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2024-09-13 20:35:31
作者: 尾動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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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卿一愣,「為什麼?」
小瞎子,經過秦卿治療後的他已經不瞎了。男孩沒回答秦卿的問題,他後退一步,鬆開秦卿。在那瞬間,白光一閃而過,他身上穿上了一套秦卿用法術變出來的襯衣長褲。
男孩望向秦卿:「受傷了,你不會痛嗎?」
秦卿有些好笑,李全德說這小瞎子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可真人怎麼如此煩人。
她轉動匕首,上下打量男孩,嘻嘻笑道:「關你何事?」
男孩自始至終,表情都無波無瀾,即便說著令秦卿困惑的話也是一臉嚴肅:「可是我會痛。」
秦卿笑意一滯。
但很快,秦卿像是見到了新奇玩意,眼睛冒著興奮的光,「小瞎子你不得了,小小年紀就會說情話了?嗯?」
她捏捏男孩白皙光滑的臉蛋,手指略重,帶著絲懲罰的意味。
男孩任由秦卿捏臉,他搖搖頭,澄澈的目光沒有絲毫玩笑之意,素淨的小臉也全是清冷端莊。「我不知緣由,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心緒。你喜我喜,你悲我悲,你痛我也會痛。」
秦卿瞳孔猛地一縮。
男孩趁秦卿發愣間,抓住她的手探向他胸膛,「你感受下。」
咚、咚、咚。
手指下的肌膚,觸手溫潤如玉,男孩瘦弱的胸腔里一顆心臟平穩有力地跳動著。
咚、咚、咚。
迴響在她耳邊的心跳聲與她自己的心跳重合,但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
「你感受到了嗎?」
男孩清冽乾淨的嗓音仿若羽毛划過秦卿的耳畔,她恍然大悟,瞬間回神,立刻觸電般迅速收回自己的手。
呼。
秦卿深深吸了口氣,忽覺口乾舌燥,呼吸紊亂。
她瞪向男孩,「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什麼都沒感受到。」
仿佛偏要和男孩作對一般,她出手如電,飛快地再次取了一瓢心頭血,灑向近百個木桶。這次讓她的泛白的臉色浮上一抹青色,整個人透著灰敗。
男孩仿佛也能感受到心臟的劇痛,他眉頭輕蹙,額間沁出細密汗珠。
秦卿挑眉,裝得還挺像。
她喘息休息了會,正準備繼續最後一次取血,一息尚存的男孩們就能全部救回來了。卻見男孩以不屬於他的力道,兇狠地握住秦卿的手腕,強硬拉扯泛著寒光的匕首悍戾插進他的胸膛。
饒是秦卿反應迅速,一抹血光也從小瞎子的胸口流了出來。
秦卿迅速收回匕首,化作一道白光收回袖子裡,她怒道,「你瘋了?救你的命就是讓你霍霍的?」
男孩擡眸,他舔舔嘴角,露出一個不符他清冷氣質的狠厲微笑。「既然要血,我的一樣可以。」他指尖指向胸口,血液匯珠成串,一溜煙分別滴入數十個木桶里,裡面的黑漆毒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澄澈透明。
他指尖泛著的白光,明顯是修仙者才能使出的靈氣光明!小瞎子小小年紀,已是修仙者!
秦卿眉心微皺。
男孩既然修煉天賦極佳,為何被這修仙世家放入毒湯中?
隨著男孩手指拂過胸口,那道傷痕也隨之消失。
他擡眸,望著秦卿輕輕一笑:「你道我為什麼能在毒汁中堅持這麼久?」
「我的心臟,是你的。」
秦卿震驚於這句話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男孩更讓秦卿始料未及的話語。
「尊貴的,花神殿下。」
秦卿輕輕吐了口氣,「所以,你是洛堯帝君轉世之一?」
男孩捂著自己的心臟,垂下眼睫,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薔薇花,一生只有三枚花種。種子是花的心臟,失去種子的花,再無綻放之日。」
「可是為什麼,我當初這世,這樣平凡普通、卑微如螻蟻,連你剛剛初見我,都已經忘記的人,你竟會慷慨贈予一枚薔薇花種?」
秦卿盯著男孩,看了許久,目光在他淺淡無色的唇間略過,停留在他長而柔軟的眼睫上,以及弧度柔美的下頜線。
男孩明亮的黑眸似一抹深潭,但此刻潭水微瀾,等著秦卿的答案。
半晌,秦卿輕笑道,「為什麼?因為美色亂我心。」
男孩愣住,隨即道,「可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有什麼關係?」秦卿懶洋洋道,「美人只要活著,就足以讓我高興。」
秦卿伸出手,隔空點了點男孩的心臟,「我給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
男孩眉頭緊皺,「只是因為容貌?」
秦卿挑起眉頭,輕笑道,「那你希望是什麼原因?」
男孩抿唇不語,看向秦卿的眼神有了絲怒意。
秦卿移開目光,看向其餘被泡在毒汁中的男孩。
這個小瞎子她是記得的,只是不曾想到,這瞎子竟然是洛堯帝君的轉世。
為了避免被洛堯帝君事後抓著囉嗦,秦卿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裝作忘記好了。
秦卿記得,在百年前,她有一位非常虔誠的女性信徒,帶著她的孩子一起信仰她。
這對母子很貧窮,很困難,在社會底層維持溫飽。
可能掙扎在泥潭中的人,會特別喜愛純潔美麗的花。這位母親非常愛花,只要是休息時間都會日夜禱告。
秦卿自然注意到了這對母子,但她除了給這對母子帶來好運外,並不能改變這對母子的命運。
某天,這位母親死亡之前向秦卿禱告了。但等到秦卿在聆願樹上注意到的時候,這位母親已經逝去,她的孩子因沒錢安葬,日夜與病死母親的屍體相處一室,也染上了病症。小瞎子的眼睛因此而瞎,印堂發黑,時日也不多了。
秦卿想了想,將天規置於腦後,主動用靈息溝通了這個男孩。她問男孩有什麼祈願,不管什麼,她都會應願。哪怕是讓他母親活過來,她都會去冥界搶來那位母親的靈魂。
出乎秦卿的意料,小男孩說:「我想看一眼花神。」
「為什麼要見花神?」
「我娘說,花神是希望之神。絕望的時候,看一看搖曳的花瓣,聞一聞花香,想一想,種子破土而出的剎那。世間萬物,花草生機勃勃,人也應當如此。」
「最餓的時候,我和父母吃花瓣飽腹。但我和母親得救了,父親卻餓死了。為什麼?我父親也一樣虔誠地信仰花神,為什麼要獨獨餓死他?」
「這世間真的有神嗎?有花神嗎?我想看一眼她。我真的想看一眼。」
「那麼脆弱、易折的花,為什麼總能不在意世人,自顧自地開?花好冷漠。」
男孩語氣低沉起來,他指了指牆角的幾朵綻放的野花,那牆角不遠處躺著他母親的病體,「你看,橫屍之處也能開出搖曳的花,為什麼?說什麼花草有情?分明冷漠得很!」
「那就活下去吧。」
「什麼?」
「努力活下去。野花都能活,你為什麼不能?螻蟻尚且偷生,非絕境時,不要自棄。因為,花神會看著你。」
「她會看著你。」
歲月流轉,記憶中的小瞎子此刻活生生站在秦卿面前,只是變成了套著小瞎子外殼的洛堯帝君。
秦卿不在意地笑道,「一枚花種而已,給了就給了。」
小瞎子勾起嘴角,「你真的很大方,三枚都給出去了。」
「三枚?」秦卿猛地一愣,前程往事紛至沓來,一瞬間,熟悉的疼痛感猛地襲擊心臟,所以…
三枚花種都給出去的她…
「呵呵。」
含糊不清的輕笑聲隨風飄過,千人坑上懸浮著的粗壯血鏈被風吹動,交錯碰撞。盞盞紅燭忽明忽暗,光影斑駁變幻。
束在秦卿腰間的靈氣長鞭自發而動,擋在秦卿的身前。它盤踞於地,如毒蛇般俯低身子,吐著信子衝來人吐出「咻咻」的警告。
男人披著鬆散的黃稠,如瀑黑髮飛揚,襯著削瘦的臉龐越發病態地蒼白,他天生一雙笑眼,定定地看著秦卿,仿佛全身心都在她身上。
他順著石台一步步走向秦卿,笑眼彎如月牙。
「別來無恙,秦卿。」
秦卿聽見聲音回頭,迎面而來的男子身上散發著秦卿熟悉的氣息,她眯了眯眼睛,「幻神?」
「不。」陸織夢擺擺手,溫和的笑意在長期吸食菸草的削瘦臉龐上顯得有些獰色,「現在的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名叫李崖的修仙者。」
秦卿掃了眼數不盡的毒汁水缸,以及水缸內奄奄一息的孩童,哼笑道,「普通?你和普通一點都不沾邊呢。」
秦卿收斂了笑意,正色道,「怎麼回事?這可是我和紅蕊的賭約。你們怎麼一個兩個進來給我搗亂?」
陸織夢純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回溯時空的賭約啊。」他輕嘆一聲,「花神殿下,你可真是心大忘事。」
他捂著自己跳動的心臟,深深地看著秦卿,「這一幕,數百年前曾真實發生過。你已經不記得嗎?」
「現在的你還記得自己當初,做了什麼嗎?」
「我?我做了什麼?」
秦卿看向陸織夢的雙眸,深邃幽暗複雜難言,這一瞬,腦海中閃過無數紛飛的影子。
替她遮風擋雨的巨石、砸在她身上的暴雨、龍居山流星河的靈魚、舉著掌中燈的幻魔、拉著她手的小男孩、以及,誘拐孩童布置藏魂花海的李崖。
記憶碎片徹底轟炸,秦卿頭疼欲裂。
有人在她腦海中歇斯底里的怒吼、質問,如鐵拳般砸向當時天真無邪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