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 59 章

  躲在唐初夏腰間錦囊中的桃花妖嫣語，早在唐初夏被灰黑色霧氣攻擊時就醒了過來。

  她還沒搞清楚周圍的狀況，就被房間內濃郁得快要化成水的磅礴靈氣給衝擊得頭昏腦漲，畢竟她只是個妖，天然受到浩然仙氣的壓制。

  等她好不容易緩和下來時，唐初夏已經被兩個比她更像妖的修仙者逼到了死角，藏著嫣語的錦囊也在打鬥中掉在房間角落。

  嫣語骨子裡的倔強涌了上來，正當她打算不管不顧出手救人時，吳迎陽回來了。

  「姑姑！！」

  

  唐初夏眼裡迸發驚人的光，眼眶一酸，泊泊眼淚洶湧而出。

  吳迎陽闖進房間，攬過唐初夏，將她護在自己身後，輕輕安撫，「好了好了...姑姑回來了。」

  說話間，她執劍揮砍，凌厲劍芒根本不是幾個女弟子能抵擋的，即便被妖魔寄生，也在頃刻之間化為芥塵。

  吳迎陽面色凝重，抓住唐初夏的手腕風一般地離開房間來到院子裡，連聲道，「這裡不安全，今晚變故頻發，我送你回鳳棲山！」

  她拉扯著唐初夏，卻扯不動，一回頭發現唐初夏正睜著一雙赤紅的眼睛看著自己。

  吳迎陽心下一驚，難道初夏也被寄生了？

  唐初夏聲音里含著濃濃的悲愴，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姑姑，師姐她們...她們就這樣死了嗎？」

  吳迎春暗暗鬆口氣，撫著唐初夏的如墨長發，溫柔道，「姑姑會為她們報仇的，現在最要緊的是你必須立刻離開了。」

  她強硬地帶著唐初夏站上長劍，帶她一路飛到山門口，吳迎陽掏出一枚晶瑩透亮的翡翠，翡翠呈水滴狀，自掏出來便滴溜溜地開始轉動。

  也不見吳迎陽如何動作，那枚水滴翡翠忽然融入某處空間消失不見，過了會，一道裂縫被生生撕扯開。

  吳迎陽深深看一眼唐初夏，然後猛地將她推進裂縫。

  「姑姑！」

  唐初夏猝不及防，只來得及回手抓向吳迎陽，卻被吳迎陽躲閃過去。

  吳迎陽此刻臉上已收斂了所有笑意，一雙眼有些不舍地盯著唐初夏，她在裂縫消失前只留下了一句令唐初夏有些疑惑的話，「初夏，你這樣的人，一定要好好活著。」

  裂縫消失的那一刻，吳迎陽像是再也堅持不住了似的，突然彎腰狠狠地咳嗽起來。

  她咳得撕心裂肺、涕淚橫流，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腎全都咳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喘息著直起身子。

  這時她整個臉都被冷汗浸濕，蒼白得仿佛死人一般。

  吳迎陽趁著自己緩過來的這一刻，迅速御劍，回到了唐初夏之前居住過的房間。

  房間角落裡，一隻錦囊靜悄悄地躺在地上，無人注意。

  吳迎陽將房門關好，又設置了一個禁制結界。她仔仔細細地快速檢查一遍房間，確定房間裡再無其他異常，才輕輕吐口氣。

  這口氣一吐出來，她整個人就像控制不住了一般，渾身開始劇烈地顫抖。

  蒼白如紙、沒有血色的臉沒有絲毫生氣。

  吳迎陽緊緊閉著眼，平息著體內翻滾沸騰的熊熊火焰。這簇火焰從她被潑過酒液的手腕處開始灼燒，已經灼燒到了她的胸口，她越是用靈力壓制，反而越燃燒得劇烈。

  她只能被迫使用已經斷了幾十年的鬼氣——

  轟地一瞬。

  吳迎陽被沖天而起的厚重黑色鬼氣重重包圍，在這鬼氣之中，吳迎陽一雙眼已經完全赤紅如血，宛如厲鬼。

  「那個賤人！我竟一時沒認出她！」

  吳迎春低低咒罵一聲，她伸出雙手，十個指甲倏然變長且堅硬，鋒利無比。

  「啊...」

  吳迎陽發出一聲似痛苦似歡愉的嘆息。她用右手上的尖銳指甲從自己的眉心垂直划過，一直劃到胸口，她才停下動作。

  緊接著，她兩手抓住劃開的深深傷口，左右一用力扯，直接將自己整個皮都給撕剝開來——！

  她從人皮中鑽出，整個人變成一團紅色濕漉漉的血肉！

  嫣語躲在錦囊中倒吸一口涼氣，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這掌門模樣的女子，居然是一隻畫皮鬼！

  蒼天吶大地啊！一隻畫皮鬼竟然成了修仙者！還有比這個更能炸裂整個奉化桃林的消息嗎？

  嫣語吃瓜吃得興奮異常，目光灼灼，忽然感覺到脖子一涼，瞬間收縮腦袋，緊閉五感，不敢亂看。

  「吳迎陽」疑惑地環顧四周，卻沒找到異常。她嘆口氣，有些惋惜地看著自己穿了近三十年的人皮，指尖一點黑色火苗，附著在人皮上開始悄無聲息地燃燒起來。

  不一會，人皮變成了黑灰，消散無形。

  「吳迎陽」恨聲道，「很好，湘雲，你很好。久仰大名，今日終得一見，卻送給我這麼一份大禮。我若是不回一份大禮，豈不是十分失禮。」

  「十年前的事情，也是該有個了斷了。」

  *

  距離龍居山禁地不遠的一片廢墟上，眾人或站或立，表情都十分悲憤無力。

  林罡拔出被他深深插入地底的佩劍，來到趴坐在地的賀蕭身旁，他朝著賀蕭說了些什麼，但他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賀蕭根本不能完整地聽清。

  望著賀蕭滿臉是血的呆滯模樣，林罡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忽地提高了音量：「...小師妹還活著！！」

  「活著」這兩字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賀蕭死寂的瞳孔如石入水潭，濺起波瀾。

  「她...還活著嗎？」

  賀蕭出口的聲音暗啞難聽，如磨刀石摩擦砂礫。

  林罡噎了一下，然後重重點頭，「那隻花妖定是用了什麼法子保住了小師妹的魂魄，才讓李鵬如此暴怒追去。」

  他扶著賀蕭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你我都是修仙之人，便可知只要魂魄在，就一定還能找到小師妹。大千世界、輪迴百轉，我們終有再次相見的那一日。」

  賀蕭鼻子一酸，再次落下淚來。

  賀蕭的淚水滴落在林罡的手背上，讓這個剛毅的男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拍了拍賀蕭的肩膀，沒再說話。

  另一邊，卻是箭弩拔張，氣氛一觸即發。

  睿雷挑眉看向執劍對著自己的張銳，語氣很不好，「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銳眯起眼睛，殺氣騰騰，「什麼意思？！倒要問問你們龍居山是什麼意思！」

  睿雷深深吸口氣，儘量平靜語氣，「李鵬堂主所作所為，我並不清楚，你不能遷怒於我。」

  「你不清楚？！」張銳執劍的手微微顫抖，咬牙切齒怒斥，「你不清楚卻聽命封山？！你們龍居山的沒一個好東西！上屆帶隊的隊長就是個陰毒小人，這回？哼，這回還沒比試就直接下黑手！」

  「你胡說八道什麼！」睿雷的情緒其實很不穩定，他被今晚的種種異常勾起了心底的隱秘恐慌，但他強行壓制的情緒在對方出口侮辱李平哲時瞬間點燃，「你根本就不認識我們李師兄，憑什麼血口噴人！」

  睿雷捏緊了拳頭，瞪著張銳，努力克制自己，但那架勢似乎下一瞬就要衝上前。

  睿雷怒極卻強自忍耐的模樣，讓張銳心裡的鬱氣消散些許，他便愈加踩住他的痛腳罵道，「李平哲是吧？他在大比時公開使用邪術提升修為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你還想為他抵賴？嘖嘖，為了拿第一連命都不要了，真是求仁得仁！」

  「你找死！！」睿雷緊繃的弦終於砰地一聲斷了，他長嘯一聲，提劍閃身，瞬間就到了張銳跟前，兇狠地瞪視張銳，恨不能捅他幾個血窟窿。

  「哼，怕你不成？！」張銳提劍跟上，毫不示弱。

  瞬間，兩人戰在一起，身形忽現忽閃，速度極快讓人眼花繚亂、看不分明。他們出手皆毫不留情，全力以赴之下，招招凌厲要人性命。

  只要其中一個分神大意，便是重傷身亡的下場。

  林罡眉頭緊皺，眼看張銳落入下風，難以招架睿雷的變招，他終於看不下去了。

  林罡跳起來，閃身加入戰圈，眼疾手快地挑飛了睿雷的佩劍。

  睿雷猝不及防，大驚後退，一擡眼才發現是林罡加入，頓時冷笑道，「還以為你們虎踞山多麼冰清玉潔，說得那么正氣凌然，還不是以眾欺寡！」

  張銳漲紅了臉，瞪向林罡，「你做什麼！誰讓你打岔！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幫忙！」

  林罡額上青筋根根暴起，斥道，「你就算要胡鬧也要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

  他不再看向張銳，朝著睿雷拱手一禮，「師弟無禮，見笑了。」說完，他也沒什麼心情再和緩關係，直接左右手一手拎著一個，躍上長劍，嗖地一聲化為一道劍影遠去。

  睿雷站在原地，他摸了摸別在胸口處的白珍珠，低低嘆口氣。如果這枚地階防禦珍珠給了那個少女，或許她便不會死得那樣慘烈了。

  他看一眼虎踞山三人消失的方向，站在原地，面容上一片糾結猶豫。

  「所以師命比你的得道飛升還重要吧？」

  「那種死了以後還能動的怪物，你是不是在『疫莊』見過？師命讓你不要管。但你好好想想，天界是需要一個和平人間的守護者，還是需要一個聽從師命的愚昧人？」

  腦海中再次響起的妖女聲音，但這一次沒有讓他暴怒，反而讓他浮躁的心寧靜下來。

  睿雷握緊手中的長劍，第一次露出迷茫之色。相信師父，遵從師命，是做錯了嗎？

  他目光閃爍不定，最終咬緊牙關，在禁地方向與主峰方向各看了一眼，最終選擇了一個方向迅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