  她快步上前,掀被子爬上床,湊到小熊貓的背後。

  擡手試探地揉揉那軟糯的毛茸腦袋,動作溫柔。

  卻不知這個動作正好精準踩中小熊貓憂傷的心事了。

  只見裴小能貓蝴蝶結形狀的雪白耳朵蔫耷成飛機耳,背影透著十足的委屈,每一根絨毛都寫滿要哄:

  「葉清羽,你好像不是真的喜歡我。」

  「你只是覺得我毛茸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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