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2024-09-13 21:19:10
作者: 雪恨
第76章
帶著薄繭的手掌試探著摸上柔嫩的肌膚,引起一陣酥麻和顫慄。
起初是淺嘗輒止,沿著手腕一路向內,易鳴鳶小口吸著氣,間隙中警惕地環顧周圍,「這裡會有人經過嗎?野獸呢?我們會不會被咬死?」
「沒有,都沒有,」程梟堵住她不斷發問的嘴巴,「專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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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處原是給士兵訓練的地方,多年前還是有草葉覆蓋的,後來林場消減,風沙漸大,石塊和木樁全都被沙礫淹沒,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易鳴鳶到達程梟的營帳外時方才知曉,不是程梟要見她,而是他轉醒後剛用完藥,就不顧阻攔要來尋她,照?的醫卒勸不住,唯恐他如今這副虛弱之軀下一刻就會再度暈過去,趕緊差人把她給喚了過來。
現下她立在厚實的帳簾之外,寒月高掛枝梢,朦朧的清輝灑在兩步外半化的積雪上,夜風颳過,冷得出奇。
明明適才還主動請求過來?他,如今一步之遙,易鳴鳶卻突然失了與他見面的勇氣。
歸根結底,還是心虛。
程梟這樣急不可待的想見她,是否因為當時並未完全喪失意識,眼下醒來思索明白其中關竅,便要立即與她對峙,或者說興師問罪?
總不能是程梟單純想見她,才會如此的吧?
她心中百轉千回,遲遲不願進帳,守在營帳前的士兵見她一動不動,將要出聲詢問情況,帳簾動了。
帳內瀉出一地橘黃燭光,染過少女單薄的兩肩與略顯愁郁的玉顏,她愕然擡首,逆著光對上青年籠在陰影下的眉眼。
許是他面上的光影太暗淡,易鳴鳶還未分辨清楚他的神情,就被他輕輕牽過那隻受傷的腕,引進了帳內。
她心懷忐忑,低著頭默不作聲,直到手中被塞進什麼冰冷物甚,定睛一?,是只小巧的白釉瓷藥瓶。
「不會留疤的。」他的指腹摩挲過她腕上的絹帛,安慰道:「我會用最好的藥。」
易鳴鳶遲鈍望向程梟飽含歉意的雙眼,一時失言。
他以為……她在擔心這些?
若說是那些千金嬌女,自然無比在意,她作為女子,從前也是一樣。
只是後來她發現,有人遠比她自己更「在意」這些。
在明月閣,有特為她所供的藥理娘子,會按例關切她的體膚創疤,舊痕新跡,每回她落傷,這些人往往殷勤備至,體貼入微。
初時易鳴鳶以為這是義父對她的偏愛,後來才明白過來,這哪裡是什麼恩情厚義,分明是易雪霄在仔細擦拭好自己的一把,極具迷惑性的尖刀。
如今也有人為此關切,卻不是因為她是一把好用的刀,而是只把她當做一個怕疼、愛美的小娘子。
青年凌厲的眉骨線條,在溫暖的燈火下柔和下來,易鳴鳶對著他春潭般漾著淺光的黑眸,心中微動。
她捏緊手中的藥瓶,回給他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多程。」
程梟沒有多提此事,他慢慢鬆開握在少女腕上的手,聲線聽不出情緒:「等你的傷養好後,我送你回隴右。」
剛剛升起的溫情碎裂一地,易鳴鳶為之震驚,不可置信地擡頭?他。
年輕郎君含著笑,吐出的話溫和又殘忍:「往後碰面,就是兵戈相見了,易娘子。」
兩人就這樣寥寥說了幾句話,易鳴鳶便被渾渾噩噩請出營帳。
她心亂如麻,反覆思量,程梟這是何意?
難道他終究有所察覺,不過是顧念她捨命相救的情義,才決定放她一條生路?
如她先前所說,程梟固然有原則,卻絕不是優柔寡斷之輩,他既決定執她這枚棋,若非有什麼驚天差錯,便不會如此輕易撥她出局,甚至到最後,還要以一句兵戈相見做隱晦的提醒。
她越想心越涼,一時不知該慶幸自己能從程梟手下全身而退,還是惆悵苦心孤詣的一切以崩盤告終。
除卻這些,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難分難解地纏繞著她,使她久久難以平息。
就連悶頭撞上一人,反應都有些遲頓。
「易娘子?」付奚見她臉色難?,不由望向她身後的營帳,問道:「可是阿梟欺負你了?」
易鳴鳶無心應付他,回了句「無事」,繞過他卩了。
付奚不明所以進到營帳,見程梟也是一副失神模樣,忍不住道:「你們人丟了兩天,把魂兒也一塊丟了不成?」
程梟瞥他一眼,坐回榻上,兀自倒了盞茶飲。
付奚湊過去,下巴指了指易鳴鳶營帳的方向,一臉興味:「你一醒就急著尋人家小娘子,想來是放在心上的,作何讓人失意?」
「失意麼。」程梟淡淡的,氤氳的茶氣模糊他頗為困惑的神情,他自語:「不該是高興才對?」
「你到底說什麼了?」付奚好奇。
程梟扯開個笑,說:「兵戈相見。」
付奚大驚,跳起來道:「什麼相見?!程梟你真是瘋了!我算是?明白了,你只配孤獨終老……」
「她是易雪霄之女。」平靜的聲音打斷他。
「誰?」付奚以為聽錯了。
「叛臣易雪霄。」
簡簡單單五個字,讓帳內陷入長久的沉寂。
帳外有士兵巡夜,不時傳來甲戈相擦與沉重的步伐踢踏聲,燈花爆了一下,半截燭撲騰著
「此戰必捷!」
「……」
程梟翻身上馬,側眸問身邊的人,「阿鳶怕嗎?」
和當初同樣的問題,這次易鳴鳶聽著身後山呼海嘯的「此戰必捷」,堅定地告訴他,「不怕。」
望向前方漸濃的雪色,易鳴鳶及時勒馬,戴上面具,她的裘衣里貼身放著九環弩和數支作為補充的短箭,安全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