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一天後，三嬸帶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半歲寶寶。孟朝顏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人類幼崽，感覺像發現新世界。

  晚飯後，她去臨時的育兒室。小寶寶縮成圓滾滾的一團，然後雙腳往天上一伸，一扭一扭翻過身，在大人們的「好棒」聲中，她表情自豪，側身撐在爬爬墊上，搖搖晃晃坐起來，兩條肥嘟嘟的腿擺成一字馬。

  三嬸驚喜地叫，「囡囡能自己坐了。」

  孟朝顏戳寶寶小臉，她咯咯笑起來。

  過了會，奶媽把寶寶抱走餵奶。育兒室暫時安靜下來，三嬸跟孟朝顏閒聊。

  三嬸雖是長輩，年紀和沈易安、沈易北相仿，是港城出名的高冷貴女。可惜三嬸有個更出名的敗家父親，投資虧損百億，在家族被邊緣化。三嬸和大她十幾歲、陰鬱殘疾的沈家三叔聯姻後，更加冷艷乖戾。

  不過生育後，她那股厭世感淡了，多了分為人母的喜悅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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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說到要去南麓廟，三嬸壓低聲音，「阿顏，你要不要看下醫生？我的介紹給你。」

  孟朝顏飛快垂眸，「先不用。」

  三嬸善解人意地笑笑，沒再說什麼。

  年初祭祖時，孟朝顏明顯看出三嬸對她和沈易安暗藏敵意。現在這種敵意消失了。

  大概是因為，那會沈易北和沈易安的爭鬥正白熱化，而沈易北又對三嬸另眼相待。孟朝顏冷不丁冒出個荒唐的猜測：三嬸和沈易北有染……

  想法剛冒頭，就被孟朝顏掐滅。在家教苛刻的沈家，這不可能。

  三嬸轉到別的話題，「大嫂最近很辛苦吧，孟書傳媒集團的內訌很難搞。大姑姐太專斷了。」

  孟朝顏愣住。

  三嬸口中的大嫂自然是孟聽書。大姑姐就是沈家大姑姑，大姑姑是沈家家族管理委員會的會長，統籌管理除了沈氏之外的遺產，和沈家大大小小的事，比如小輩結婚、過年過節團聚。

  沈爺爺走後，大姑姑成了沈家大家長。

  三嬸見她茫然，「你不知道？怕連累沈家聲譽，大姑姐給大嫂下了最後通牒，月底前搞不定，就把孟書傳媒整個關掉。」

  孟朝顏搖搖頭。昨天還通電話，孟聽書一點都沒提。

  三嬸繼續道，「孟書傳媒的電視台全體高管和主持人請辭，要求停止拿電視台的當錢袋子養報社這個大窟窿，不然就集體跳槽到對家。報社那邊反擊，要爆電視台的丑，局面混亂得很。」

  這兩家的對立的淵源，孟朝顏小時候就有，她依稀知道些。

  報社早就不賺錢，留著是因為情懷。電視台倒一直在創新，現在努力搭網絡直播風，背靠沈家強大的關係網，新渠道開發得還行。

  現在的人想了解新聞，早就不靠慢吞吞的報紙了。但慢有慢的好，孟家的電視台倒是快，搞過幾次假新聞。

  港城上了年紀的人，也上網，也看電視，但第二天早茶的桌上，一定會悠悠然讀孟家報社的晨報。老港城人的默契：無論前一天的新聞多麼炸裂多麼逼真，晨報上出現的，才是真的，晨報沒出現的，那就不可信。

  報社和電視台，兩家理念南轅北轍，一直靠孟聽書捏在一起。

  三嬸安慰她，「你不用擔心，我聽說大嫂打算拿私房錢去給報社救急，後面再慢慢來。」

  孟朝顏掌心不知不覺出了層冷汗。

  沈家大姑姑一句話就能孟家的百年家業變成歷史。

  這些年，孟聽書一定過得很焦慮，才那麼執念想要一個孩子，想給孟家攢一分籌碼。

  孟朝顏很矛盾，心疼起孟聽書，發覺自己很自私。

  奶媽把寶寶抱過來給三嬸，寶寶活潑的咿呀聲，打斷了凝重的氣氛。孟朝顏拿起一隻小馬，輕撓她嘟嘟的臉頰，她陶醉著，然後咯咯大笑。

  孟朝顏也笑開懷，從三嬸懷裡接過小寶寶繼續逗她。

  三嬸突然喊了聲，「易安，回來了。」

  孟朝顏擡頭，他今天穿了身深藍色系復古西服，質地和做工考究，優雅內斂的氣質渾然天然。他信步進屋，對三嬸說，「歡迎。」

  小寶寶朝他伸出一張一合的爪子，他過來，單膝跪在地上，和小寶寶碰了碰手。

  寶寶笨拙地抓他，興致勃勃摳他光芒熠熠的腕錶。

  三嬸瞥見錶盤鏤空精雕的相擁圖，羨慕地看了眼孟朝顏，對沈易安說，「朝顏很喜歡孩子，你們快有好消息了吧。」

  孟朝顏笑容滯住，脫口而出，「沒有。」

  小寶寶都被嚇得一頓，沈易安探究地望著孟朝顏，握住小寶寶的手無聲哄了哄，淡笑著回答三嬸，「不著急。」

  睡前，孟朝顏翻法文版《小王子》繪本，她答應三嬸，明天給小寶寶念。

  這個故事她早已熟諳。家裡玫瑰驕縱，小王子覺得窒息，離開家園，擺脫玫瑰。結局小王子因為想念獨一無二的玫瑰，為回家而死去。

  她自嘲笑笑，沒有小王子離家的勇氣。

  沈易安洗完澡出來，她把書放好，燈光調暗，對著他一顆顆解開自己扣子。

  沈易安愣了一瞬，握著她的手，清眸染了分調笑，「怎麼了？」

  孟朝顏眼神直白，既語氣倔強，又認命般心灰意冷，「做沈太太啊。」

  沈易安猜是之前聊孩子的事讓她不舒服，溫聲哄，「阿顏，我現在沒時間多照顧一個。」

  他低頭碰了下她鼻尖，柔聲詢問，「以後再說，可以嗎？」

  孟朝顏偏開頭，「我沒說寶寶的事。」

  她掙脫他的手，繼續動作，起伏的弧度暴出來，「你不是想要嗎？我可以的。」孟聽書要是知道，肯定要罵她自甘下賤。

  可沈家和孟家的地位差，註定了沈易安和她的地位差，她再端著，也只有面子，沒有里子。

  沈易安攥住她的手，像往常一樣安撫地揉了揉，眸色如夜空般深邃迷人，「但你不想要。」

  孟朝顏鼻子忽地一酸，咬著牙提醒自己，不要再陷進去了。

  他一顆顆往上幫她扣扣子。立體的五官在微醺的燈色下愈顯俊美，長睫微垂著，修長手指耐心而溫柔地動作。

  她知道，沈易安的紳士風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沈家長期嚴格的教育賦予他的，是刻進骨子的教養。

  沈家太爺爺、爺爺都是愛國愛家愛太太的儒商，他們家庭事業雙豐收，對後代要求和自己一樣。沈易安在這樣的環境薰陶下長大，在無父無母、孤單敏感的少女孟朝顏眼裡，有著難以抵抗的巨大魅力。

  她認定沈易安是她的港灣，滿心歡喜主動走進沈家這座圍城。這座圍城，她在裡面，孟聽書在裡面，剛生完寶寶卻不顧身體追二胎的三嬸也在裡面，各自艱難地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然而，她在圍城裡被撞得千瘡百孔才明白：沈易安愛護她，只因這是沈家繼承人的責任。

  他不會成為她的港灣。

  孟朝顏湊過去，吻給她系扣子的男人。她知道她懦弱，不敢走出圍城，那就沉淪吧。

  沈易安任她親昵，指尖卻繼續不急不緩，待最後一顆扣子繫上，他摟住她躺下，綿長溫柔地回應。

  她隱隱感覺，強大如沈易安，可能也被沈家的圍城束縛過。那不節制的瘋狂一夜，讓她窺到了他靈魂的另一面。熱烈、掠奪才是他本性，和他的教養深深矛盾著。

  只可惜，那個桀驁張揚、充滿生命力的本性的他，不屬於她。

  孟朝顏忽然覺得索然，偏開臉，翻到另一側，躲開他帶著安撫意味的吻。

  她拿手機看時間，有個叫「傅」的人申請加好友，她點通過，對方秒發信息【傅：還好嗎？】

  她唇角微彎，剛打完「謝謝小舅舅關心」，身上陡然多了層重壓，手機啪嗒掉落。

  沈易安在上，捧著她的臉，吻不由分說落下。唇舌追逐、糾纏，幾乎要把孟朝顏點燃。良久，得以喘息，她難耐地望著男人墨色的眸子，長發散開，臉上暈開濃郁的玫瑰色。

  他指尖正劃開她整齊的衣襟，像拆一份他剛小心翼翼包好的禮物。

  孟朝顏動憚不得，手指陷入他微亂的頭髮里，顫著聲線沒好氣問，「你不是不要嗎？」

  她手機再次響起。【傅：你老公醋意消了沒？】

  氣氛猛然一滯。片刻後，沈易安動作慢下來，輕吻她鼻尖，恢復克己復禮的模樣，「回吧。」

  孟朝顏征了會，才翻過身，趴著繼續編輯信息，一遍遍措辭時，耳畔傳來打開床頭櫃、撕開塑膠袋的窸窣聲。她剛要按下發送，男人很壞地再次重重貼到她身上，吻著她，放肆地衝進來。

  她驚叫，手機再次掉落。

  沈易安沉吟，「回他什麼了？」

  孟朝顏顧不上他，手指失控地揪著被單。過了好久，激烈中，她暈暈乎乎，也許聽錯了，他似乎啞著嗓含糊說了句。

  「沒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