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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你、不、是、人。

2024-09-13 22:41:06 作者: 阿貓仔

  第164章 你、不、是、人。

  那幾聲很輕也很快,不像是在脫衣服,鹿明燭安靜地聽著,又聽見紙張被展開、抖動了一下的輕響,像是李雨升在拿著什麼東西的說明書閱讀起來一般。

  往日,李雨升黑夜裡看東西是要開燈的,如今也不需要了。

  鹿明燭想著有的沒的,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恍惚了一會兒,手臂被壓得發麻,驀然意識到,李雨升又是很久沒有動靜了。

  緊張與不安的表情登時再度攀上了鹿明燭變得蒼白的臉頰,他張了張口,急切地喚:「升……」

  「我在這,你別怕。」李雨升將鹿明燭的呼喚打斷了,他的語氣有些平淡,卻仍舊撫平了鹿明燭的焦躁,鹿明燭一顆懸起的心重新落下,繼而臉頰被李雨升的指尖碰到了。

  鹿明燭緊忙歪過頭去蹭李雨升的手,聽見李雨升淡淡地笑了一聲,問自己:「知道我在旁邊就這麼安心?也不怕我要對你做什麼……」

  「做什麼都行。」

  鹿明燭毫不遲疑地開了口,頓了頓,又言辭切切地道:「升哥,我是你的,你對我做什麼都行。」

  其實鹿明燭並不少見這樣認真剖白的時候,李雨升卻沉默下去,將手收回了,似是又笑了一聲,慢悠悠地開口:「……你是我的乖乖,我的寶貝,我的小情兒……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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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明燭看不見李雨升的表情,只是聽得出李雨升的語氣非常不對,像是……像是一種陰陽怪氣的自我催眠一般,一句句言不由衷的情話說得鹿明燭不由得皺起眉,剛要開口,卻聽李雨升道:「鹿明燭,你一直說只有我能殺掉你,我之前從來沒探尋過究竟怎麼做,也從來沒動過這個心思,但是今天……我知道了。」

  李雨升的手指撂過鹿明燭依附的下擺,微微用力銨在丹田的位置,有圓形的硬核在指腹下逃逸般滾動,李雨升擡眼,看著鹿明燭微微張開了口,湊上前去,輕聲道:「用我身體裡你的那一縷『氣』,把你的魂魄勾出來,再挖出你的內丹,毀掉你的肉身……你就魂飛魄散,徹底『死』了。」

  銨在丹田的手指愈發用力,仿佛是真的想要穿破皮肉,一把將修煉多年的元神活生生地鑽挖出來,疼痛來得堅硬且劇烈,鹿明燭已經有許多年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鬾鬼再度因為害怕而顫抖起來,卻蒼白著一張臉咬住嘴唇。他遲遲沒有反抗,就像是真的鋪陳開一條性命,由著李雨升濯取,卻終歸忍不住這份恐懼,細著嗓子發出些可憐的腔調:「升哥……你……你別殺我,留我一條命吧……」

  李雨升仍在用力,鹿明燭感覺自己的丹田似乎是已經被捅穿了,眼前浮起止不住的濕意,聽李雨升淡淡地問道:「怎麼了,不是總說只要我想就隨時可以要了你的命,真到了這個時候不想給了?原先說得那麼大義凜然,這麼虛偽……都是騙我、哄我聽聽的?」

  「不是、不是……」刺痛感讓鹿明燭的身體蜷縮抽搐,手臂已經被壓得從麻木到失去知覺,他著急地搖頭否定著李雨升的話,然而心底卻清楚得如同明鏡一般。

  ——李雨升說得對、很對、都是對的。

  鹿明燭口口聲聲說可以讓李雨升殺了自己,但是打心底里知道李雨升不會這麼做,漂亮的、動人的話都只是說說而已,他可以為了李雨升而死,但從未想過,會死在李雨升的手上。

  哪怕是已經害死了李雨升兩次。

  卑劣的求生本能因為瀕死的刺激而攀附鹿明燭的每一根血管,迫使沉寂的心臟奮力跳動,鹿明燭的雙手攥緊了衣袖,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仍在賭,憑藉李雨升對他的愛意,肆意妄為地賭李雨升不會真的下手殺死自己。

  「升哥,你留著我……哪怕只是先留一百年,你現在需要我的功德,而且我們結過冥婚,如果我死了,你的魂魄便會不穩,修煉再造很艱難的……」

  鹿明燭哀哀切切地說著,下腹的刺痛讓他冒出涔涔的冷汗,漸漸地話也說不出來了。

  一縷源自本性本心深處的黑暗開始向外蔓延,鹿明燭的心底漸漸生出對於李雨升的怨與怒來,隱藏在衣服之下的血管被這股邪念浸潤得發黑,從小腹開始,在看不見的位置,一路向著胸膛攀爬,就快要占據鹿明燭的心臟——

  「……我明明猜到了這些事,但對你竟然還是捨不得……那可是我的母親啊,她生我、她養我……你說,我這樣還算是個人嗎……」

  丹田處的壓迫感陡然隨著李雨升移開手指而消散,逼命的刺痛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然而那接連湧出的黑色卻還是自鹿明燭胸前鋪展開來,一直到把鬾鬼的脖子、臉頰上也爬牆虎般顯露出青黑色的脈絡。

  鹿明燭的眼睛灰了,他自己不知道,被黑紗蓋著,李雨升也看不到,他們都只能聽見鬾鬼開了口,一字一句地說:

  「——你、不、是、人。」

  奇異的香味毫無預兆地擴散開來,鹿明燭勾了勾唇角,一個陰詭的笑容陡然浮現又迅速沉落,他用極具魅惑性的聲音,輕輕地對李雨升道:「升哥,你已經不是人了。」

  「……是啊,你說得對。」李雨升輕笑一聲,轉過臉來,那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竟然只有一片渾濁的白色!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了……」

  李雨升呢喃著吻上鹿明燭的唇,白色的睫毛妖冶地刺進黑色薄紗里,鹿明燭輕聲蘅著,在李雨升的深夏酚剴了褪。

  沒有拉起的窗簾外,是一輪巨大的、黃澄澄的圓月。

  天色接近破曉,月亮不知走到了什麼地方,窗外的天又灰又藍,幾隻燕子無聲地飛過,沒有喚醒任何深眠中的人。

  李雨升靠在床頭柜上,鹿明燭則靠在他的懷裡,舉著手臂打量胳膊上一圈又一圈被勒出來的青黑色痕跡。

  鹿明燭肉身上造成的實際傷害很難消去,這種特性也使得李雨升格外喜歡在他甚尚留下些「記號」。李雨升眯著眼,伸出手指觸上鹿明燭手臂上深深淺淺的傷痕,若有所思地驀了一陣,忽然開了口:「以後我去見我爸的時候,你都不要跟著了。」

  「……好。」鹿明燭乖順地點了點頭,轉過臉去與李雨升對視了幾秒,接著閉起眼與李雨升接吻,含混不清地道:「你不能這樣去見人……以後頭髮、眉毛、睫毛什麼的,我幫你染……」

  李雨升沒有應答,一手捏著鹿明燭的脖子,埋在貝子下的另一隻手再度蔻璡那已經施彌頌阮的地方。

  李雨升用的力氣很大,鹿明燭窖得也很動情。

  大年初三的中午,李雨升再度回到桁市。

  鹿明燭去火車站接他回斐都新府,一路上聽李雨升講了些老家過年的見聞。言到末了,李雨升不免感嘆自己就連大過年的都要謊稱工作忙碌、不能多陪陪父親,又說感覺父親這一年真的是衰老得十分明顯,自己不能堂前盡孝實在難受。

  「哎你是沒看到,我爹給我送到機場來,看我的那個眼神,哎……我感覺他是想跟我拉拉手、拍拍肩膀什麼的,但是我害怕啊,就只能躲了……」李雨升說著話掏出手機來,絮絮叨叨地對鹿明燭講道:「我覺得得給他找個保姆照顧著點,之前看了幾個,你幫我也參謀參謀,我這趟回去,老爺子腿腳都不是很利索了……」

  鹿明燭湊上前去看李雨升的手機,李雨升卻突地將手機壓下去,簌然坐直身體,高聲道:「你說、你說我爹今年這樣,不會是、不會是被我——」

  「不是的,升哥,你別亂想,你沒影響到他什麼。」鹿明燭按住李雨升的手腕,安撫地對他笑了笑,一邊按下電梯一邊道:「你還沒接觸過太多鬼怪,更沒吃過妖丹,身上沒沾染那麼多『東西』,再說了,咱們就從今天開始給你爸想點延年益壽的法子,不是也可以補得回來麼。」

  聽鹿明燭這麼說,李雨升好歹鬆了口氣,但卻還是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電梯,鹿明燭按下樓層,突然道:「你的名字天書記下來了,象姐布置了個任務,算是你的『投名狀』,我看過了,是個沒成鬼形的魂,好收拾得很,你什麼時候覺得方便了就準備一下,我陪你去。」

  「知道了。」李雨升擡起手,隔著厚厚的羽絨服,按了一下自己心口處已經鮮少跳動的位置,自嘲地笑了笑,順著鹿明燭的話道:「還以為要咱們盯著那個風水師的事兒呢。到末了也不知道那人是誰、做那些事都是圖什麼。」

  「多半是衝著解見鴉和翁有鶴來的,道行興許不在我之下。以後要是有機會,還是得會會他。」

  鹿明燭對李雨升笑著,牽住了李雨升的手,一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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