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冬日溫暖

  107. 冬日溫暖

  許夏陽洗完澡出來，房間只開了一盞落地燈，麥冬靠在窗邊的躺椅上，在喝一杯紅酒。她穿了他送的那套睡裙，微微曲起一隻膝蓋。窗外是盛大璀璨的夜景，室內暖黃的光影里，她的輪廓被勾勒得無比性感。

  他擠進去，將她攬進懷裡，「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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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了你珍藏那支紅酒。」她將手上的杯子遞給他。

  「我說的是你。」

  她笑，沒說話。

  他喝完杯子裡的酒，將杯子放回去時瞄了一眼酒瓶，不過是他洗個澡的時間，她竟然已經喝了三分一。「麥小冬，你是不是有點醉了？」她喝紅酒的酒量，向來不怎麼樣。

  「嗯，好友們一整天都發糖，甜得醉人。」幸福得簡直令人有點傷感，她微微嘆息一聲，伸手過去，往杯子又倒了一些酒。「其實我好感動。生活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大家都經歷了很多的挫折傷害、不愉快，但她們優雅地癒合了自己的傷口，始終努力，如此勇敢，一直前行。」她拿起杯子喝酒：「我真的，好感動……」

  「那麼感動，」他笑：「會不會也想結婚呢？」

  「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不必趕熱鬧啦。」

  「那二姐提示一下，什麼時候想結婚？」

  「和誰呢？」

  他警告性地捏了一下她的腰。

  她反問：「你呢？」

  「我們隨時可以了。」

  「我們？」她震驚地：「還有誰？」

  「爸媽問我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他們來準備婚房。」

  那晚麥冬和媽媽贏了遊戲跑了之後，爸爸和許夏陽短暫聊了一會。不過短短一天的相處，他對麥冬已非常認可。

  「人的美麗可以通過金錢修飾，比如華麗的衣裙，昂貴的珠寶，堪稱整容效果的化妝技術。但氣質卻無法偽裝，一個眼神和幾番談吐就能將人打回原形。」

  「美很主觀，但生活相處充滿細節。」

  「有些人聊十分鐘，就可以自然地讓你知道她系出名校、生活光鮮工作體面，但你聊天的興致可能會打折扣。但有些人卻會令你聊起來忘卻時間。」

  「聊天的本質是交流，不是演講辯論。」

  「是。」爸爸笑了一下：「上次你說她很特別，我當時覺得多少有些荷爾蒙的作用。」

  想像自己當時在爸爸眼裡應該就是一副被愛情蒙蔽的樣子，許夏陽捏了一下眉心笑起來：「現在呢？」

  「折服。」爸爸認真地：「她從生命體驗和時間意義的視角去解構退休的方式，我之前從未考慮過。短短一席話，竟然快將你頑固的媽媽說服。在出售公司這件事上，更難割捨的其實是你媽媽。小冬甚至並未明顯表達她更傾向建議哪一種選擇，她不過拋出一個角度，由我們自己思考和決定。深刻，又懂分寸。」

  「和麥小冬聊天，會感受到一種聊愈力，她懂得如何尊重對方的觀點，引導思考。」

  「嗯，非常有想法。和她聊天很有意思，怎麼說呢，有種基於年紀的觀點碰撞。人老了，做選擇總是下意識看從前看付出，看值不值得，覺得放棄比堅持更難。但年輕人會首先看未來看機會，要看能創造什麼體驗，有沒有意思。」

  「我們常常覺得時間投入是巨大的沉沒成本，而麥小冬覺得過程就是時間的價值，應該算作收穫。」

  「這是大智慧。我們這代人更多的是追逐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其實不太懂得如何去了解和面對自己內心真正所需。」

  「現在也不遲。我很認同麥小冬的觀點，現在剛剛好。」

  「是。都說孩子大了，父母應該體面退出，既然對你我們都能做到，對公司應該一樣可以的。我會跟你媽媽好好商量。」爸爸笑：「上次你提到想結婚，現在有計劃沒有？」

  「麥小冬應該還沒準備好。」

  「噢，那你會不會有危機感啊？」

  許夏陽笑：「危機感稱不上，但也要保持敏感意識。」

  爸爸拍拍他的肩：「好好把握。決定了告訴我們就好，別的不用你們操心。」

  「好，謝謝爸爸！」

  ……

  「許總，」麥冬好奇地：「你當時怎麼回答爸媽的？」

  「我說還在等領導審批。」

  「哈哈哈！你好像還沒提交申請吧？」

  他的手伸進她的衣服里暗示性地：「我沒有嗎？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了。」

  「那就，再考察考察吧！」

  「婚禮可以等。」他按下窗簾的開關，翻身上來：「有些事情，要立刻去做。」

  「……」

  12 月底是麥冬生日，許夏陽送了情侶對戒。結婚的事可以慢慢來，但擋桃花是時刻保持高度警覺。

  寒假，陳敘和描苗兩家人低調辦了傳統的嫁娶儀式。陳敘向來很有規劃，避免描苗做高齡產婦，第二年暑假兩人第一個孩子就出生了，是個虎頭虎腦的大胖小子。兩家長輩高興壞了，描苗的爸爸更是天天都先來看看外孫，再去上班。

  倒是一早宣稱已經準備好的施丹，和秦奕結婚後反而更投入工作，並未急著要孩子。「因為錢有很多有意義的地方需要花。」甚至秦奕的父母也加入到他們，一起去做山區援助項目的志願者，這項家庭活動持續了兩年，直到施丹懷孕才暫停。

  第三年春天，施丹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公主。秦奕父母提前一年將小別墅重新裝修，施丹從月子中心出來就被直接接了回去，整個產假都是在爺爺奶奶家休的。結婚生孩子施丹都沒和自己的家裡說，只將生活費定期打到父母的帳戶。

  她重新開啟了屬於自己的人生。

  ————

  第二年 3 月，許夏陽結束競業限制，正式出任新公司副總裁。除了大股東何陌馳，公司另有 3 個股東，許夏陽的投資占股大約 11%。

  啤酒產品在 4 月開始陸續在全國幾個一線城市做了試飲推廣活動，到 5 月正式上市時，線上線下全面鋪開，前期的定位及推廣策略準備得精準而充足，夏天又是啤酒銷售旺季，整體銷售超出預期。

  這一年，分管生意銷售及市場推廣的許夏陽非常忙碌，完全沒有時間考慮結婚的事情。兩個年輕人都不急，但父母坐不住了。

  許夏陽的父母之前採納了孩子們的建議，將公司及品牌整體出售，由公司一位合作多年的股東全盤接手。涉及金額比較大，整個出售過程將持續了 3 年。不過，父母一年後開始逐步退出公司管理層，由股東的兒子慢慢接管。將公司放心地交託給值得信任的人，大家都覺得很圓滿。

  老人家閒下來就開始操心兒子的婚姻大事，偏偏許夏陽忙忙忙，行程緊張。麥冬也覺得兩人現在的生活狀態挺好，其實結不結婚好像也沒差。

  於是這年春節，許夏陽父母按捺不住帶著爺爺奶奶一起來閱江過年。兩家長輩勝利會師，交換意見，一致希望兩人能在年內完成結婚大事。但兩個年輕人只顧著安排他們的行程，去了溫泉酒店，去了拜佛祈福，還有茶樓、大排檔、酒樓、農莊，品嘗各式美食。當然一定要去繡麗村和伯父一大家子吃飯，當晚還放了煙花，爺爺奶奶估計好多年都沒有過過這麼熱鬧的年，高興得像個孩子。

  大概是過年這周玩得有點瘋，吃得又雜，初七那天送完父母和爺爺奶奶去機場，回來路上麥冬就覺得有點頭暈，到家就躺下了，沒多久又起來跑去洗手間吐了，她早餐本來也沒吃什麼，只能幹嘔。

  許夏陽俯身扶住她的肩，輕輕撫著她的脊背，才發現她衣衫單薄，他趕緊去衣帽間拿了件自己的長外套將她裹住，「我帶你去醫院。」

  「許夏陽。」麥冬一手還撐在洗手盤上，一手將他拉住，「我可能，大概，會不會是，懷孕了？」這幾天她一直覺得很困，一度笑自己缺乏運動到這種程度了，連爺爺奶奶都能接受的輕鬆行程，她竟如此疲倦。此刻腦中冒出的這個猜想後，一切突然合理了。

  「……」許夏陽有一瞬間大腦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下意識地重新蹲下來將她擁住，然後才聽見自己有點顫抖的聲音：「你覺得，可能性會有多大？」

  「應該有，50%？」她回頭對他虛弱地笑了一下。

  「還能開玩笑，」他鬆了一口氣，將她整個人小心地抱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你害怕啦？」

  「我當然害怕！」他將她輕輕放回床上，「我特別特別害怕看到你難受。」剛才看她嘔吐得無法呼吸的樣子，他真的被嚇得心臟緊縮。

  「我以為你是怕我懷孕了。」

  「如果我怕，那也是怕你懷孕難受。」他在她身邊坐下來：「剛聽到你說懷孕，我簡直欣喜若狂！隔了幾秒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欣喜……什麼呢？」

  他雀躍地：「水到渠成啊，我們終於可以結婚了！」長輩們都以為是他太忙所以婚事才遲遲沒有提上議程，事實上他一直在等麥冬答應。

  「我以為你是想做爸爸了。」

  「當然我很期待我們的寶寶，但我更迫切的是先成為你的丈夫！」他握住她的手，單手快速操作手機。「我已經預約了明天的結婚登記。」

  「這麼快？」

  「我研究過法律程序上成為你丈夫的所有流程。」他笑，所有步驟和資料都已爛熟於心。

  「但我很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合格的媽媽。」

  「相信我，你會成為一個特別特別優秀的媽媽。」他看著她溫柔地笑：「在繡麗村時做項目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的孩子會非常幸福。」

  「真的嗎？」她又擡手捂住額頭，努力回想：「我最近應該沒有吃過藥，過年我們喝酒了嗎？」

  「沒有。放心，即便喝一點小酒，也不會影響。寶寶來到我們身邊，說明他非常強大。」

  「你怎麼知道。」

  「嗯，我也做了功課。」她的臉色很蒼白，手指冰冷，他躺下來擁住她：「麥小冬，別害怕，我都準備好了。我會一直陪著你。」

  「嗯。」她把頭靠到他的胸膛，「許總，你的心跳得很快。」

  「因為我很緊張！」

  「別擔心，我也相信你會是個特別棒的爸爸。」

  「哦，何以見得？」

  她閉上眼睛，笑：「許總應該特別會陪孩子玩的。」

  「我也覺得是。但我緊張不是因為這個。」

  「那因為什麼？」

  他笑，沒說話，只將她擁得更緊。

  隔了一會兒門鈴響了，許夏陽出去拎了一個藥店的紙袋回來，「我們先排除另外 50%的可能。」

  麥冬打開一看，3 支不同品牌的驗孕棒，「這麼多？」

  「降低誤差。」

  3 支驗孕棒都是二道槓。

  「許夏陽，你真的要做爸爸了！」麥冬拉開洗手間的門對一直等在門口的許夏陽說。

  因為屏息靜氣的等待而放緩的心臟，重新瘋狂地跳動起來，許夏陽將她擁進懷裡，擡手輕輕按在她的腦後，聲音幾近哽咽：「麥小冬，謝謝你，我覺得好幸福啊！」

  「我也是。」麥冬伸手摟住了他的腰，「許夏陽，謝謝你！」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又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

  「上一代都勸不動你結婚，寶寶都忍不住親自來催你了。」

  她擡手捂住眼睛，笑了。

  這一年的秋天，麥冬和許夏陽的兒子出生，比秦奕和施丹的小公主還大半歲。

  ————

  幾年後的初冬，張弛在商場門口再次見到了麥冬。

  張弛從女兒的生日派對出來，前妻已再婚，他沒有逗留很久。陽光好得令人想抽根煙，摸到口袋裡的煙盒那一刻，他看見了麥冬，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靜止了。

  她穿了一款老錢風的英倫長風衣，露出一截纖細修長的小腿，黑色絲襪，平底綁帶皮鞋，長捲髮，淡妝，是她一貫的風格。她牽著一個穿著同色系風衣的小男孩，大約三四歲。小男孩仰臉對她說著什麼，她側向男孩微微傾身，臉上有淡淡的溫柔笑意。

  她更成熟了，柔和又堅韌。

  深秋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兩人身上，仿佛在他們的身上勾勒了一輪金色的光圈，張弛想起那個初夏的下午，別墅花園自動灌溉水霧折射的光影。驚艷得有點夢幻。

  他知道她結婚了，沒有辦婚禮，後來又做了媽媽。她來微信告訴過他。他問她工作如何，她說挺好，有趣，開心。

  明晃晃的陽光讓眼睛微微酸澀。張弛戴上了墨鏡。

  麥冬的身上有一種張弛永遠無法企及的鬆弛。

  儘管小姨和小姨父對他很好，但小小年紀便離開父母，敏感的少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寄人籬下而下意識的小心翼翼。在很長的時間裡，他都無法擺脫似乎與生俱來的不自信。這種不自信並不嚴重，就好像已經努力將生硬的英語口音去掉後他仍然不會主動去參加英語辯論一樣，不過一點小瑕疵。

  他的思辨能力非常出色，思維速度有快。在工作和經歷中，成功地打磨成情緒穩定、情商超高的生意人，成熟，冷靜，睿智。

  即便如此，他仍然無法自控地被麥冬吸引。

  有些人天生就適合做客戶服務。

  你可以用優秀的專業能力去說服客戶，但慢慢你會發現，同等努力同等能力的情況下，客戶對某些人會特別寬容，願意給更多的時間和機會讓他們糾正和提升。將此解釋為人與人之間的奇怪緣分其實並不完全準確，因為緣分不可能幫你覆蓋所以不同背景的客戶。張弛很清楚，那是因為他們身上擁有一種天然的親和磁場，能夠讓客戶感受到你的真誠，是必殺技。

  而麥冬，就是這樣的人。

  但她竟說要轉做策劃。他將她叫進辦公室：「是不是哪個客戶讓你不開心？」

  她笑：「客戶應該不會負責讓乙方開心的。」

  他愣住了。確實，這是他的原話。「那是什麼原因？」

  「覺得可以挑戰一下策略的工作。」

  「就這樣？」

  「就這樣。」

  明知她的決定有點任性，但他無法拒絕。或者是他下意識地，沒有拒絕。

  後來的後來，張弛會忍不住審視自己，假如麥冬提出來，自己有沒有辦法拒絕她的要求。沒有答案，因為她從未向他提過工作以外的任何要求，工作以內，她亦從未有過不合理的訴求。

  可是，不能堅定地否定，本身就已經是問題。

  張弛很難否忍從未對麥冬有過非分之想，但他分明知道他和她永不可能。他跟方珩不同，他永遠理智大於情感，他無法衝動地放棄任何努力所得，因為全都得來不易。

  後來小姨曾經來質問過他，是不是也愛上麥冬，是不是因為她才要離婚？

  不是。他回答。

  小姨看著他。他知道如果自己說謊，小姨能看出來。但他確實沒有，因為他只回答了小姨的第二個問題。

  離婚是太太提出來的。她出軌了，好幾年前。他反思是自己工作太忙，忽略了她。他知道太太當時還只是感情出軌，在掙扎在猶豫，所以他假裝不知，一直等她回心轉意。貌美的妻子，乖巧的女兒，他怎會放棄人人艷羨的家庭？

  所以他將痛苦埋藏心底，瘋狂工作。他的辦公室和麥冬工位是一條對角線，加班的夜晚，從工作中擡頭，透過辦公室的玻璃能看到她對著電腦專注工作。她轉崗後，幾乎每晚都加班，偶爾會來敲門和他討論。他內心慶幸她職位調動，讓他重新感受到工作的幸福。

  那幾年，他沒有一天比麥冬更早下班。她甚至給了他一個喘息的夾縫。雖然她一點都不知道。

  她是臻傳的，麥寶啊……

  然後，她突然辭職了。

  他很清楚，一旦如果沒有合作，他跟她不會再有任何牽絆。得到了世俗的成功，虛榮滿足後帶來的自信，他已好久沒有對失去如此心慌。但她說了不要，那就是真的不要。他沒有辦法也沒有藉口留住她。

  他自己也沒有搞清楚麥冬的離開，究竟是給了他勇氣還是希望。就好像他內心有個三角形，一方突然撤走，虛幻的穩定就坍塌了，無法再平衡。太太第二次提出離婚時，他很平靜地答應了。

  公司財務來跟他確認，麥冬已經離職，去年的獎金還要不要發。他說，待定。

  他以為麥冬會來找他，然而並沒有。

  他也以為他跟麥冬沒有機會，因為他和小姨家的關係，因為她和徐方珩的過去，因為相遇的時間和時機都不對。但當他去繡麗村，看到她和那個後來她向他介紹說是男朋友的男人一起時，他才肯承認，麥冬從未向他開放過任何男人的機會。

  臻傳從此再無麥寶。而她也將，慢慢地，徹底退出他的人生。

  得知 Tina 創業做設計創意公司後，他似無意地提到麥冬已離開臻傳，正在間隔年。麥冬服務的一直是快消和母嬰這種要求極高的客戶，這幾年又在臻傳做到策劃總監，她的審美鑑賞和創意能力很高。他知道 Tina 一定會去找她。

  麥冬對新機會並不迫切，但這個行業發展太快，張弛不希望她荒廢太久。保持工作、財務獨立，才是一個女性獲得自信的根本。他希望她幸福。

  張弛走過去，在咖啡店戶外的座位坐下，隔著三四米的距離，聽到她溫柔地對小男孩說：「沒關係，如果你害怕，可以不做。」

  「那如果秦筱筱覺得我不如陳睿哥哥勇敢怎麼辦？」

  「先不用考慮別人，你呢，你也認為自己不勇敢嗎？」

  「我覺得不是，上次外公教我戴著手套抓花園的毛毛蟲，他說你都不敢。」

  「哇，謝謝你幫媽媽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哦！」

  「爸爸說，他不在家我就要保護媽媽。」

  「我覺得這幾天你完全勝任啦！」

  「那我就是小男子漢了。」

  「當然！但男子漢也有害怕的東西，我們要允許自己害怕，你看，媽媽是大人，不也怕毛毛蟲嗎？你也不會因此而不喜歡媽媽對不對？」

  「對！那爸爸是大人，也怕媽媽呢！」

  「啊？媽媽那麼可怕的嗎？」

  「爸爸說，最怕媽媽不開心。我也是。」

  張弛還沒聽到麥冬回答，小男孩已經興奮地：「看！爸爸的車！」

  張弛轉頭，看著那個令人羨慕的男人從車上跳下來，朝這邊快步走來。

  張弛第一次見面就記住了他的名字，許夏陽，近幾年迅速崛起的國產高端精釀啤酒品牌的副總裁。

  張弛曾經以為，事業才是一個男人在這個城市立足的根本。但後來的後來，他停下腳步安靜凝視，才發現自己最渴望的，原來是，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溫暖的家。他一直非常用力地，想要抓住幸福。福又寵溺地說一兩句她最近又在折騰什麼新項目。最近的一次，好像是，策劃明年和朋友一起帶幾個孩子通過種植來認識二十四節氣。她的創意總是又接地氣又令人驚嘆。

  「爸爸！」小男孩鬆開麥冬的手跑過去。

  許夏陽快步過來俯身抱起兒子：「有沒有想爸爸？」

  「想！」

  「媽媽呢？」許夏陽單手抱著兒子，朝已經走近的麥冬伸出手。

  麥冬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媽媽也有想爸爸哦！」

  ……

  張弛曾經以為，事業才是一個男人在這個城市立足的根本。但後來的後來，他停下腳步安靜凝視，才發現自己最渴望的，原來是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溫暖的家。他一直非常用力地，想要抓住幸福。

  然而，經歷一場失敗的婚姻，以及一場克制的暗戀，再難動心。

  他的人生，恰恰跟他的名字相反。難以張弛。

  而麥冬，永遠從容優雅。如冬日，如夏雲，令人想要親近。

  他為此感到，慶幸。

  三人溫馨相攜而去。張弛攏住雙手，點燃了手中那根煙。

  真好。她值得擁有世間最好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