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時間價值

  103. 時間價值

  第二天麥冬很早就醒來，到房間的露台做了幾個舒展運動，許夏陽出來從背後溫柔地擁住了她。

  「我把你吵醒了？」她笑。

  「這麼早醒來，是不是睡不習慣？」

  「我覺得不是。」中秋已過，這邊早上的氣溫比閱江要涼很多，她朝外面看去，「應該是好風景把我叫醒了。」

  許夏陽家是一棟獨棟別墅，花園很大，地勢較高，可以俯瞰前面一片別墅區。

  「其實跟繡麗村差不多，這裡是郊區，而且靠近工業園。當年買的時候價格很低，主要方便爸媽上班方便。」

  「那你上學怎麼辦？」

  「我初中就開始住校了。」他牽起她的手：「走，我帶你去散步。」

  兩人在周圍小範圍地逛了一圈，路上討論晚餐的菜單，麥冬拿著手機記下來，回來將食材採購清單給保姆阿姨去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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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氣爽，早餐後大家移步花園的涼亭喝茶聊天。

  許夏陽跟父母簡單講了一下創業的決定以及項目目前的進展，又問了自家公司最近的狀況。

  「小冬，」許爸爸很自然地轉向麥冬：「目前公司運營良好，未來仍然可期，但上次夏陽回來，建議我和他媽媽將公司出售，我們非常猶豫，你的看法呢？」

  「嗯……」麥冬也沒想到許爸爸一上來就和她聊這麼宏觀的問題，她是剛剛才知道公司的大概業務，確實不是許夏陽感興趣的業務。「我過去接觸快消行業比較多，對製造業的了解主要來自財經媒體報導，可以講是知之甚少。行業前景分析及公司發展評估，相信伯父伯母有更專業的判斷。」

  爸爸鼓勵地：「沒關係，小冬你隨便說。」

  「許總之前沒怎麼說過家裡公司的情況，但我想他之所以這樣建議，應該是從父母體力和時間出發，不願你們過於操勞。」

  許夏陽點頭：「是。」

  「兒子的心意我們都知道的。」媽媽笑：「公司財務和業務都比較健康，繼續做下去也是可以的。」

  許夏陽：「在一個好的狀態出售，主動權更大一些。」

  「但工作了一輩子，心裡放不下。」媽媽微嘆：「奮鬥了半生的心血，就跟自己的孩子似的，放棄了有種白費的感覺。」

  麥冬：「孩子成長得如此健康，怎會白費呢？當中幾十年豐富的人生體驗也是巨大的一筆財富，這些年你們投身製造業經歷的政策紅利風浪考驗，波瀾壯闊。」

  許夏陽：「以後可以自豪地跟孫輩們講一講爺爺奶奶的創業史。」

  「要說退休也不容易，之後做什麼呢？」媽媽笑了：「哦，還是說，你們準備要孩子了？」

  當然沒有！還孫輩們，許夏陽到底想生幾個孩子？麥冬的臉有點熱：「我十分支持老人家擁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父母退休後也返聘回醫院繼續出診。賺錢是其次，在我看來，無論繼續工作或伺弄花草，或是其他別的愛好，目標都是一樣的，就是讓時間過得更有價值。」她轉向許夏陽：「現在的市場環境，做實業很不容易。」

  許夏陽十分配合：「對，無論是人才選擇還是政策傾斜，製造業即將面臨的形勢也不會太樂觀。」

  「經濟層面許總看得深入一些，相信他也和你們討論過了。我只是從微觀的組織去分析，公司承擔大批工人的生計，運營支出龐大，決策稍有不慎，帶來的風險會翻倍，太挑戰管理層的抗壓能力了。」

  許爸爸點頭：「確實。」

  「所以，」麥冬試探地說：「對心血管的考驗以及潛在的健康風險，也應該納入考慮的範疇？」

  「哈哈哈哈，果然是醫生家庭出身。」

  「但願我的角度不會令您覺得冒犯。」

  「怎麼會呢！」許爸爸爽朗地：「客觀年紀擺在這裡，不到我們不認老的。」

  「恰恰相反，我覺得現在剛剛好。」

  「哦？」

  「伯父和伯母一點都不老，事業有成，財務獨立，關鍵是身體健康。也正因為現在狀態好，是不是可以嘗試一些新鮮的體驗呢？前半生幾十年都撲在事業上，這條路上的榮光和風浪都見過了，當然繼續走下去未知的風景可能也會很刺激，不過，換個賽道，說不定會有新鮮的驚喜。」

  許夏陽替大家添上熱茶，麥冬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突然跳出來：「人生就是經歷。」

  「說的好！」許爸爸讚賞地問：「換個賽道，你們有具體的建議嗎？」

  許夏陽：「上次媽媽不是說去環遊世界？」

  媽媽笑：「我改變主意啦，外面不太安全的感覺。」

  「那麼，」麥冬放下手上的茶杯：「試試種植如何？」

  「種植？」許爸爸驚訝：「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方面的工作。」

  「所以有開發陌生領域的樂趣？從 0 開始更容易獲得小目標所帶來的成就感。」

  媽媽：「種什麼呢？像那個名人那樣，種橙？」

  「種什麼不那麼重要……」麥冬商量地：「或者先不要考慮產出，我的意思是先不要考慮經濟方面的回報，如果太累，就違背初衷了。」

  爸爸爽朗地笑出聲來：「你們媽媽管財務的，果然首先考慮投資收益！」

  許夏陽插了一句：「種什麼，收穫什麼，土地會給我們答案。」

  「對！」麥冬有點興奮地：「我最近看了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將人置身在二十四節氣的自然時空里，探討人在時間中的使命、義務和人格成就。」

  許爸爸沉吟：「這個角度很新穎，第一次聽。」

  「我也是，所以還蠻驚喜的。裡面提到一個觀點：時間是多維的有節律的，我們有時需要順時而行，也可逆勢而動，但不能失時。」

  「意思是，時機很重要？」

  「也可以理解為在不同的時間裡做相宜的事。」

  「哦，明白了。」

  「所以呢，種植不過是個小小的提議，關鍵是找到感興趣的事，先不去討論這件事會產生什麼樣的價值，這件事本身的價值，首先是讓你們能夠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物質的豐富乃至知識的淵博，在流逝的時間面前，都不值一提。」

  許爸爸習慣性皺著的眉頭都舒展了。「夏陽，什麼時候能安排我們和親家見個面？我很好奇怎樣的父母才能教養出如此聰慧通透的孩子。」

  許夏陽：「他們一家都特別可愛，對生活有一種練達的智慧。」

  「伯父過譽了。」麥冬謙虛地：「我們就是普通家庭，只是比較自洽。」

  「自洽，說得真好！我和他媽媽節奏一直比較緊繃，很缺乏這種鬆弛。」

  媽媽看著許夏陽笑：「這方面夏陽比我們要好一些。」

  「那是因為他有你們，父母一直是他的底氣。」

  爸爸笑，對媽媽說：「和小冬聊天就很開心。」

  麥冬也笑，十分誠懇地：「比較坦率。」

  簡直太會捧場了！「哈哈哈！」爸爸爽朗地笑出聲來。

  「有機會的話，誠摯邀請大家去我們鄉下看看，遠離節奏緊張的工業時間，回歸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自然時間，那種感受非常不同。」

  爸爸：「我們當然樂意！」

  媽媽也說：「上次聽夏陽提過，是個很漂亮的村莊。」

  麥冬適時地管理大家的期望：「漂亮談不上，比較樸素。」

  「好山好水就是漂亮。對了，」媽媽笑：「前幾天收到你們快遞過來的番石榴，特別好吃。」

  許夏陽：「因為媽媽說好吃，麥小冬又安排了十二箱發到公司了，後天上班就能收到。」

  「呵呵，那我就開心收下啦！老許，中午飯堂可以發水果了。」

  「不用客氣，要謝謝大家喜歡！」

  聊天氣氛愉快，時間也過得飛快，很快阿姨就來喊開飯。

  下午許夏陽和麥冬一起去康復療養院跟醫生請假，將剛剛午休起來的爺爺奶奶接回家。

  將近到小區時，許夏陽就接到快遞的電話，「請直接送過去，嗯，家裡有人。」

  掛了電話他有點納悶：「奇怪，我並沒有線上購物。」

  麥冬笑：「我發的，他們說什麼時候到？」

  「馬上到。水果？」

  「不是。」

  「他們說是冷鏈送來的，要確保有人收件。「

  麥冬神秘地：「回去就知道。」

  到家安頓好爺爺奶奶，許夏陽就和麥冬去廚房拆快遞。泡沫箱打開，還有一個保溫袋，裡面是好些冰袋包裹的密封圓形打包盒。

  許夏陽驚喜地：「盆菜？」

  「嗯，升級版。」麥冬小心地撕開包裝，裡面是湯汁和材料都以原本的擺盤冷凍成型，「廣式佛跳牆。」

  「鮑魚、海參、乾貝、花膠……你買的乾貨品種都齊了。」他笑：「麥小冬，你還說不是蓄謀已久？」

  「如果我說，真的是臨時起意，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