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2024-09-13 20:35:11
作者: 尾動
第 79 章
秦卿不慌不忙從懷裡掏出一根胡蘿蔔,湊到芽兒嘴邊。芽兒嗅了嗅,猶豫著不敢下嘴。
秦卿沒多少耐心,直接抽出自己的傷手,將胡蘿蔔塞進芽兒嘴巴里,笑眯眯道,「雖然呆傻的模樣還挺可愛,不過還是快點恢復靈性吧。」
說完,她才看向齊慎斯,「你來猜猜看,我是誰?」
秦卿覺得眼前少年身上的氣息很熟悉,但她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齊慎斯暗藍眼眸一抹光華一閃而過,他神色更加戒備起來,語氣極其肯定,「你是妖。女妖為何來此?」
他有些後悔卸下弓箭,只留有一把不怎麼鋒利的裝飾性長劍,根本傷不到眼前的女妖。
這少年模樣與普通人有些不同,之前秦卿沒有細看,現在才發現他的眼睛竟然是罕見的暗藍,如玄鏡般透明清澈,可以照射世間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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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卿挑眉走近少年,「既然知道我是妖,還不快跑?」
齊慎斯捏了捏拳,咬著牙關站在原地沒動,握劍的手攔住秦卿,「我的兔子,還給我。」
秦卿右手粉色的光華閃動,深可見骨的咬痕肉眼可見地恢復如初。啃著胡蘿蔔的芽兒瞥了一眼,繼續吭哧吭哧啃胡蘿蔔。也不知道秦卿到底屯了多少胡蘿蔔,一根接一根地掏出來,芽兒肚子也餓了,來者不拒。
秦卿搖頭一笑,「你的兔子?你連抱她都不敢。」
齊慎斯臉色一變,正待說什麼,卻被秦卿打斷。
「好了。我沒有多少時間。」秦卿單手抱著芽兒,眨眼間來到齊慎斯面前,一隻手輕點他的額頭,「你不過做了一場夢而已。」
呼。
仿佛有人輕輕地在他耳邊呼氣,他眼前一黑。
齊慎斯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臨時搭建的簡易廚房裡盯著一鍋嫩豆腐發愣。
零零散散的畫面如夢如幻般在腦海里閃過,他猛地奔向一處偏僻地,木籠還在原地,可是裡面的小野兔不見了。
*
小野兔安靜地吃著胡蘿蔔,直到秦卿抱著她從偏遠的郊野回到熱鬧的皇城,在一處宅院的小巷子處停下來。
秦卿臉上依舊套著一張丟入人海就再也找不到的普通女人面孔,芽兒擡起頭,看著那張臉,問出了和齊慎斯一樣的問題,「你是誰?」
秦卿敷衍著道,「小芽兒,我是你主子,真沒良心,這都不記得了?」
她腳尖輕點,盪開迴旋的裙擺,靈巧無聲地翻越高高的圍牆,她連續起躍,踏上宅院最高處的屋頂,俯視整個襄平侯府。
秦卿的靈識悄無聲息地擴散至整個侯府,此刻府上已經沒有陸織夢的氣息,一同沒有的還有侯府夫人的。
陸織夢是離開侯府了,而侯府夫人,是徹底消失了。
秦卿垂眸。
在更遠處,以皇城為中心,放眼整個葉勉國,秦卿能敏銳地感受到無數縷若有若無的黑霧如絲線般升騰、纏繞、又消散。
那是一個個消逝的充滿怨氣的靈魂與生命。
雖然坑殺數萬人的夢蝶陣已毀,但這幾年間,因夢蝶吸食死亡的人,成年累月堆積的影響依舊在持續。表面上因為新朝的建立壓了下去,但實際上,不大不小的戰亂仍在持續,還有人禍之後的天災,日益嚴重的乾旱。
人間災禍持續,廟殿香火不斷。
芽兒停止啃胡蘿蔔,她往秦卿懷裡拱了拱,認真道,「雖然你的血液有讓我熟悉的感覺,但你並不是我的主子。」
她見秦卿沒有理會她,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你怎麼了?」
芽兒突然發覺,她在秦卿懷裡待久了,不知何時,她們的體溫已經如此相近。
就連秦卿心臟處跳動的節奏,都能被她感知。
秦卿避過芽兒鋒利的兔牙,偷襲般地捏了捏兔子的臉龐,勾起嘴角,「我只是感覺人類的命太脆弱了。」
「不論是誰,被人操控生死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芽兒擡眸,眼前女子的眼眸黑沉如墨,氣勢深沉,竟讓她不敢再言語了。
芽兒磨了磨兔牙,假裝不在意道,「人類不過螻蟻,何必在乎螻蟻死活?」
「螻蟻?」秦卿毫無笑意地笑了笑,「可天地廣闊,我們又是誰眼中的螻蟻?」
芽兒一愣。
芽兒道,「你來這戶人家做什麼?」
秦卿道,「我來找出,將我視作螻蟻的人。」她頓了頓,眯起了眼睛,望了望天。
芽兒與她一齊擡頭,天空湛藍,飛鳥划過,一片寧靜安詳。她不知道秦卿在看什麼,但她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混沌無知的狀態。直到今天,她才從身旁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抹仿佛刻入骨髓般的熟悉氣息,一瞬間仿若靈性直達魂魄。
也許她真的是自己的主人?
一旦認主,就以為著失去自由。芽兒有些沮喪地耷拉下長長的耳朵。
*
正是一年初春時節,不管在什麼朝代,不管當權者何人,對農民來說最重要的祭春儀式萬年不變地在皇城中心處舉行。
此次祭春儀式由國師大人陸織夢親自操持,屆時將在祭春典禮上選擇十個未滿歲的嬰兒作為親傳弟子,選入夢華殿,授予通靈之學。
嬰兒的身份不拘於王侯貴子,普通百姓之子亦可以報名,只要有緣,皆可有機會入選。
此消息一經放出來,皇城及周邊城鎮的人都沸騰了。要知道,國師大人可是有通天之力的大能,數次拯救備受瘟疫折磨的病人,夢華殿更是珍藏著數以萬計的寶貴書籍,這可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富貴。
是以,在春祭之前,皇城便熙熙攘攘趕來了很多抱著嬰兒的父母。
襄平侯府的喪事在這一片熱鬧之中顯得更加寂寞冷清了。
襄平侯望著奶娘懷裡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兒子,神色落寞。他兒子身上的紫斑都消失了,眼神烏黑靈動,小手指握拳有力。只是他好像不會哭也不會笑,像是背負了很多心事。
他搖搖頭,感慨自己老了就是容易多心。
襄平侯揮揮手,讓奶娘退下。
抱著小公子的奶娘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抱著小公子跪下,「侯爺,您不抱抱小公子嗎?他又長大了不少。」
襄平侯一愣,他慢慢伸出手,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輕聲道,「不必。」
奶娘抿抿唇,鼓起勇氣道,「侯爺,小公子快半歲了,是不是該給小公子取名了...」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嗎...」襄平侯有些恍惚,自從妻子去世後,他對時間的流速就沒有什麼感知了,感覺每天都是乏味的一天,每天都是在重複前一天。
猶記得妻子在世時,她一臉期盼兒子健康後取名的場景,襄平侯頓了頓,道,「此事我知道了,下去吧。」
奶娘恭順離開。
小公子不哭不鬧,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讓奶娘多操一分心,這讓她在侯府的日子過得很舒心,也因此越發疼愛懷裡的小公子。
奶娘抱著小公子走在蜿蜒盤旋的侯府長廊中,時不時與路過的侯府僕從點頭示意。
也因此就沒發現,襁褓中原本閉上眼睛的小公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盯著空中某處露出了一抹曇花一現的笑意。
秦卿抱著懷裡毛色日益淺淡的芽兒,有些疑惑地皺起眉。「他能看見我?」
芽兒豎起耳朵,紅色的眼眸閃了閃道,「聽說人類嬰兒出生不久時,靈性較強,也許真的能感受到你存在。」
「這你都知道?」秦卿挑眉,「你這幾天都跑到哪裡去了?又學了多少人間世俗?」
芽兒磨了磨兔牙,「之前那慎斯小崽子趁我神志不清的時候居然想抓了我燉湯,怎麼說也要給他教訓看看。」
「哦?那你給他教訓了嗎?」
芽兒愉悅地眯起紅眼睛,「哪裡還需要我動手,他現在被關在屋子裡,天天除了看書就是看書,沒有絲毫自由,日子可慘了。」
秦卿摸著芽兒柔軟的兔毛,「那小子有點不同尋常,你少去找他。」
「區區一凡人爾。」芽兒絲毫沒將秦卿的囑咐放在心在,她晃了晃兔耳朵,「我等著瞧他灰溜溜被趕出皇城呢!」
秦卿輕輕一笑。
奶娘回到小公子住所云飛殿,將小公子安置在床鋪上。她無聲地伸著懶腰走到庭院中,正巧看見負責雲飛殿起居的女僕李氏,她正指揮著下人將新一批花草盆栽搬運過來。
奶娘笑道,「遠遠地就聞到了這裡的花香,這是又新栽培出了什麼好花?」
李氏聞言回頭,同樣回以一笑,「也不知怎麼的,最近這段時間,侯府花房裡的花草各個生機勃勃,搖曳生姿的,每朵花都又香又好看。」
她繼續道,「我送來了些新開的海棠、丁香、杜鵑等...姐姐有什麼喜歡的花?不妨說與我聽,我下次讓花房給姐姐送來。」
奶娘捂嘴一笑,「我這粗苯之人懂什麼花,也就在這殿中聞聞花香罷了。」
李氏轉了轉眼睛,悄聲道,「姐姐聽說了嗎?侯爺打算將小公子送入夢華殿,成為大國師子弟。」
「什麼?」奶娘吃了一驚,瞬間紅了眼睛,「為什麼?侯爺只有這一個嫡子啊!這可是侯夫人好不容易生下來的!也是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
「可不是...」李氏嘆息一聲,她搖了搖頭,不好多議論主人家的決定,小聲道,「你,多想著些自己的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