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心思
2024-09-13 20:05:42
作者: 綠羊羊
壞心思
得益於姜檀雪的幫助,農藥研製進展很快,試用農藥那天,不僅白霧村,連隔壁村都有人來看熱鬧。
虞雁書特意製作了噴灑農藥的工具,截斷竹竿,將竹節處鑽出小孔,以便農藥能夠均勻灑在田裡。
「虞娘子,我聽說農藥裡面有蓬草,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啊。」其中一人站得最靠前,也是最先發問。
蓬草在靈州不算稀奇東西,不小心被草葉子割到傷口就會紅腫潰爛,所以眾人都對它敬而遠之,據說還有人因為誤食蓬草把命丟了的。
虞雁書並不否認,大大方方承認下來:「蓬草確實有毒,不過農藥中的蓬草已被稀釋,且它揮發很快,等到水稻長成收割,蓬草的毒性早就消失殆盡了。」
「真的假的?」這番話並不足以說服村民,「你說沒毒就沒毒,誰能保證?萬一把我們吃死了你能負責嗎?」
火虱雖然可怕,但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更何況譽王來了靈州,肯定會有賑災舉措,眾人寧可等著救濟,也絕不用這麼危險的法子。
「我知道各位心存疑慮,所以現在只是試用。」虞雁書對於這種情況並不意外,「試用之後,一切自會見分曉。」
村民的議論小了下去,但是很快,又有人提出了新的問題:「你要在哪裡試呢?」
「在我的稻田裡。」
「那是你租來的田,萬一毒藥留在裡面,以後你大可不租了,田主人不就倒大霉了?」
虞雁書噎了一下,她確實沒考慮到這個問題,遂改口道:「我可以把田買下來。」
「那也不行!」又有人覺得不妥,「你把田買了倒進毒藥,若是波及到旁邊的田怎麼辦?」
說來說去,眾人就是對農藥避如蛇蠍,虞雁書一時陷入困境,卻見扈二娘走了出來:「在我的田裡試用農藥吧。」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扈二娘身上。
「我有一塊稻田是單獨的,可以在那裡試,不會影響到大家。」
「這……」如此一來,村民再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虞雁書正要謝過扈二娘,忽然聽見人群之中傳出一聲大喊。
「等等!」
虞雁書對這聲音太熟悉了,毛鐵匠一瘸一拐地擠出人群,許久不見,他瞧著又瘦小了一圈。
毛鐵匠昂首走到扈二娘面前:「你要拿咱們家的田去試用農藥?」
扈二娘神情戒備:「現在是我的田,我有權做決定。」
「瞧你這話說的,什麼你的我的,咱們夫妻之間還論這個?」
「無恥,你與二娘早和離了,和離書白紙黑字,我們都瞧得清清楚楚。」果然有毛鐵匠的地方就有陸人甲,聽見毛鐵匠胡言亂語,陸人甲第一時間跳出來譴責他。
親手寫下和離書的張先生冷臉站在人群中,聞言也忍不住點了點頭。
毛鐵匠被氣得不輕:「你什麼時候能從我的眼前消失?」
陸人甲梗起脖子:「我說的是實話,要消失也是你該消失。」
毛鐵匠不想與他浪費口舌,強行咽下一口惡氣,又問扈二娘:「你真的要用咱家的田試用農藥?」
「是。」扈二娘毫不猶豫給出回答。
「既然如此,」毛鐵匠深吸口氣,仿佛做出了什麼不得了決定,「那就讓我來吧,你一個女人家怎麼能做這麼危險的事呢?」
這話可真是出乎意料,扈二娘心中起疑:「你安的什麼心思?」
毛鐵匠搶過藥箱背到背上:「我能有什麼心思,咱們多年的夫妻情分擺在那裡,哪能說放就放?」
扈二娘想把藥箱再搶回來,毛鐵匠避開她,衝著一旁的月牙道:「乖女兒,這段時間有沒有想阿耶?阿耶可是一直想著你呢。」
月牙從沒見過這麼和顏悅色的毛鐵匠,一時不敢答話。
「你脖子上的長命鎖真好看,你阿娘什麼時候給你買的?」
月牙搖搖頭,望向虞雁書:「乾娘給我買的。」
毛鐵匠笑嘻嘻道:「你乾娘真是好人,出手這麼闊綽。」
月牙又不知如何答話了,毛鐵匠故意道:「快把你阿娘拉住,這些農藥可是有毒的,你也不想你阿娘有危險吧?」
月牙當然不想,跑去拉住扈二娘的手:「阿娘你不要去。」
趁此間隙,毛鐵匠擠開人群走向稻田,竟是真的認認真真噴灑農藥起來。
眾人不曾想到事情最後會有如此發展,不過毛鐵匠願意試毒,他們倒也樂意看著,要是農藥有用就更好了。
*
夜幕降臨,越重霄燒好熱水供虞雁書洗漱,他則還像往常那般去河裡沖涼。
虞雁書裹緊被子窩在床上,露出兩隻眼睛看他:「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房間雖然收拾過,但那些鐵箭釘過的痕跡隨處可見,越重霄看著便放不下心,思慮再三道:「娘子可願與我同去?」
「我?」虞雁書指指自己。
越重霄鄭重點頭,把虞雁書一個人留在家中,若是再有什麼意外,他絕對不能原諒自己。
虞雁書想想覺得有理,愛惜小命要緊,翻出披風裹上,跟著越重霄去了河邊。
夜色中的白霧村格外靜謐,滿天星斗沉默無言,只有蟲鳴此起彼伏。
越重霄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鋪上他的外袍。虞雁書背對河岸坐下,聽著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解衣之聲,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日撞見越重霄在院中沖涼的畫面。
若她現在回頭,就能看見上次沒看見的東西……開玩笑的,她不是那種人。
水聲漸漸響了起來,是越重霄在撩水,偏偏今夜一絲風聲也無,以至於虞雁書聽得格外清晰,與之相對,越重霄的裸身畫面也在她的腦海中愈發清晰,攪得她心煩意亂,只好說些什麼分散注意。
「你覺得毛鐵匠為什麼要幫忙噴灑農藥,他是不是憋著什麼壞心思?」
毛鐵匠甚至說她是個好人,虞雁書覺得這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古怪。
越重霄的聲音從河面飄來,似乎被沾上了清清涼涼的水汽:「倒也不是什麼難猜的壞心思,多半是他發現自己一個人過不下去,又想與扈二娘做回夫妻。」
虞雁書哼了一聲:「他從前做了那麼多缺德事,現在裝裝樣子就想一筆勾銷?沒有這種好事,二娘絕對不會被他迷惑。」
「娘子說的極是。」
越重霄再次開口,虞雁書豎起耳朵,總覺得這聲音離她近了一些,是越重霄在靠近河岸嗎?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女郎又問:「你那天晚上你要對我說什麼?」
「什麼?」越重霄沒反應過來,但虞雁書已經能夠確定,他的聲音確實近了一些。
「殺手來的那天晚上,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話音落下,身後忽然陷入一片死寂,虞雁書反覆問了兩遍仍是沒有回答,不由得心生疑惑。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你再不回答我就要轉身了。」
「我真的要轉過去了!」
虞雁書壓低視線,緩緩轉身,入目只有一片幽深河水,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越重霄?」虞雁書睜大眼睛仔細搜尋,他的衣服還丟在岸上,可是河裡確實沒有人了。
糟了,虞雁書奔到岸邊,河水冰冷,待得久了寒氣侵入雙腿,可能會導致溺水。
女郎擡手去解衣襟,事已至此,她也顧不上寒毒不寒毒了。
剛把領口扯開,河水中央忽然有道身影破水而出,越重霄舉起雙手,在夜色中泛起一絲銀白:「娘子你看,我捉到一條大魚。」
虞雁書:「……」
虞雁書越想越氣,她為越重霄提心弔膽,這人倒好,潛到河裡摸魚去了!摸吧,最好再也別上來了!
虞雁書一言不發,返身回到石頭旁坐下。越重霄一頭霧水,匆匆上岸穿好衣服:「娘子,你怎麼了?」
虞雁書換了個方向,不肯正眼看他。
越重霄又追到虞雁書面前,左思右想,最後憋出一句:「你不喜歡魚嗎?」
虞雁書簡直要被氣笑了:「我喜歡魚,我最喜歡魚。」
「那我們明天吃魚?」
虞雁書不接話,起身往回走。越重霄跟在女郎身後,努力思考她為什麼生氣了,直到進了院子也沒想明白,隨手把魚擱在桶里。
就在兩人關門的那刻,扈二娘家的院門悄悄開了。
「娘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
「那是......我讓你等太久了?」
「不是。」
越重霄想不出其他原因,見虞雁書走向床榻,趕緊伸手為她撩開紗帳,左臂一點暈開的血色隨之顯露出來。
「你受傷了?」虞雁書抓住越重霄的手腕,衣袖下乃是一條沁著血絲的傷口,約有寸長。
「沒事。」越重霄想把胳膊抽走,虞雁書不讓他動,盯著傷口看了半天。
「像是被刀劃出來的。」
「娘子火眼金睛,正是那天打鬥傷的。」
越重霄彎起唇角,順勢拉下衣袖,「方才被水浸了有些滲血,娘子放心,沒什麼事……就算有事我也可以忍著。」
虞雁書一陣無語,這人什麼時候學會的扮可憐……偏偏她還就吃這套。
「把藥拿來。」
「遵命。」越重霄計劃得逞,取出滿庭芳給他的傷藥,遞到女郎手中。
小臂的傷很快處理完畢,虞雁書回想起那天越重霄渾身浴血的模樣,擔心他身上還有別的傷口,遂道:「外衣脫了。」
郎君聽話照做,他的鞭傷已經癒合,許是修養得當,疤痕比之以往淡了很多,結痂脫落的地方顯出淡淡粉白。
粉白……越重霄凝住虞雁書的後頸,女郎低頭為她檢查傷口,那片細膩粉白的皮膚便在他的眼下一覽無遺。
燭光輕搖,籠住一雙人影。
虞雁書站在越重霄身前,濕軟的目光仿佛一隻無形之手,貼著他的腰腹一寸寸往上撫摸。阿滿應該有去疤的藥,不如改天向她討一些來,養好這具身體……
越重霄站在虞雁書身前,幽深的視線如有實質,順著女郎後頸向下入侵。他的喉嚨發緊,那抹粉白仿佛世間最美味的誘惑,邀請他去觸摸、品嘗……
上與下的目光在半空相遇,最真實的情緒袒露眼底,剎那之間,虞雁書想起了姜檀雪的話。
「一個男人對你有沒有欲望,從他的眼睛裡是能看出來的。」
她從越重霄的眼睛裡看出了欲望。