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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棺材裡的活人

2024-09-13 22:37:43 作者: 阿貓仔

  第32章 棺材裡的活人

  青天白日、早有心理準備、外加身邊有鹿明燭,故而見到那座有些年月的四合院一樣的建築時,就算明知道裡面有一座棺材快要同自己面對面,李雨升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院外應該是主家上次來時簡單收拾過了,看著還算乾淨,沒有什麼藤蔓植物爬滿墳墓的渲染恐怖氣氛的場景,只是磚頭瓦片都破舊。竇鴻德依舊膽子大不怕死地走在第一個,上前去「鐺、鐺、鐺、」敲了三下門上的金屬環,一邊打揖行禮一邊嘴裡拉著長音道:「山人——竇鴻德——攜友——前來叨擾——」

  李雨升心裡想著誰特麼是你朋友,嘴上沒說什麼,看著竇鴻德慢慢用力推開了門。

  

  木門發出「吱呀呀」的一聲,朝著左右打開,李雨升心裡到底還是有些緊張,抿緊了唇定眼去看,入目果然是一個碩大無比的石棺,高高地擱在一米多高的石床上,安靜沉穩,比起棺槨,更像是個冷僻的建築物,自帶著幾分沉著與肅穆。

  李雨升情不自禁雙手抱拳,對著石棺拜了三拜,竇鴻德已經走進院內,李雨升對鹿明燭做了個手勢,快步跟上前去。

  比起外部的整潔,內里就有幾分破敗,不說窗戶和門都只剩下了歪歪斜斜的木頭框子,地面上石板之間密密麻麻生著青苔,已將四處覆蓋成了一片青綠。李雨升攥著鹿明燭的手腕,轉著腦袋四處張望一番,看著竇鴻德堂而皇之地在耳房后座房之間逛來逛去,壓低聲音問鹿明燭道:「有、有什麼異樣嗎?」

  「算有。」鹿明燭看向李雨升,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石棺的位置。

  他對李雨升說:「裡面的人還『活』著。」

  鹿明燭話音落下之後,院內陡然間颳起一陣風來。

  風不大,只是颳得院外的樹嘩啦作響,且仿佛能透過衣服的布料,帶著一股寒氣,直鑽進李雨升的骨子裡面。

  「我靠小美人兒,你別說這種話嚇唬我……」李雨升縮起肩膀來,將鹿明燭的胳膊握得更緊三分,另一隻手快速搓了搓自己的大臂,「你說完這句話,我特麼都覺得這裡陰冷陰冷的。」

  然而好似寒冷並非李雨升的心理作用——剛剛進來時還是陽光萬里的天,太陽不知何時被厚厚的雲層籠罩,不見一點天光,大上午的時間,天色竟然像快要日落般昏暗,沒了陽光的熱度,又是在遠離人口聚集的山林里,加上起了風,自然涼得迅速。

  鹿明燭沒再多言,李雨升當然知道他不是會開玩笑的性格,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問鹿明燭道:「那、那裡面那個……活物,是好的還是壞的?咱們要干點什麼嗎?」

  他一句話說完,不待鹿明燭回答,又啐了一口,低罵道:「他媽媽的,那裡面不就是傳說中的殭屍嗎?得拿那個什麼,黑驢蹄子?黑狗血還是公雞血的是不是?」

  「還不知道。你的僱主想要遷墳,裡面的東西最好還是死了的好。」鹿明燭施施然說著,但就好似石棺里的「活人」能聽到他的話語一般,瞬間又是一陣風起,比剛剛那寒風凜冽料峭了數十倍,簡直像是一巴掌拍在人身上。

  ——這「趕客」的意思實在太過明顯,李雨升倒吸一口涼氣,對著石棺的位置連鞠三躬,轉過臉來朝著鹿明燭連連擺手:「別了別了,這錢我不掙了,咱們惹不起,趕緊走吧。」

  「沒事的。」鹿明燭安撫地拍了拍李雨升的手背,單手拇指按住無名指,而後中指穿過空隙,李雨升還沒看清他怎麼搞的,就已然結出一個酷似「山」字形的手印。

  鹿明燭翻轉手腕,將手印朝向石棺,風竟然立刻就止了,他放下手來,對李雨升道:「它不算什麼,但要小心晚上,會有真正的『東西』過來。」

  「臥槽,還有啥啊!?」

  「按照常理,這裡風水大好,福澤子孫,不該有凶屍,可偏偏來時那條江的橋下……被人打了一對生樁。」

  「啊?」

  「做樁的男孩與女孩也是能化作厲鬼的,然而肉身被固定得太牢不得動彈,只能魂魄外出,四處假借旁人的屍身,不過下面小村子的公墓離這裡很遠,恐怕這石棺里的肉身,是它們為數不多可以借到的。可惜石棺封得太死了,他們還找不到爬出來的法門。」

  「我靠什麼玩意兒……你可千萬別讓它爬出來!我——」

  「祝道長,李先生,你們若是就想在這裡站立閒聊,不如搭把手,幫山人起個檀桌,為亡魂超度一二。」

  「我操!!」

  李雨升正聽鹿明燭說話聽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冷不防竇鴻德什麼時候逛完了院子湊上前來插嘴,愣是嚇得李雨升應激般一抖,脫口大罵出來。

  竇鴻德白了李雨升一眼,李雨升順了兩下自己砰砰亂跳的胸膛,看著竇鴻德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個破破爛爛快要散架的木頭桌子,又放下背斗,從裡面叮叮咣咣地掏出什麼香爐、盤子、香燭、五色米、桃木劍之類的東西,一一擺在了破木桌上。

  「不是,你這有用嗎?」李雨升看著竇鴻德完全一副訛人錢財的騙子架勢,竇鴻德又不屑搭理他,自顧自燒起黃紙來,只得轉頭指著竇鴻德問鹿明燭:「他這能有用嗎?」

  「對付棺材裡面的有用,外面的……」鹿明燭搖搖頭,竇鴻德卻嗤笑一聲,握起桃木劍,斜眼看向鹿明燭道:「車上的時候有別人,山人不稀得說什麼閒話,但祝道長依傍旁人的事兒無人不曉,恐怕混到現在憑的都是『功夫』而非『本事』吧?倒還能對山人評頭論足,真是稀奇,果然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這麼一副好皮囊,也得要一邊厚臉皮一邊不要臉才能……」

  「你他媽嘰嘰喳喳地說個六呢?」李雨升原本被院子裡的涼氣凍得手腳發麻,正找尋了一處勉強有點薄日的位置,往手心裡哈著氣亂搓,耳里聽著竇鴻德的話越說越不對味兒,當即皺著眉走上前去,伸手一指竇鴻德道:「再說一句試試?」

  「還有什麼可說?無非是傍著別人的人攢夠了本錢,也能享受叫人傍著的滋味兒了。李先生,和你家那位祝道長說一句話吧,他這種貨色,莫說是一點真才實學都沒有,就算有,吾輩也只會唾棄,不會羨慕。」

  「哎死老頭你找打是不——」

  李雨升擼起袖子就要教訓竇鴻德,也不管冷還是不冷了,只覺得怒火攻心,這一下汗倒是真的要出來,胳膊卻被鹿明燭從身後拉了一下。

  「沒事。」鹿明燭說話聲音不大,李雨升瞪著眼回頭看他,他也只是搖頭。

  竇鴻德口口聲聲叫李雨升「傳話」云云,鹿明燭就站在這裡,不可能聽不見,李雨升咽不下這口氣,被鹿明燭拉扯著遠離竇鴻德,走到一邊去坐下了。

  「你不說這傻比沒用嗎?我他媽直接給他揍死在這兒,我和你說,抓鬼我不行,打人我他媽可太擅長了……」李雨升被鹿明燭按著肩膀,仍舊氣得不行,瞪眼看竇鴻德嘴裡嘰里咕嚕亂念著話開始燒香燒符,牙根快要咬碎。

  鹿明燭倒是淡定得很,勸撫了李雨升幾句,擡手輕輕拍撫李雨升的後背順氣,自己低垂著眼不知想些什麼,忽地肩上一沉後背一熱,竟然被李雨升展臂摟住了。

  「你……」

  「我生氣,哎喲,真是要氣死了,活這麼大沒受過幾次這種窩囊氣你知道嗎?過去我們工頭擠兌我我他媽工錢不要了都得打人的。」李雨升攬著鹿明燭的肩,彆扭地放低腰身,將頭靠上鹿明燭的肩膀,另一隻手還要伸出去,對著竇鴻德指指點點:「也不知道哪兒來這麼個沒本事還愛裝藍子的晦氣東西……」

  鹿明燭安靜地聽李雨升罵著,沒再多說話,過了幾分鐘李雨升也不罵了,看著竇鴻德舉起桃木劍繞著石棺「作法」,怎麼看怎麼滑稽,他動了動手指拍了拍鹿明燭的手臂,擡起頭來問道:「晚上那東西你有把握嗎?我能幫你點什麼?用不用把這老東西丟在這兒餵鬼,咱倆回去叫扶應他們?」

  李雨升湊得太近,鹿明燭不敢轉頭,雙眼盯著腳尖前一塊被青苔包著的石頭,低聲回道:「多半沒問題。不過生樁畢竟涉及到陽間事,要徹底解決還得靠你報警。」

  「啊?」李雨升愣了一下,這才想到自己還有個問題沒搞清楚,「忘了問你了,『生樁』是個啥玩意?」

  「童男童女活著的時候灌酒灌醉,綁起來埋進要施工的建築——就是那座橋。」

  聽到鹿明燭的回答,李雨升沉默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才緩緩開口道:「如果當真是這樣……那他們不該死。」

  他擡起頭看向石棺,平白覺得這棺材像是一座橋墩,裡面掙扎著、哭喊著活生生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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