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之內

  教室之內

  

  荀歸雖然很想這麼說來著的。

  真的差點都要說出口了。

  但是很抱歉，剛剛那一段其實都只是她幻想。

  她也知道這樣做是很不禮貌的，所以在得到了老師的誇獎之後，

  就是很平靜地坐了下去。

  荀歸其實一直都是一個不太喜歡交朋友的人。

  目前為止能算得上是朋友的，

  其實也都是別人主動來找她搭話而促成的關係。

  包括朗皓星在內，前期也一直都是他在討好荀歸。

  她也確實有太多要忙碌的事情，

  根本就沒有什麼去好好發展一段情誼的時間。

  她的人生，那看起來似乎比大部分人都要順遂一點的完美人生，

  其實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其實也要比他們的要艱辛得多。

  需要她用整整一輩子去「扳回那一程」。

  下課的時候，荀歸受到了很多同學的關注。

  但是因為一直有心事，所以總是下意識地保持著眉頭緊鎖的狀態，

  看起來真的特別難接近，

  所以很多想要和她認識一下，

  說一句你好厲害呀！老師都還沒講呢你就會了的好學的同學們，

  望著她陰沉沉的臉色就被嚇退了，都就只是目送著她一個人抱著厚厚的書出了教室。

  對於荀歸而言，

  現在的教室里因為沒有了他，就變得真的只是一個教室而已了。

  只是一個學習的地方而已了。

  荀歸最近越來越頻繁地想起朗皓星，

  幾乎是時時刻刻都在想他，

  自己好像比自己知道的還要更喜歡他一點。

  她絕對不能失去他，

  那麼她本就沒什麼盼頭的人生，就真的似乎是一點兒盼頭都沒有了。

  荀歸的起點就是一個被拋棄的起點，

  後來遇到的美好似乎也都是些善意的謊言。

  她的人生里似乎並沒有什麼東西是真誠的，可靠的，

  讓她可以無條件去相信的。

  只有朗皓星，

  那個曾經真的也很喜歡她的朗皓星，

  荀歸到現在還是覺得，

  要是自己足夠努力的話或許還能把他找回來。

  就算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了，

  好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其實自己也可以勉強接受的。

  她真心想要做到一件真的也特別特別難的事情。

  即便似乎現在就已經碰了不少壁，進展得也不順利。

  但是她依然希望著可以把一切撥回原位。

  回到那個之前被她忽略了的最美好的樣子。

  只要能夠和他「星歸於好」（改編自成語「重歸於好」）

  她付出任何，就算是累死自己也是心甘情願的。

  朗皓星就是她的空氣，

  是一個她時時刻刻需要著的，

  也在之前確實是一直時時刻刻環繞在她周圍的人。

  沒有了她，荀歸真的覺得自己都要窒息了。

  她是個賦予了教室這個地方除了學習之外其他很多意義的，

  改變了荀歸某種根深蒂固的世界觀的人。

  是那個一直坐在自己的身後或者不遠處，

  只要自己回頭看他，他總是在盯著自己看的人。

  是那個總是和自己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

  很愉快地說著話，聊著天，發著牢騷，講著趣事的人。

  是那個在走廊上、操場上就是除了老師辦公室問問題的地方沒有遇到過，

  其他地方，只要看到自己，就會大喊自己的名字，特別熱情地揮手打招呼的人。

  那樣的一個人，那個陪伴了她十多年的人，

  十九歲的荀歸突然很想要再見到一次。

  她一個人抱著書包里放不下的書，

  還有背著書包，在走廊上走著。

  雖然身邊有很多同學還偶有幾位老師經過，真的是挺熱鬧的，

  但是她還是覺得特別冷清，

  心裡慌得連路都走不穩了。

  雖然看起來是一副鐵了心要做成什麼事情的了不起的樣子，

  但是她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極大可能都是徒勞無功的，

  那個死期還是會來的…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十九歲的大學生而已。

  改不了世界，

  也當然不會有什麼逆天改命的本領。

  所以，她焦躁地四處張望著，迫切地期盼著在走廊的盡頭，可以看見個什麼人。

  然後興沖沖地跑過來，揮著長長的手臂，和自己打招呼。

  說上一句：「早上好，荀歸！」

  然後自己也可以笑著，

  和以前一樣很是輕鬆地回答一句：「明明已經是下午了！但還是…早上好，朗皓星！」

  因為自己好像被他需要著，喜歡著，

  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依靠和嚮往，

  所以她才能一直努力保持著如此優秀的狀態，

  高傲地挺直腰板，在成績單上永遠遙遙領先，

  也成為作為「學渣」的他永遠的憧憬。

  因為他的存在，和他的遇見，荀歸才成為了今天的荀歸。

  所以，不管怎麼樣，她都要盡力為了那個成就了自己的他去試一試。

  一直很喜歡暢想未來，

  尤其是暢想有關於她和朗皓星的幸福生活的未來的荀歸，

  現在卻變得「務實」起來，連明天的事情都不敢想了。

  她給樂隊起名叫「明天」，還真的是挺好的，她越想越覺得好，

  閔瀚月其實也覺得這名字挺不錯的。

  要是那個充滿美好的明天真的一直都在就好了。

  那個似乎只要過了夜晚就會自然到來的第二天，

  突然變得讓人心驚膽戰起來。

  荀歸開始變得很害怕自己的手機響，

  不再期待著他會給自己發消息，

  或許真的是因為荀歸的身份又變得「尊貴」了一些。

  所以朗皓星不太敢叨擾她了。

  開學到現在已經好幾天了，也沒有給她發過任何消息，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

  不再和以前一般，有事沒事就給她發幾個可愛的表情包。

  或者是有趣的圖片還有視頻了，再或者是撒個嬌然後讓荀歸把作業給他參考一下。

  雖然之前每當這個時候，荀歸都會拒絕，

  再狠狠說上一句：「想得美！自己寫去！」

  再再附贈上一個凶神惡煞的表情包。

  和岳楓晴的表情包都是荀安星發給她的一般，

  荀歸的表情包也都是朗皓星給她的。

  不過除了某種情誼之外，

  還多了一份，讓她學會好好拒絕別人好意的意味在。

  當時收穫這些表情圖片的時候，是在荀歸成為中考狀元之前，

  朗皓星最喜歡她的時候。

  希望她可以藉此嚴詞拒絕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男生的好意。

  於是都是些和她這樣漂亮可愛的姑娘很違和的表情包。

  很多都是些怒目圓瞪的彪形大漢，

  或者是表情誇張到甚至有些恐怖的圖片。

  荀歸倒不太在意，還覺得挺有趣的。

  因為對於這方面其實也不太了解，也因為真的很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所以…

  但是朗皓星不知道，最後承受了他的這個「惡作劇」的苦果的人，

  還是他自己。

  因為雖然荀歸從小到大都在班級里挺受歡迎的沒錯。

  也有不少男生會給荀歸發消息不錯，

  但是她從沒有回覆過。披，除了他之外的人，荀歸幾乎都是從不搭理。

  所以那些可怕的表情包，

  荀歸都只是在合適的場合原樣奉還了罷了。

  雖然荀歸說著想得美，是位很有原則的「壞同學」，

  但是每次他這麼問完，一個小時之後，她也會玩乖乖把自己的作業拍成照片，

  「全數奉上」，供他參考。

  因為對於學習的事情一直不太擅長，

  所以對於題目的難度其實也看不太出來。

  他知道是要挑著抄的，

  可是往往總是會弄錯了「順序」，

  把難的答案全寫上去了，把簡單的反而故意抄錯了不少。

  常常會弄巧成拙，讓荀歸哭笑不得。

  雖然自己成績很好，但是對於朗皓星，

  荀歸併沒有任何這方面的期待。

  只是一定要他和自己一起去同一所學校做同學，

  不過用什麼方法都可以。

  荀歸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對他夠仁至義盡，夠寬容的了，

  已經讓他在同班同學中間算是最輕鬆的了。

  可是為什麼那她覺得根本就不存在的壓力卻還是壓垮了他呢…

  別人的眼光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比自己的真心還重要嗎？

  朗皓星早早地似乎就做完了人生里全部要做的作業，

  過上了他在學校的時候一直夢寐以求的逍遙日子。

  沒有了老師的批評，父母的指責，荀歸的督促，

  可為什麼心裡卻似乎覺得更加沉重了呢…

  在學習方面閒了下來的朗皓星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一想到荀歸在學校里上課，

  不再像從前一般沾沾自喜，

  而是覺得特別難受，渾身都不舒服。

  那個被身邊人孤立、被命運拋棄的人一直都不是荀歸。

  而是…他自己呀…他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雖然荀歸只把自己的身世分享給了「少爺」，但是他還是沒有忍住和朗皓星說了。

  只是想讓他知道，他對於荀歸而言似乎真的特別重要，讓他好好接受這位這麼不容易的好意。

  乖乖吃藥，即使複查，不要也從她的生命里離開了。

  荀歸真的很害怕看見手機上的任何熟悉的人發來的消息，

  看到魏苒或者華音還是別的什麼人，

  告訴她，朗皓星，朗皓星他…

  荀歸開始有意規避任何不好的詞彙，

  最近即便要必須表達那個意思，

  「要了命了」「完蛋了！」「要死了！」「這樣下去可不行！」之類的感嘆，

  比如說在閔瀚月怎麼都學不會，跟不上自己的教學節奏的時候，

  荀歸也只是會很溫和地說上一句：「你要加油了！再好好努力些吧！」

  之類的鼓勵。

  她還是覺得，是自己太張揚了，

  才會讓他的好運氣都給擠走的。

  所以，她覺得也學著楓葉姐姐的樣子，

  開始低著頭做人，開始時時刻刻可都示弱，謙虛退讓，

  為他攢一攢所謂的「人品」吧。

  但是在學習這件事情上，當然一步也不能退的。

  對不起，朗皓星，我好像還是必須要做個了不起的好學生。

  在那個窗明几淨的地方還是只做那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