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淙淙……」

  滴滴的水聲夾雜著冷風吹過廢棄鋼板，發出滲人的咔嚓聲響。

  廢舊鐵通處，一隻蒼白的手掙扎的摸上脖子，等卡在喉嚨眼的最後一口氣被咳出來，參宿的耳蝸傳來「嗡」的一聲，耳邊的流水聲音終於清晰了。

  少年蜷縮起身子，重重的咳了好幾下，天旋地轉的頭暈才緩解了一點，他努力掀開薄薄的眼皮，嗓子裡發了出微弱的聲音：「哥哥？哥……」

  「嗚！」

  參宿沒能如願聽到大哥總是威嚴又關照的聲音，相反的，他眼前落下一大片黑影，與此同時，他被「人」卡住脖子，整個提了起來。

  參宿雖然身材瘦弱，可來人提著他就像提著一隻小貓。

  男人陰冷的笑了一聲，他狠狠踢了一腳參宿剛剛躺過的鐵桶，捏著參宿纖長的脖子冷聲說：「雜種，原來躲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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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舊的鐵桶發出沉重的轟鳴聲，咕嚕嚕滾進了旁邊黑漆漆的地下河裡。

  「你是誰……」

  參宿白皙的臉因為呼吸不順被憋得通紅，他細嫩的手指用力扣著男人粗壯的手臂，試圖把自己從窒息中解救出來，但是卻連男人的皮都傷不到。

  在參宿感覺自己幾乎要死掉之前，男人終於鬆開了一點力氣，把他摜到柜子上。

  「他」的力氣鬆了一些，冷笑著說：「還和我裝？聽著，別再想耍花招，管你是副市長養子，又或者是什麼東西，簽了大都會的合同，就別想跑出暗區。」

  合、合同？

  參宿劇烈的咳嗽著，他眼眶被逼得通紅，細嫩的手指緊緊攥著扼著脖頸的大掌，如果不是借著男人的力道撐著，他這會兒已經跌在地上了。

  男人不耐煩的加重力道：「聽到了嗎？」

  「恩……我、我聽到了。」

  參宿聲音顫抖著回答，他漂亮的紫色眼睛因為恐懼濕漉漉的。

  直到現在，參宿才看清提著自己的「人」是誰，準確來講，提著參宿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有著狼的頭，人的身體的怪物。

  ——分化未成功的alpha。

  alpha的背後是黑沉沉的天空，仿佛世界末日之後的廢土一樣的高樓層層疊疊積壓在一起，看不到最高的盡頭，不是參宿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

  「還算識相。」

  「刺啦……刺啦……刺……」

  參宿還沒搞清楚現在的情況，耳邊又忽然傳來機械的聲響，他驚恐地睜圓眼睛，抖得更厲害了。

  卡在參宿脖子上的拳頭突然又收緊了，狼頭人身的alpha把爪子中間的獵物提高，濕潤的狼鼻子幾乎貼到少年的臉上。狼鼻尖聳動著，像是在搜尋什麼。

  「什麼味道。」

  動物鼻尖獨有的濕漉漉的觸感划過臉頰，涼風一吹，冰冷得刺骨。

  與alpha的體格相比瘦小得可憐的少年竭力往後縮著，直到整個後背都懟在柜子上，沒有一點縫隙可以移動了。

  「嗚……別、別吃我。」

  參宿掙扎著踢了一下騰空的小腿。

  「別動！」

  alpha扣緊圈著少年的大掌，還在往前拱。

  他一雙狼眼豎成了尖銳的針狀，背後碩大的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豎了起來，興奮的顫動著。

  參宿身上有一股讓他牙尖發軟的味道。

  參宿感覺到了那對冰冷的犬齒根部，緊緊貼在他的脖頸上。求生的本能讓他忍著恐懼，劇烈的掙紮起來，手指也揮到人狼怪物的臉上。

  「不、不！別吃我！哥哥！」

  「該死的混血……」

  被扣住鼻子alpha突的清醒過來，他不耐煩的摘下少年脆弱的兩隻手，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挑釁，兇狠的呲起滿口獠牙，正對上少年濕潤的臉頰。

  少年被按著脖子，兩隻手也人狼抓住，扣在了半空中，能供他活動的只有兩條細嫩的雙腿——但是他亂踢的攻擊性還比不上一根棍子。

  參宿害怕的睜著圓圓的眼睛，有晶瑩剔透的東西源源不斷的滾動下來，被打濕的碎發零散的貼在臉頰上，整個人都是濕漉漉。

  「別吃我……哥哥」

  有滴眼淚正好滴在人狼的狼爪上，人狼的瞳孔瞬間受驚變成了針狀。

  他擡起濕掉的爪子，舔了一口，那股味道瞬間變得更濃郁了，讓他的鼻子控制不住的瘋狂抽搐。

  這是什麼？

  人狼全身的毛幾乎都炸開了，靈敏的觸感和嗅覺讓他渾身肌肉興奮地戰慄起來。

  他鬆開少年被困住的手，筋肉鼓脹的手臂去接那雙紫寶石一樣的眼睛裡滾出來的液體，然後又被燙得肌肉一顫。

  參宿趁機掙脫了下來，狼狽的跌在滿地濕潤的黑泥上，那隻怪物的眼睛發著猩紅的光，參宿甚至來不及思考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害怕的踢著腿，滿臉驚恐的後退，在他「咚」的一聲撞在廢棄的柜子上，絕望的睜大眼睛時，人狼低著腦袋靠近的猩紅眼睛卻突然變得清明起來。

  他甩了甩狼頭，濕漉漉的爪子毛顯而易見的提醒他剛剛發生了什麼。

  該死！

  他竟然用手去接這傢伙臉上的水！那甚至不知道是用什麼骯髒的藥物做成的合成劑分泌物。

  alpha感到奇恥大辱，他握緊拳頭，兇狠的看向縮在角落的少年，狠狠地朝黑泥地上吐了口吐沫：「骯髒的混血！老老實實的給我完成合同，再偷跑出去就把你扔進地下河裡。喏，看見了嗎？它們會非常樂意享用你。」

  黑黝黝的河面簌簌流動著，不顯眼的浮起了一塊塊凸起。

  參宿絕望的緊抱住膝蓋，他整個臉埋進了雙腿中，瑟瑟發著抖。

  小小的少年拖著殘破的衣服，可憐的幾乎無處可藏。

  人狼又開始嗅到那股讓他頭皮發麻的味道了。

  ……該死的瘋子藥劑。

  他唾棄的罵了句，逃似的離開，空曠寂靜的垃圾場響起了幾聲狼嚎。

  「刺啦……系統111成功連結宿主180號，攻略任務已成功開啟。」

  什麼？

  耳邊再次響起電流竄動的聲響，參宿抱著自己的膝蓋，小心的擡起滿是淚珠的臉，他唯一保暖的褲子也被打濕了，現在被冷風吹得發抖。

  可是參宿並沒有在垃圾場看到任何生命體，他抹了下眼睛，啞著嗓子恐懼的小聲問：

  「你是什麼？」

  「宿主您好，我是攻略系統111號，為了保證小世界正常運行，主腦會選定原世界已經死掉的靈魂，來攻略主要目標人物維持小世界穩定。」

  「死了——」

  參宿神情怔松的重複了一遍。

  他已經死了嗎？

  他想到記憶力最後一個畫面，是自己踩著凳子，試圖去夠柜子頂上保險柜中的藥。他見過兄長給他拿，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讓他知道，還放得那麼隱蔽。

  而且這個自稱為系統的東西剛剛說的什麼？

  ，

  攻略那些alpha嗎？

  參宿想到剛剛那頭兇殘的人狼，大大的眼睛恐懼的濕潤起來，搖搖頭：「你找錯人了，我好像不可以。」

  111胸有成竹的說：「宿主當然可以！這只是最簡單的厭惡值攻略任務，宿主這樣討人厭的beta，閉著眼睛都可以完成！而且宿主成功攻略任務目標的話，主腦會幫助您完成一件心愿，比如說可以在現實世界復活噢。」

  「復活？」

  參宿聞言，怔怔的擡起了紅腫的眼睛。

  111放出誘餌：「是的！可以復活，您會回到還沒有死亡的時候，一切都不會有變化。」

  一切都沒有變化的話，那他的兄長一定不會再允許這些危險的事情在發生在自己身上。

  參宿擦了一下眼角，含著眼淚說：「那我……需要做什麼？」

  111：「第一步當然是找到任務目標！」

  任務目標？也就是說不是剛剛的人狼。

  參宿稍微鬆了一口氣，紅著眼睛弱弱的問道：「那你會幫我的嗎？111。」

  111：「當然！我可是主腦旗下最優秀的新手系統！」---雖然是剛創造的那種。

  一陣冷風卷過，不知名的廢棄物件被風吹動，嘎吱嘎吱的響著，像是什麼東西在啃食骨骼。

  參宿害怕的又重新靠回柜子，他抱住肩膀打了個哆嗦，小聲急促的問道：「111，水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111的聲音有些發抖：「當、當然不是。不要害怕，宿主，這只是、只是塑料被吹的聲音而已。」

  參宿遲疑的說：「是嗎？可是聽起不太像……」

  「噗通」

  「啊————」

  參宿和111的尖叫同時響起，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破出水面，濕漉漉的滾到了參宿腳下。

  參宿只低頭看了一眼，就立刻擡起頭，他緊靠著柜子後退，睜圓了眼睛盯著河面，玫瑰紫色在幽暗的黑色空間中仿佛綻開的一朵花。

  昏沉的地下河平靜的盪著一圈漣漪。

  「111？」

  「111！」

  參宿緊張的吞咽口水，他蒼白纖細的手指在身後的廢棄柜子上摸索著，試圖抓到一些東西充當武器。

  可是他摸索半天，也只摸到一把小刀形狀的東西，剛試圖把它拿起來，小刀就在他手裡風化成了一捧塵土。

  參宿：……

  地下河已經徹底沒了動靜，只有波動著小小漣漪的沉黑色河面。

  「那東西好、好像已經走了吧，宿主。」111哆哆嗦嗦的說。

  參宿出了滿身的細汗，他緊張的盯著河面，直到身體酸得站不住，確認真的再沒有聲響之後，才鬆懈下來。

  參宿扶著柜子，委屈的嗯了一聲：「111，我還是覺得我不可以。」

  參宿又弱又愛生病。

  正常的beta都擁有健康的體魄，雖然比不上體質逆天的alpha，但是也都很強健，可參宿從記事起，就習慣了脆弱，只是碰一下都會發紅的蒼白皮膚，輕微凍到就會造成嚴重的感冒。

  他的兄長把他看得像稚子一樣嚴格，從沒讓他經歷過任何危險，更沒有放他一個人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過。

  參宿眼睛又濕潤起來了。

  111一邊查這個小世界的任務背景資料，一邊語氣虛弱的說：「宿主，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雖然E級世界應該很安全，但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小世界a市的大都會範圍，根據資料記載，這裡集齊了最危險、最不受控制的alpha，是治安最混亂的地帶！尤其是你身後的這條地下河！」

  參宿僵住身體，他雪白的手指扶著櫃角站起來，試圖逃得離地下河更遠一點。

  「咔嚓」

  越看越恐怖的111炸毛：「什麼東西？！」

  參宿也被嚇了一跳，他攥緊手指，恐懼的紅著眼角慢慢低下頭。

  ……是他踩到了剛剛被地下河生物拋出來的東西。

  參宿剛低下頭，那個圓狀物就發出「滴——」的一聲，然後屏幕刷得亮了起來。

  參宿被刺得眯了下眼，從縫隙中看見屏幕上的「輸入密碼」的四個大字。

  111驚喜的喊：「是葉索瑞安的手機！主腦在這個世界種植的仿真人偶！宿主你現在的身份就是他的！宿主快打開看看！有了手機我們離開這裡就方便多了。」

  手機？

  參宿嗯了一聲，他小心的看向平靜的黑色地下河面，然後快速蹲下把東西撿起來。

  這東西像是一條腕帶手錶，屏幕濕淋淋的，覆蓋著一層地下河水和黑泥。

  參宿有些緊張的跟著111的指揮操作，果然成功通過了手機的各項驗證。

  手機刺眼的屏幕將參宿的小臉照得雪白，他握緊腕帶，表情放鬆下來一些，試圖聯繫葉索瑞安通訊錄中的家人。

  但是參宿翻開通訊錄之後，才發現葉索瑞安的通訊錄竟然是空白的。

  參宿小臉越發慘白了。

  111：「額！這也不算什麼大問題啦，我還有地圖！」

  一陣冷風吹過，幽深的地下河面蕩漾起漣漪。

  111打了個哆嗦：「宿主，不然我們還是先快點離開這裡吧。」

  參宿很同意，他很害怕，一點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

  他把手機和手牌裝進口袋裡，在邁開步子離開前，又忽然停住，被教養的很好的少年背對著黑漆漆的地下河岸，小聲的開口：

  「……謝謝你。」

  白皙的小腿晃過黑暗，最後消失在遠方，少年剛剛哭過輕啞的聲音仿佛還飄在平靜的河面。

  又過了許久，河面才輕輕波動了一下，覆蓋了整個河面的沉黑色往更深處散去，露出地下河原本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