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滴——」

  「滴滴——」

  汽車喇叭刺耳的聲響在耳畔催促。

  葉清羽堪堪回過神來, 渙散的眸光重新聚焦，才發現紅燈早已轉綠。

  她連忙鬆開剎車，踩下油門。

  動作間, 心臟猶在鼓譟作響, 將胸口撞得燥熱。

  

  橘色的海

  血液迅速泵向四肢百骸，將耳朵、脖頸肌膚都染得鮮紅欲滴。

  更遑論方才被女人親了一口的地方。

  那裡似乎尚餘留著柔軟的濕意，正在綿綿灼燒她的全部感官。

  裴小能貓窩在副駕駛上, 看著自己的人類，有些無辜和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葉清羽怎麼突然紅成蝦蝦了。

  下一秒, 她恍然大悟。

  人類應是感動得快要哭了。

  想著, 她愉悅地輕勾紅唇, 偏頭看向窗外, 懶洋洋地宣布：

  「以後還會對你更好的。」

  「……」

  葉清羽睫羽一顫。

  心頭翻湧的熱意陌生又熟悉, 她無聲地深呼吸, 忍不住將車靠邊停下。

  裴小能貓眨了眨桃花眼：「葉清羽, 怎麼停車了？」

  葉清羽從車門邊拿了瓶礦泉水, 仰頭一口氣喝了半瓶, 涼意頃刻浸透心扉，好像有些許散熱的作用。

  「……突然渴了。」

  她看向坐在副駕駛座的女人，解釋道。

  目光不自覺下移, 落在裴絨的唇瓣上，這裡如春日綻放的櫻花般漂亮芬芳。

  方才印在臉頰, 棉花糖似的柔軟……

  葉清羽呼吸一緊, 視線不自然地立即挪開，將剩下半瓶涼水一併飲盡, 試圖讓莫名且冒犯的思緒隨之湮滅。

  見人類噸噸噸地喝完一整瓶礦泉水，裴小能貓托起下巴, 認真評價：

  「葉清羽，你真渴。」

  然而這純粹的六個字落進人類的耳朵，攪弄在那複雜而危險的大腦里，不慎有了更晦暗的意味。

  「……」

  葉清羽喉嚨微緊，無端幾分心虛。

  她手忙腳亂地打開轉向燈，將車重新啟動。

  從家開車到公司分明只需二十分鐘，卻忽然變得無比漫長。

  終於，SUV到達小樓院落門口。

  葉清羽鬆了口氣，擡手要解自己的安全帶，卻被一隻手按住了手臂。

  裴小能貓裹緊小毯子，氣定神閒地說：「就送到這裡吧，我自己進去。」

  葉清羽想了想，答應道：「好，那你拿上后座的袋子，裡面有衣服和保溫瓶。」

  她溫聲交待：「保溫瓶里是我方才煮的薑糖水，你肚子不舒服就喝，但是有點燙，記得放涼一些再喝。還有一板止疼藥，如果很疼，每12小時可以吃一片。」

  「嗯嗯。」

  裴小能貓輕勾起唇來，很喜歡人類對她無微不至的好。

  一回生二回熟，她從容不迫地伸手勾住葉清羽的脖頸，另一隻手則捏住下巴，將葉清羽的臉掰過來一些。

  這熟悉的前搖讓葉清羽心頭一震，某種預感倏地上涌，不由瞳孔驟縮，「裴……」

  話音未落，女人已經傾身湊過來。

  攜著滿身溫熱又清甜的竹葉香味，在她另一邊臉頰上「啾」了一口。

  「我對這邊也好一下。」

  裴小能貓神氣十足地朝人類說。

  完全沒注意到人類的目光下意識落在她的唇瓣上，有種不自知的晦澀。

  葉清羽是不是又快要感動哭了？

  得趕緊下車，給人類偷偷哭的空間，免得人類不好意思。

  這般想著，體貼的裴小能貓當即裹著小毯子下車，拿出后座的袋子，發現這帆布袋上還印有她裴小熊貓的卡通形象。

  某隻小熊貓心滿意足地回小樓了，留下無辜的人類坐在車裡發呆，半天緩不過神。

  漂亮的紅棕色SUV在原地停留了許久，才如沉睡中甦醒的野獸般重新馳回街道。

  -

  葉清羽回到家時，恰逢日落。

  橘黃的夕陽透過落地窗灑落客廳，四處都暈染暖調的光澤。

  凌亂的沙發、歪七倒八的毛絨玩偶，以及空中殘留的甜膩竹葉香味也顯得頗為熱鬧。

  但葉清羽抿唇，只感覺到熟悉的孤獨和空蕩。

  每次裴絨來做客離開後，她站在家裡，都會生出這種感覺。

  並且越來越強烈。

  輕嘆口氣，葉清羽有條不紊地整理好沙發，又回臥室收拾。

  這裡氤氳著比客廳更馥郁的甜香，還有某種潮濕的意味幽幽泛濫，聞得心口燥熱。

  會讓人不自覺想起車上兩個突然的親吻。

  乾脆、清亮，於是親吻的意味很是純粹清澈。

  是人類心思過多，不夠坦然。

  葉清羽靜立了幾秒，才走過去拉開窗簾，夕陽得以毫無阻礙地拂照凌亂的薄被、床單和枕頭。

  不難想像方才裴總在這裡做噩夢時，有過怎樣的掙扎和顫抖。

  她將擰成麻花的薄被拿起，忽然發現床單上有幾道撕裂的口子。

  不由動作一頓。

  裴總的兩隻手指甲都被她剪得短短的，邊緣還打磨圓潤，怎麼會鋒利到撓出這麼多口子。

  難道是咬的？

  想到漂亮老闆那比尋常人銳利的犬齒尖尖，葉清羽頸側的三個牙印開始隱隱泛痛。

  「真是……」

  真是像一隻小獸一樣。

  葉清羽無奈嘆氣，下一秒卻又忍不住笑起來。

  莫名其妙地。

  -

  周一，陽光和煦。

  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小動物生存指南》第一期終於定稿，出版社快遞來了幾份樣板。

  這薄薄一本雜誌其實並沒有太多內容。

  只有小動物知識科普、小動物生存經驗分享、激情四射的小動物小說、小動物bot以及小動物救援等專欄。

  拿起雜誌翻看幾頁，葉清羽又開始反思自己的理解能力。

  譬如她現在翻到「小動物生存經驗分享」欄目，看見某一條是：

  【不要製作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動物玩偶，否則春天就會被揉揉得腦袋放煙花了。】

  逐字琢磨、冥思苦想，仍舊沒能讀懂。她不信邪地往下看，便見下一條是：

  【對小動物而言，比做好情緒管理更更重要的是：做好大尾巴管理。】

  葉清羽思忖片刻後，開始釋懷：

  作為公司的三好員工，對於自己公司做出的產品，不理解也要尊重。

  往後翻是小說專欄，葉清羽隨意看了幾眼，便見：

  【鵜鶘淚眼朦朧：「你叨我啊！叨得更用力一點！」

  鵜鶘這副脆弱勾人的模樣讓鵝的心頭隱隱燃起興奮，她眼眸微眯，再度狠狠叨去。

  頓時，鵜鶘的翅膀上又多了一道傷痕。

  她被捆綁在院落的柏樹幹上動彈不得，分明已是滿身痕跡，卻顫抖道：「還不夠……」】

  看到真的sm文學了。

  葉清羽神魂俱顫，連滾帶爬地翻到下一個專欄，「小動物有話說」bot。

  由於還沒有粉絲投稿，這個欄目本該空空蕩蕩，但漂亮老闆勾勾手指，葉清羽就把幾條小熊貓投稿都整理上去了。

  其實，投稿郵箱還突然收到了一條匿名投稿：

  【春天到了，小動物們都進入發情期，脆弱敏感，不可揉揉。】

  但審核方表示「發情」二字太過露骨，會被和諧成囗囗，於是這條投稿沒有被放上去。

  ……

  葉清羽繼續翻頁，來到雜誌最後的救援欄目。

  她細細閱讀，發現這是一隻金毛犬的故事。

  金毛犬出生便被遺棄在街頭，好心的主人將她撿回家，把她從一隻還沒睜眼、只會嚶嚶叫的小奶狗無微不至地養成一條漂亮的大金毛。

  主人對金毛犬溫柔耐心，給她買可愛的項圈、每天摸摸她、帶她去公園散步，晚上還一起睡覺，一人一狗大部分時間都彼此陪伴。

  甚至由於B市五環內禁養金毛犬，主人特意為狗狗從繁華地帶搬去了邊郊居住，辦理狗證合法養狗……

  然而有一天，這份溫馨戛然而止。

  金毛犬不幸得了死亡率較高的重病，主人立即將她送去寵物醫院治療，當晚回家後卻沒有再來探望。

  消失五天後，主人忽然出現在寵物醫院，叫停治療、強行辦理出院，隨即把重病的金毛犬草草拋棄在垃圾堆里。

  幸而絨竹工作室的老闆及時撿到奄奄一息的金毛犬，送她去寵物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

  經過整整半年的治療，金毛犬才終於徹底恢復健康，成為一隻能蹦能跳的狗狗。

  故事是以金毛犬自述的口吻敘寫，每每提到主人，字裡行間的情感都真實濃烈，如泣如訴。

  不知為何，葉清羽當即想到了金璨。

  左邊水逐不在，於是她轉頭便能直接看到隔座的金璨。

  果然見金璨捧著雜誌，一雙狗狗眼紅通通的。

  她憂鬱地望向天花板：「主人當年對我真的很好。」

  古月嘆道：「所以好人隨時會變壞。」

  金璨捏著頸間項圈的小掛墜不說話，那一頭毛茸茸的燦金色長髮蔫耷，看起來真像一隻萎靡不振的小金毛。

  顯然，她是在金毛犬的故事中看到自己，感同身受。

  葉清羽不免唏噓。

  那些主人們為何會突然變壞呢？留下這樣痴心的小姑娘每天傷神。

  她放下雜誌，給金璨遞去紙巾。

  「嗡——」

  桌面手機忽然振動，是上午十點半的鬧鐘。

  該去採購了。

  見有古月過來安慰金璨，葉清羽心下稍松，起身去一樓找羅姐。

  正巧在客廳的水缸旁看到羅汴。

  女人淡青藍色的長髮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缸里鑽出來，還滴滴答答地淌著水。

  而水缸里此時只有一隻羅氏蝦，正渾身緋紅地蜷縮在角落，剛被欺負了似的。

  羅姐面上幾分春風得意，唇角勾起：「走吧，去採購。」

  葉清羽若有所思地再看了眼水缸，才轉身跟上。

  小樓大門被打開的一瞬，春風暢快灌入，將羅汴發梢的水吹濺到了她的臉上。

  她拿出紙巾擦淨，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羅姐，你好潮。」

  羅汴還在回味方才前女友給的甜頭呢，聞言頓時瀟灑地一仰頭：「是麼？姐一直很潮。」

  得想點辦法變得更潮，迷住前女友。

  卻聽人類補充：「我的意思是，你沒幹。」

  羅汴：「……」

  羅汴：「哦。」

  原來是潮濕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